不夠勇敢
洛言單手撐著下巴,坐在病床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在說話,又遠又近的聲音。洛言猛的驚醒,下意識的喊了聲:“言言。”然而並沒有人回應,洛言用力拍了拍臉頰,朝門口的方向看去,房門緊閉,不像是有人來。
耳邊又傳來聲音,聽著像是在喊“蔚萱······”
洛言有些好奇的轉過身,看到病床上的謝若魚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如紙。兩片幹枯的唇瓣不斷的蠕動,發出破碎的音節。洛言俯下身子靠近謝若魚,才聽清楚,那些音節組合在一起,就是“蔚萱”!
洛言深深的歎了口氣,抬手附上謝若魚的額頭,再貼向自己的額頭,溫度差不多,估計高燒已經退了。再看向腕上的手表,已經快淩晨了,洛言按了按有些疲倦的眉心,起身去衛生間拿了條熱毛巾出來,細細的擦拭掉謝若魚臉上的汗水。想了想,摸出手機打給任蔚萱,畢竟解鈴還須係鈴人。
一連撥了好幾通,手機都是關機。洛言沒辦法,隻能發短信,簡單的說了下情況。然後替謝若魚掖好被角,走到沙發邊坐下,頭抵著牆麵仰靠在沙發背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她也有些累了。
雨,就這樣下了一整夜,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整片天空籠罩在灰蒙蒙的霧氣裏,每一寸呼吸,都能感覺到空氣裏彌漫著的腐敗味道。
洛言睡得並不安穩,夢境裏時而出現大片的罌粟花,時而出現蕭沐言的影子,她想去追,然而什麽都抓不住。她朝著蕭沐言的背影大聲喊“言言”,喊到喉嚨都嘶啞了還是沒有得到回應。洛言掙紮著從睡夢中醒來,按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氣,心底的恐慌洶湧而來。
洛言趕緊摸出手機,才早上7點多,言言應該還沒有醒。洛言緊咬著下唇,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放棄了打給蕭沐言的想法,她不舍得吵醒蕭沐言。
洛言歎了口氣,把手機收進口袋,偏過頭去望了眼謝若魚。謝若魚還在睡,洛言也就沒吵她,起身去衛生間,往臉上狠狠的潑了些涼水,刺骨的涼意讓她冷靜了下來。一個噩夢罷了,沒必要太在意!洛言拍了拍臉,安慰自己。
恍神間,外麵傳來一陣響動。洛言隻當是值班醫生來查房,也沒太在意。慢悠悠的開始收拾起被壓皺的衣服。然而越聽越不對,外麵像是起了爭執。洛言趕緊三兩下整理好衣服,推門出去,門剛一打開,洛言就驚得嘴巴張成了“O”形。
老天,什麽情況。洛言愣怔的望著站在病床前的人影,濕透的衣服還在不斷的往下滴水,頭發亂糟糟的耷拉在肩上,就像是剛從難民窟裏逃出來的一樣。
“你什麽你!有這麽好奇麽?”任蔚萱轉過頭來沒好氣的的瞪向洛言,眼睛猩紅,不知道是因為淋了雨發炎,還是流了太多淚。
洛言很想回答有,然而張了張嘴巴,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任蔚萱布滿水痕的臉上,難掩倦意,昨晚她過得也不好吧?洛言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看向病床上的謝若魚,謝若魚正一動不動的望著任蔚萱,薄唇緊抿,眼底帶著淺淺淡淡的心疼,還有受傷,眼眶也紅了一圈。
“我去給你們買早飯,還有······衣服······”洛言深深的望了眼任蔚萱,便扭身離開了,她想,這個時候,她們需要空間來傾吐心事。
病房門開啟,又被關上。回複了之前的寧靜,病房裏的空氣都像是凝結了一般,壓抑的讓人有些透不過氣。
除了剛才謝若魚質問任蔚萱為什麽把自己搞成這樣子以外,兩人都沒再說話,隻是對望著。視線很近,距離很近,心,卻隔了天河的距離。
不是我不願意跨越,是我不知道我敢不敢、該不該跨越。
“你還好吧?”任蔚萱捏緊手指,深深的吸了口氣,打破了彼此的沉默。有些事,需要一個了結,“阿澤呢,他沒陪你麽?”任蔚萱發現,阿澤這兩個字,就像是一把利劍,說出口,便是把劍往心口插,鮮血淋漓。
“他為什麽要陪我?”謝若魚苦笑了下,還是你很想我和他在一起,還是······你早就想擺脫我了?
