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奇怪的舒冬

從蘇潛病房裏出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值班的護士挺不高興的看著我們幾個人一邊高聲聊天一邊從住院部裏走出來擾民。

剛到中心醫院大廳的時候我就看見沈飛了。

他手裏拿著病曆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像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他又看了看我身邊的楊濤和王偉,終於沒有走上前來。

我勾勾嘴角,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楊濤用胳膊肘推了我一下,說:“周未末,還坐我的車走吧?”

“嗯,好呀。謝謝您了,楊律師。”我朝著楊濤笑了笑,眼皮子也開始打架。今天吃康泰克吃多了,一個勁兒的犯困。尤其是他們這三個男人聊天的內容太無聊了,可我還不得不在一旁聽著,活活把我無聊死,你說我能不困麽。

抬起頭,正好看到沈飛從我身邊走過,頭也沒有回一下。

我下意識的抿著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了一抹笑。

這樣很好啊,可以早點結束了,對我和沈飛來說可能都是好事。

我們之間的感情就像是泡沫。迎著陽光的時候五彩斑斕,美麗奪目,可真的要落在實處,落在一個能讓我安心的地方,泡沫就會摔碎。那些美麗奪目的光彩也像是曇花一現,永不複存。

楊濤把我放在了我家樓下的小區樓口,臨走的時候他還問了一句:“一個人安全麽?”

“沒問題。”我和他揮手道別,目送楊濤離開。

說也奇怪,今天楊濤轉了性子了?居然會關心起我的安危了。難道是害怕我被人策反,跑到別人那裏去?

嘿嘿,用膝蓋想都知道不可能了。

我們小區挺僻靜的,一到了晚上整個小區裏連個人影都看不見。還好我住的是302而不是602,不然我一定在包裏常被防狼電棍一類的東西給自己壯膽。

回到家的時候我嚇了一跳,早上還整整齊齊的家具現在已經東倒西歪的了。櫃子裏和廚房什麽的被人翻的亂七八糟,還有些花花綠綠的東西仍的滿地都是。

難道說我家遭了賊了?!

我趕緊衝向電視櫃的小抽屜,老娘的身家財產可都在裏麵了!萬一這個賊順手牽羊把老娘的積蓄都卷走了,那我下半個月還咋活呀!

拉開抽屜,我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那破信封還在。

我頓時有種再世為人豁然開朗的感覺。

馬克思爺爺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經過我多年的理解和反思,幾乎所有的事都能套用這個模式來說事兒。比如你就說這工資收入和這個花費能力,那絕對是決定與被決定的關係。要是我的工資被人偷了,我就真的不想活了。

進來的時候腦子裏光想著家裏遭了賊,可卻沒發現今天舒冬的房門竟然是關著的——早上我出來的時候特意將家裏門窗都打開通風,除非……那死女人真的像我說的那樣回來了?

我推開舒冬屋子的房門,裏麵黑漆漆的,平常路燈就能照亮的屋子異常的黑。

“舒冬?”我喊了一句。除非有人把她屋的窗簾掛上,不然屋子裏不可能這麽黑。

屋子裏的空氣像是凝結了一樣,有股濃濃的煙味往我鼻子裏湧。熟悉的味道,熟悉的520。

手指在牆麵上摸索,找到那個按鈕按下去,屋子裏瞬間亮起的燈讓我的眼睛有短暫的不適應。

舒冬坐在窗台上,手裏的那節煙蒂早就已經熄滅了。她就一直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坐著,一語不發。

我走過去將她手指上的那節煙蒂取下來叫她的名字:“舒冬。”

舒冬像是剛剛從夢中醒過來,見我回來了,她沒有說話,隻是轉過身抱住我。

她的身子很冷很冷,手指凍的像冰一樣。

我忍不住問她:“怎麽了?巴黎之行不順利麽?”

趁著她抱著我的時候,我匆匆的掃了屋子裏一眼。窗台上數不清的煙蒂,淩亂的衣服,衣衫不整的舒冬,還有她眼底的那抹青色。

“別問。”舒冬在我耳邊低低的說了一聲,然後埋頭在我肩上,緊緊的抱著我。

這是怎麽了?

我伸出手環抱住舒冬瘦削的身子,她的呼吸聲很重。

抓過頭的時候看見她正狠狠的咬著自己的手指,眼睛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我不敢出聲打擾她,可卻也心疼。

這天夜裏我一直陪著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一大早上醒過來看見舒冬熟睡的臉,有那麽片刻的恍惚。

我記得大學最後兩年我被分出了原來和舒冬住在一起的那個宿舍,有的時候我的寢室裏沒有人,我都會抱著枕頭去她們寢室和舒冬擠在一張床上睡。學校的床不寬敞,我們這一夜總是不能睡的安穩。每天早上醒過來都能看見舒冬亂糟糟的頭發,搭在我身上的胳膊腿,還有那隻屁股朝上被踹到牆角去麵壁思過的小豬布偶。

想起來,好像和現在一樣。

我悄悄的從床上下來,動作很輕,生怕吵醒舒冬。

把她那一地的衣服撿起來堆到旁邊,什麽時候有空了就逼著這個懶女人洗一洗,不然衣服隻穿一次就扔的話太浪費了。

我從床腳意外的撿到一條藍色斜紋領帶,奇怪了,舒冬這裏好像從來沒有這種男士領帶,這是誰的?

