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姐,為什麽今天魂不守舍的樣子?”季老師在那邊看著我,好像很心疼我的樣子,就像我媽媽一樣。我這才想到一個問題,十七年前邊昊三歲,而他現在也就是二十歲,隻比我小了五歲而已。

“在想什麽?”她偏頭看著我問。

“在想一個愛了很久,糾結很久的男人。”我微微苦笑,不知道為什麽要和她說這些,也許是這段日子習慣了和她傾訴,“昨天,我知道了他一直在騙我。”

季老師微微皺眉,不過依然維持著淡淡的笑意:“周小姐既然知道了他是個騙子,就果斷的離開他。你是個好女孩,應該有更好的人來疼你。”

“那你呢季老師?”我看著她,“為什麽不把兒子找回來?為什麽要背負著殺害自己兒子的罪名?你是那麽溫柔的一個人,不應該受到這樣的懲罰。”

“我已經做了一個母親應該做的事,他很安全,也很幸福。”季老師笑了笑,“周小姐不要再問我這個問題了,再問也不會從我這裏問到什麽。倒是你的事,還需要你自己多費心,不要讓身邊的人為難。”

她想一個長者,永遠溫和,卻從來不想為自己辯駁,一心誌向求死。

“如果你是害怕邊鼎傑傷害他……我可以告訴你,邊鼎傑已經被提起公訴,現在正在等最高人民法院的死刑複核批文。”我認認真真的,一字一句的和她說:“邊老師,那個男人再也不會危害到你兒子了。即使是這樣,你也不肯放過自己嗎?”

見她無動於衷,我有些泄氣:“季老師,再過兩天就是公訴的日子了!如果再找不到邊昊,你會死的。”

季老師笑了笑,首先結束了這場談話。

我呆愣愣的看著她回到裏麵去,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中午和白邱他們一起吃飯,我仍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柳時鑫搖頭晃腦,嘖嘖稱奇:“周未末,我真好奇你為什麽會做律師。你心腸不夠硬,而且還容易感情用事,哎。你看看我們孫瑾,簡直就是鐵麵女神捕,佛擋殺神,神擋滅佛!”

丁宣忍無可忍,用筷子狠狠地敲這小子的頭:“你丫少廢話!還想弄個濫殺無辜是不是!”

“唔,老大,丁宣又欺負我。”

白邱自然不理他們。

孫瑾吃了兩口飯,放下筷子,頗為憂心:“我去過季女士的家,什麽都沒發現。她家很清減,看樣子自己過得並不富裕。而且沒什麽顯眼的東西,隻有兩幅畫。”

“畫的是什麽?”柳時鑫躥出來問了一句。

“風箏,斷了線,可是放風箏的人卻在笑。”

我一愣:“也許這幅畫……那個風箏可能是代表著邊昊。季秋放他去更廣闊的地方,別人永遠找不到他,因此他遠離了邪惡與罪孽。”

一桌子人都在看我,弄得我挺別扭的:“唔,我是根據季秋的話推測出來的。她總是說她做了一個母親最應該做的事,她讓孩子遠離了罪孽。”

“等等……”孫瑾和柳時鑫同時叫了停。

柳時鑫忽然問我:“周未末,季秋有沒有讓你帶過什麽東西給她?”

“唔,她讓我帶了基本雜誌給她。”

“是什麽雜誌?”

我不明白為什麽柳時鑫會對這個問題感興趣:“關於音樂的吧,有一本我見過,還跟她聊過一次,所以印象特別深刻。裏麵介紹了一個天才鋼琴家,二十歲左右。”

柳時鑫那個天才與白癡相結合的腦子開始高速運轉,問題接連而來:“你說,第一次見到她她在彈什麽曲子?”

“月光。”

“第二次見她就是買那本雜誌?”

“嗯,而且……”我忽然想到了什麽,“而且她說起那個孩子的時候十分驕傲,可我問她那個是不是她孩子的時候,她像是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就跑了。”

柳時鑫點點頭,臉上有說不出的狂喜:“第三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去看了一場鋼琴演奏會?”

“對,忠偉路與金街交口的那家音樂廳。”

柳時鑫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高興的大叫一聲:“就是他!”

我們不解的看著他,柳時鑫高興的跳起來:“如果季秋沒有殺了邊昊而是將他送給別人扶養了呢?那季秋就能時刻關注著這個孩子的成長,也不會讓他被別人發現!而且,所有的母親都會為自己兒子的榮耀而開心。不然她不會在臨死之前還要想看那本雜誌,這麽一想,所有的事不都想通了嗎?”

我們一桌子人麵麵相覷,柳時鑫大叫一聲:“別想了,找到那個鋼琴天才,驗驗DNA不就都有了嘛!”

