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的做惡夢,夢裏麵我置身在一個純白色的空間裏,不能動彈,神誌恍惚。可我卻能看到我自己躺在床上,一個男人正在割開我的皮膚,血一點點的從床上滴下來,我目睹這著自己被解剖的過程,而這一切悄無生息。
“小末醒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我睜開眼睛,看見丁宣那張娃娃臉,緊接著,柳時鑫那張欠揍的笑臉就擠了過來,最後他們都被楊濤推開。那個家夥很沒良心的說了一句:“周未末,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終於恢複了神誌,我疲憊的抬起胳膊,看著我的左手被人包的像個粽子似的。身邊的好朋友都在,除了白秋以外,刑警二隊和我熟的人都在呢。孫瑾靜靜的看著我,朝我點了點頭。舒丁背著手,在人群的外圍看著我,也沒湊上來說東說西。
而我的床邊,蘇潛正不言不語的守在那,眼睛裏閃爍著光。
柳時鑫那個大嘴巴很欠揍的湊過來:“呀,周未末,你運氣不是一般的好,我們怎麽找都找不到的連環殺人犯,居然能讓你碰上!你說你是不是柯南轉世,走到哪就衰到哪兒呀?”
丁宣黑著一張臉,一巴掌把他拍開:“死開!有你那麽說話的麽?”
柳時鑫捂著一張臉,委屈的了不得。任玉鏽躥上來護著柳時鑫,一邊瞪著丁宣:“你幹嘛打他!你憑什麽打他!”
乖乖。
這到底是我的病房呢,還是上演生活情境喜劇呢?
“都別鬧了,這是病房!”還是舒丁有個大人的樣子。
我舒了口氣,終於閉上眼睛,休息片刻。
“季老師呢?”我想起來這個和我一樣被嚇得半死的女人,勉強爬了起來。
蘇潛趕忙在我後背墊了個枕頭,扶著我坐起來。
隻見丁宣和柳時鑫麵麵相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了?”氣氛不對呀。
丁宣幹咳兩聲,說:“季秋和幾起殺人案有密切關係,現在人已經被分局拘留了。”
“不可能!”我想坐起來,可蘇潛卻壓著我,擰著眉頭朝我搖了搖頭。我沒再起身,問他們:“不可能,季老師肯定是無辜的。”
丁宣說:“她不僅和邊鼎傑連環殺人案有關係,我們懷疑她還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第二條罪更重要一些,而且所有不利證據都指向季秋殺人藏屍的事實。而且指正她的人是她親生媽媽,我們恐怕不抓她都不行。”
季老師絕對不是這種人!
她能為了一個孩子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她怎麽可能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絕對不可能!”我掀開被子,把手上插著的軟管拔下來,“柳時鑫你帶我去見她,我要以律師的身份保釋她。”
“小末……你現在沒有權利保釋她……”柳時鑫一臉尷尬。
“為什麽?”我擰著眉頭看他,難道現在連去看季老師都不行了麽?她隻是嫌疑犯,幹嘛弄得跟等候死刑一樣?
全屋的人一陣沉默,最後還是蘇潛開口對我說:“小末,你涉嫌泄露客戶數據,違法侵害商業秘密,已經被停職查看了。”
“我?泄露客戶數據?違法侵害商業秘密?”我傻在原地,聽著這個根本不算是笑話的笑話:“蘇潛,你騙我的吧?怎麽我才睡了一覺,你就跟柳時鑫一樣喜歡逗我了?”
“我沒和你開玩笑。”蘇潛沉著一張臉,“是昨天的事,你涉嫌泄露萬坤集團的商業秘密,違法出售昊天律師事務所的客戶資料,現在已經在檢察院立案了,隻不過因為你還在昏迷,才沒有被傳喚到庭。”
我隻覺得天旋地轉,看著他們悲憫的目光,說不出的眩暈。
倒在病床上,我似乎已經有些麻木。
好像我昏睡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不對了。怎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還有侵犯商業秘密的行為?怎麽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泄露過昊天律師事務所的客戶資料?
我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始終不想出來麵對那麽多的人。眼淚不停的流,委屈的說不出話來。
為什麽這種莫須有的罪名會落到我的頭上?
我聽見人們陸陸續續出了病房的聲音,什麽人把燈關了,隻餘下我身邊一側的小燈照亮。露出腦袋大口呼吸著空氣,可心裏還是無法釋懷。
“好些了麽?”
抬起頭,看見蘇潛仍然在我床前坐著,我本能的將被子蒙到自己的頭上。這一次他沒有由著我的,伸出手把我頭上的被子掀開,輕聲對我說:“小末,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蘇潛,我現在是侵犯你爸爸公司商業秘密的嫌疑犯了。”我苦著一張臉,“即使是這樣你還要陪著我?”