沒有多想,我把這條領帶也撿起來放到一邊,萬一舒冬有用呢。

昨天夜裏沒換睡衣就睡著了,早上醒來就覺得肩膀疼。

回自己的屋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我去廚房煮了粥,又煎了兩個雞蛋,烤了兩個香腸。

正忙著做飯,舒冬就從屋裏麵衝出來,都沒和我打招呼,呼啦一下衝進廁所,不知道怎麽那麽急。

難道飛機上的吃的太差了?

沒可能呀……要拉肚子的話昨天就已經拉肚子了。

怪不兮兮的。

舒冬出來的時候廁所裏湧出來一股什麽東西燒著了的味道,我趕忙衝過去,要是舒冬這死女人在廁所裏抽煙又把沒熄的煙蒂扔進紙簍裏,還不得著火呀!

她從裏麵出來以後整個人就正常許多,見我要衝進廁所裏,伸出手來攔著我:“你不是怕煙味麽?”

我白她一眼,反問一句:“幹嘛呢?別把咱家給燒了!”

舒冬賊賊一笑,跟我保證:“放心放心,我就是燒點東西,絕對安全。”

我有點不信這個女人:“你怎麽那麽肯定……”

“我在衝水馬桶裏燒的,剩下那節被水弄濕的也能順手衝走,多好。”舒冬說的一臉得意,像是她自己多聰明似的。

“丫丫的死女人!”老子怒!

“幹嘛幹嘛。”舒冬不屑的看著我,對我的大驚小怪充分鄙視一下。

我拉開廁所門,看著已經被熏得黑黢黢的白瓷馬桶,還有那個有可能已經堵了的下水管道,有種想要立刻死過去的衝動。

舒冬好像知道自己惹禍了,老老實實的站在我身後不敢跟我頂嘴。

“舒冬……”我要忍耐,這死女人剛從外國回來,如今也已經成了半個盲流了,咱不跟她一般見識……

“啊,幹嘛。”舒冬一臉無辜。

“你丫給我把馬桶刷幹淨。”刷了我就原諒她,我人品好,決不食言。

舒冬撇撇嘴,很幹脆的告訴我:“我?不幹!”

好吧,她無情別怪我無義:“那就把下水管道給我通順了,不然不許吃飯!”

“周未末,你沒人性!!”

“我要加利息了!死女人!!”

這天早上本來就忙,我還被舒冬搞的一個頭兩個大。氣急了,我幹脆把家裏的爛攤子全都扔給了她,而自己跑出來在金師傅美美的吃了一大碗餛飩上班去了。

不過我真的有點擔心舒冬那個生活白癡女,現在就特想打個電話囑咐她廚房裏有粥,還有兩個煎雞蛋和兩個香腸,便宜她了。

我在車上渾渾噩噩的醒盹,腦子裏一直轉悠著舒冬這次回來的種種不對勁兒。她以前就算心情不好也不會這麽抽煙,還有,她早上燒的又是什麽?

正想著呢,公交車的報站係統就提醒我:“忠偉路,忠偉路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後門下車。公交進站,請注意安全……”

下了車,昊天律師事務所的金字招牌就在陽光下麵閃閃發光。

我不自覺的勾起嘴角笑了笑,現在的生活我很享受,有工作,有收入,有舒冬。

去星巴克買了兩杯咖啡捎上去,今天供應焦糖拿鐵,是楊濤喜歡的口味。

送咖啡進去的時候楊濤正在看什麽,我把咖啡端到他麵前,輕聲告訴他:“焦糖拿鐵。”

剛要轉身出去,楊濤就把我叫住了:“周未末,你等等。”

“嗯,怎麽了?”我又走到他身邊,等他吩咐。

“幫我把這份文件給蘇莫送過去,你告訴她主任可能會用到。”楊濤遞給我一個文件夾,然後順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現在買咖啡買出經驗了。”

楊濤今天笑眯眯的,我看他今天心情不錯,也和他開起玩笑來:“還不都是因為您老人家嘴刁,我不學機靈點就擎等著跑斷兩條腿吧。”

他似乎也知道我說的都是實情,楊濤笑了笑,問我:“今天還要去蘇總那裏麽?”

“嗯,要去的。蘇潛他堂妹還沒回來,我答應過她照顧蘇潛的,總不能說話不算吧?”我朝他嘿嘿一笑。

楊濤點點頭,囑咐我一句:“嗯,別忘了催蘇總他們那邊抓緊時間把劉凱案子的證據交給你。”

哎,原來這才是楊大律師的目的。

我抬頭掃了他電腦一眼,這才知道剛才他老人家到底在看什麽——顯示屏上滿滿的都是一個女人的照片。她抱著卷毛綿羊,笑得一臉燦爛。寬大的紫色毛衣,白色毛茸茸的小短靴,大而漂亮的毛衣鏈,還有毛茸茸的白色耳套。

楊濤抬頭問我:“還有事?”

“哦,沒了。”我趕忙搖頭,“那我先去工作了。”

“嗯。”楊濤沒功夫跟我閑聊,我自然也不會去打擾她。

隻不過我又想起了那個女孩,寬大的毛衣,精致的臉蛋,笑起來總像太陽一樣那麽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