二隊的人像是都活過來一樣,好似有某種默契,一起離開了我們吃飯的餐廳。

孫瑾拍了拍已經木訥的我說:“別擔心,相信柳時鑫的分析能力。也許我們真的可以救季秋。”

“嗯!”我知道季秋有救了,心裏更加開心。

第二天,我還是沒有收到白邱他們的消息,而明天便是季老師接受公審的日子了。

這一天中午,我到機場接楊濤。

離著老遠,我便看到他青色的眼袋,還有已經鑽出胡茬的下巴。他推著安靜的女孩子出了關,小心翼翼的為她蓋上了毯子。

輪椅上的女孩還是老樣子,短發,寬大的毛衣,還有漂亮的鏈子。隻是那張清秀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疲倦,像是很累的樣子。

我走上去接過楊濤手裏的行李,顏千葉抬頭看我,忽然間笑起來,安靜的叫我:“周。”

這樣的感覺,很親切,可又很遙遠。

我幫他們把行李搬到楊濤家,顏千葉安靜的坐在一邊,手裏捧著專門泡給她的藥,像個瓷娃娃一樣。

楊濤大手一揮,跟我說:“周未末,我在加拿大那邊已經了解到了白隊長他們收集來的證據了。今天下午,咱們就把你這件事了了。”他的眼睛裏閃爍著某種興奮的光,“我會讓那個小人,永遠不得翻身。”

我笑了笑,不是很在意。

“千葉,要吃水果嗎?”

她安靜的搖了搖頭,說:“周,楊濤說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放棄,加油。”

“我會的!”點點頭,我俯身為她蓋上毛毯。

楊濤則是迫不及待的穿上外套,拎著我就走:“千葉,有事給我打手機,我要先和周未末出去辦點事。”

“好的。”

她的聲音,被關門聲掩蓋。

楊濤拎著我下樓:“今天之內就把你的問題搞定。”

“讓千葉一個人在家真的好嗎?”我有些不放心這個女孩。

楊濤抿了抿了抿嘴唇,說:“所以才要早去早回。”

上了車,係好安全帶。本以為楊濤會像往常一樣飆車而去,沒想到他居然穩穩的開著,一點加速的趨向都沒有,像是一下子轉了性子。

“千葉怎麽了?”我忍不住關心。

楊濤繃著一張臉:“在加拿大那邊做了個小手術,需要靜養一段日子。”

我點點頭,看樣子楊濤是不想細說。

“周未末,如果你知道了誰是陷害你的凶手,你會想怎麽樣?”楊濤忽然問我。

我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把他剝皮拆骨,大卸八塊,以泄心頭之憤。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什麽,隻能期期艾艾:“還我個清白,承擔責任。”

楊濤不屑的笑起來:“周未末,你真像個小孩子。”他眯起眼睛,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的說:“如果有人敢這麽害我,我一定把他整到死,把他狠狠的踩在腳底下,一直猜到十八層地獄去,讓他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也就不可能再害我第二次!”

我幹笑兩聲:“我沒你這麽狠,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媽教我的,嘿嘿。”

楊濤白我一眼,就像是看一個沒救的垃圾。

到了檢察院,我驚訝的看到了許瑤。

見到我進來,她憤恨的瞪了我一眼,恨不得將我吃掉。

徐哲看見人到齊了,開口宣布:“檢察院現已查明,周未末被指控侵犯萬坤集團商業秘密的罪名不成立。理由及事實,萬坤集團的高部長證明,這個投標案周未末尚未接手所以不可能知道標底,也就更沒有泄露一說。經查明,泄露萬坤集團客戶資料的IP地址是昊天律師事務所的固定IP,且交易的當天晚上周未末因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所以對於她被指控泄露昊天律師事務所客戶資料的罪名不成立。”

許瑤憤恨的盯著我,一臉不肯服輸的樣子。

“而且,根據案發當日該寫字樓人員出入名單,以及高部長的證言,許瑤在案發當天晚上七點五十四分進入寫字樓,原因不明,其本人也不能說明她到昊天律師事務所的緣由,且她與當天晚上九點十分離開寫字樓,與案發時間相符。萬坤集團投資案標底決定當日,許瑤也在場,所以能夠肯定,許瑤知道萬坤集團的標底,經多方查證,事實清楚明白。”

說完,他抬起頭做簡要綜述:“所以我檢察院決定撤銷對周未末的控訴,而對許瑤小姐追究責任。”

“憑什麽追究我的責任!”許瑤蹭的一下站起來,“為什麽不抓那個女人反而抓我?明明是周未末非法販賣客戶資料,侵犯商業秘密,她活該被吊銷執照,為什麽你們要來找我!”

許瑤的臉已經有些扭曲:“你們應該抓她!抓她!”

我沉默下去,不想再看到這個女人的臉。對徐哲點點頭,我說:“徐檢察官,我可以簽字離開了嗎?”

“可以的。”

俯下身子,正要把我的名字寫在紙上。許瑤一步衝上前來甩開我的手,朝我瘋狂大叫:“你憑什麽!你憑什麽!為什麽所有人都向著你!為什麽連楊濤都幫你!賤人!賤人!”

我轉過頭,冷漠的看著這個瘋狂的女人。

其實她不知道,她執著了那麽久的楊濤,其實根本不愛我,也不愛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