“為什麽不陪你?”蘇潛卻很平淡的說:“你又沒有做過。”
一句話,讓我感動良久。
蘇潛那麽的信任我,一點都不曾懷疑過我。
“嗬嗬,恐怕除了你,沒人會信我了。”我閉上眼睛,幾乎能想到我的未來。吊銷律師執照,或者還會進去一兩年。我是律師,我比誰都清楚後果。
“不是隻有我相信你。”蘇潛篤定的對我說,“丁宣孫瑾他們,舒丁那邊,楊濤那裏,還有李部長他們整個法律事務部全體成員,乃至我爸爸,他們都相信你絕對沒有做出竊取商業秘密和泄露客戶資料的事。”
我有些不敢置信:“你騙我……”
“不,我沒有騙你。”蘇潛認真的對我說,“你對所有人都那麽真誠,毫無城府。所以我們都相信你,哪怕所有不利證據都指向你,不到最後一刻確定你真的有罪,我們都會相信你。”
聽著他的話,我忍不住流下眼淚。
蘇潛把我摟在懷裏,讓我在他肩膀上盡情的哭。
我沒有哭出聲,可是好難過好難過,心髒就像被人撕裂了那麽疼。
我的舒冬在巴黎,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蘇潛,我好想舒冬啊……”我不停地抽噎,就像個未經世事的孩子。
蘇潛摸著我的頭發,輕輕的拍打著我的後背,低聲耳語:“舒冬很快就會回來的,這裏有我陪你,我提舒冬保護你,有我照顧你。”
我隻是哭,說不出話來。
蘇潛低聲說:“小末,別哭,我守著你,好不好?”
哭著哭著,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第二天一早,我辦好了出院手續,坐著蘇潛的車直奔檢察院。
他邊開車邊看我的左手,好像他一個不留神,我的手就會飛了似的。
我朝他笑了笑,可是已經沒了往日的活力。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不知道是哪位大師說的話,怎麽就那麽靈驗?
說來也是巧,負責我這件案子的人是徐哲,他看見我倒是挺意外的:“什麽時候醒的?”
“昨天。”我抿了抿唇,在想自己會不會馬上被拘留。
徐哲頓了頓,顯然是有些為難。
我是律師,我很清楚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麽:“徐檢察官,您直說吧,是拘留還是怎麽?”
徐哲沒想到我這麽直白,不過他也沒有為難我的意思,跟我說:“白隊那裏說會給我一個交代,可我也不能不按程序辦事。”
“嗯,我明白。”點點頭,微微苦笑,沒想到我如今也會落得如此田地。
徐哲卻突然說:“你要保證自己隨傳隨到,記住這件事對你很重要。如果你有證據能自己是清白的,一定要配合我們盡力取證。記住我說的話了麽?”
我傻在原地,忍不住問他:“徐檢,這麽說我不用被拘留?”
“嗯,你應該謝謝楊濤和白秋他們,後事他們都處理好了,隻差取證。”徐哲收拾了一下手邊的案卷,“回去吧,我聽丁宣說你和歹徒搏鬥受了傷。嗬嗬,這年頭的丫頭,都厲害著呢。”
聽了徐哲這一席話,我心裏久久無法平靜。
在我對自己的前途迷茫的時候,為我處理了所有後顧之憂的,竟然是他們。
蘇潛拉住我的手,像是要給我某種求生的勇氣。
這一刻,我想堂堂正正的活著。不管是誰,想讓我死,我就一定要活下來!
我說:“蘇潛,不要擔心我。我不會有事。”
蘇潛淡淡的笑了:“我知道。”
天空依舊陰霾,這座本來就不屬於我城,此刻更加寒冷。
律所裏的所有東西都沒有變,而唯一變的,隻有人們的眼神,還有那種避而不見敬而遠之的態度。
隻有前台的小劉還親切的叫了我一句“小末姐”,隻有王琳看見我的時候站起來,皺著眉頭叫了一聲“周兒……”,隻有孫瑾一個人自始至終的跟在我身邊。
楊濤從辦公室裏出來,看見我,皺了皺眉頭,有些埋怨蘇潛:“你怎麽讓她出院了?”
蘇潛看了我一眼,反問他:“你覺得小末在醫院裏呆得住麽?”
楊濤一笑,朝我們招手:“上來吧。”
我們朝著樓上走去,身邊的人一語不發,好像我是什麽避之不及的髒東西一樣。我的辦公桌不知道被那位好心的姐姐收拾過,幹淨的和我第一次到昊天律師事務所時一樣。
心裏免不了有一些薄薄的涼,我想,就算這一次真的能證明我自己是清白的,這個地方,也再也不是我的容身之所了。
一開門,主任見了我,那張臉立刻沉了下去:“周未末,你現在應該在等法院的傳票,而不是來這裏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