任蔚萱的心瞬間擰成了一團,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昨天的一切,真真切切的在她眼前發生,她想她不需要多問,事實已經很清楚。
“我沒答應他。”謝若魚緩緩開口,眼底的受傷愈來愈深。她忽然很想知道任蔚萱聽到這句話是什麽反應。
什麽?謝若魚的話在任蔚萱耳邊炸開,腦袋裏亂成一團,心髒悶悶的堵在喉嚨口,她想說些什麽,可是什麽都說不出。捏在一起的手,指節泛白。莫名的欣喜狂湧而來。任蔚萱就這樣愣怔的望著謝若魚,一時之間忘了動作。
許久都沒有等到回答,謝若魚隻覺得心在一點一點的死去。她清楚的聽到心髒破碎了一地的聲音。有些感情,來得快,隻是好可惜,在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消失了。昨晚看到她們擁吻的時候,她就不該抱有希望了,不是嗎?隻是,心,為什麽覺得不甘,那一地的碎片,都在瘋狂跳動,她控製不住,控製不住想要說出口。
任蔚萱隻覺得心髒在瞬間停止了跳動,全身的細胞都在拚命顫抖,驚喜瘋狂的襲來,衝擊的她的理智支離破碎。可是,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先不說莫寒昨晚對她說“我們之間,沒這麽快了結”,她根本就沒有做好愛謝若魚的準備,她怕到頭來,她們都會被彼此傷的遍體鱗傷。兩個渾身帶刺的人,愛的時候決絕,離開的時候徹底,留下的,是滿身無法填補的傷痕。她承認,其實她很懦弱。
“可是······我······不愛你······”這六個字,任蔚萱用了全部的力氣才說出口,每一個字都是一把鋒利的刀,割開心口,劃破喉嚨,血腥氣在口腔裏炸開,整個世界,都隱在暴雨裏,黯淡了下去。眼淚,控製不住的滑出眼眶,還好有滿臉的雨痕做掩飾,謝若魚並看不到她在哭。
“我知道。”謝若魚苦笑了下,眼底布滿死灰,心已經死了,所以,她感覺不到疼。這個早就知道的結果,原來真正麵對的時候,是這麽的讓人絕望,“你走吧,我想睡覺了。”她還做不到坦然的麵對任蔚萱,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從來沒有遇見過任蔚萱。
任蔚萱捏緊了手指,拚命忍住想要擁緊謝若魚的衝動。機械的轉身,一步一頓的離開,每一步,都踏在心上最柔軟的位置。原本以為,除了洛言不會再愛上任何人,卻沒想到,還是愛了,傷了,痛了。兩段感情,都是在還沒開始的時候就被宣告結束,前一次,她輸的心甘,可是這次,她真的不甘心!
任蔚萱跌跌撞撞的跑出醫院,撞倒了護士的推車也不管不顧,她怕晚一秒,自己就會後悔,會不管不顧的衝回去,告訴她,她愛!很愛!
洛言拎著早餐和衣服回來的時候,任蔚萱已經離開了。謝若魚躲在被子裏,側身背對著門口的方向睡著,身子在輕微的顫抖。洛言皺了皺眉,走到病床邊輕輕的拍了拍謝若魚,被子裏傳來一聲極細微的悶哼,略帶著哭腔。
洛言隱隱猜到了什麽,不過這種狀況,她說什麽都是多餘。隻能把早餐放到桌子上,走到窗邊摸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給任蔚萱。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傳來任蔚萱沙啞的聲音:“什麽都別問,我有點累,你幫我跟你們家蕭沐言請個假,今天就不去公司了,就這樣吧,掛了。”
電話被掛斷,手機裏傳來一陣忙音,洛言有些無奈的把手機收進口袋,走到床邊輕輕拍了拍謝若魚。
“小魚,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
“不用了,我睡一會兒,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可以。”聲音很低沉,帶著微弱的顫音。
洛言歎了口氣,謝若魚雖然有時候很小孩子脾氣,可是有些方麵卻和蕭沐言很像,一樣的愛逞強:“我先回趟公司,等下和言言一起來看你。”洛言看了眼整個人縮在被子裏的謝若魚,轉身走到沙發邊拿包準備離開,轉念一想,又折了回去。
“小魚,我知道有些事我不應該插手,可是你們一個是言言最疼的人,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們這樣。”洛言停頓了下,繼續說,“那天我問蔚萱,是不是喜歡你,她回答我也許吧,我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火花。也是從那一刻起,我確信她喜歡上你了。但是你知道她為什麽不敢說出來麽?她跟我說,她怕帶你走上一條不歸路,她說,寧願傷害你,也不想你走不好走的路。小魚,蔚萱她其實是很膽小的人,她小時候因為她爸爸的事,一直很孤僻,從來不敢主動去爭取什麽,也不敢輕易把心交出去,她怕受傷,所以把自己層層包裹在利刺下麵。她需要一個勇敢的人帶她走出傷痛,讓她勇敢麵對。既然你們互相喜歡,為什麽要彼此傷害呢,一輩子不長,能遇見自己喜歡的人,真的很不容易,遇見了,就珍惜,別等錯過了再追悔莫及。我真心希望你們能好好的。”
洛言說完就離開了,這個時候,謝若魚需要的大概不是陪伴,而是冷靜,好好的看清真心。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寫的好累,想結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