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契子
卓淩晚感覺到了溫暖,唇角扯了扯,朝他貼近。鬱靳弈滿意地揚唇,把他們更往懷裏擁。
卓淩晚迷糊間被光束驚擾,這才睜開眼來,看到外麵已經大亮。她習慣了拉窗簾睡覺,所以會被強光刺醒。
身體微微扭了扭,隨即看到了懷裏的七月。她的腦袋蒙蒙的,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一直在醫院裏陪七月。
沒想到竟睡著了。
臂上的箍緊感因為清醒而傳來,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背正貼著某人的胸口,而那人的臂將她與七月束在一起,擁在懷裏。
她尷尬地扭頭,馬上看到了那張俊美高貴的臉。不出所料,真的是鬱靳弈!他怎麽會睡在床上,還以這樣姿態擁著她?
他擁得並不緊,臂環繞在她的腰部,那麽理所當然有習以為常的樣子。好像,他們本就是一家人……
臉,噌地紅了起來。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唇:卓淩晚,你要不要臉!
鬱靳弈沒有醒來,眼睛依然閉著,顯得一對眉毛更加英挺。每一根都長得恰到好處,使得他一對劍眉比畫的還要規整好看!
他的額頭不同於曲子桓,是很高的那種,據說擁有這樣額頭的人都很聰明。他的鼻子挺立,微微鉤起,唇抿成剛毅的弧度,好看又顯高貴。
第一次被男人圈在懷裏睡覺,卻被這個男人所迷戀。連卓淩晚自己都沒想到,被這個還不算了解的男人擁在懷裏,她竟沒有被人侵犯的感覺。
她瘋了麽?為什麽反覺得這樣的擁抱是一種溫馨?她一定是瘋了!
隻是,他真的跟曲子桓很不同。
昨天她犯了那樣的大錯,他卻沒有像曲子桓那樣對她冷語相向,甚至主動為她開脫責任。
同樣是極愛的人受傷,怎麽會有如此不同的態度?
她忍不住再去看鬱靳弈。
一陣音樂聲響起,是手機鈴聲!她記得鬱靳弈的手機調的就是這個聲音。她迅速閉上了眼,果然,片刻後,身側的那個人動了動,而後,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我知道了,馬上。”
聲音消失後,床輕輕地彈了起來,他已經離去。直到聽到閉門聲,卓淩晚方才敢睜眼。身側,還留著他的痕跡,體溫也未散去。她伸手,撫了上去,暖暖的,鼻息間一種清風般的味道縈繞,久久不去。
卓淩晚迷迷糊糊地回了工作室。背部和臂處,腰間,似乎一直留著他的溫度,使得她的心跳始終不能平穩。
她一遍一遍地說服自己,和他是不可能的,他們隻是彼此的過客,卻全無用處。她最後隻能無力地抓一把發,深深歎氣。
“老板,曲先生來了。”程圓走進來,對著她低聲道。
卓淩晚的頭猛一抬,剛剛的煩亂變成了警戒,“他怎麽會來?”難不成矍冰雪又耍了什麽詭計讓他誤會了?還是那天的事他沒有釋懷,找她來算賬了?
“要不要我跟他說您不在?”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安,程圓提議道。
卓淩晚這才起身,搖了搖頭:“不用了。”這是她的地盤,既然他找上門來了,她便沒有躲的必要。
她拾步走了出去。
曲子桓沒有進來,隻站在自己的車前,倚身而立,將極好的身材顯露無疑。
他長得好看,卻終究因為從小生活在普通家庭,沒有鬱靳弈那份大氣、高貴和濃重的氣場,與鬱靳弈一比,甚至還有些小家子氣的感覺。
為什麽老是想到鬱靳弈?
卓淩晚為自己的不爭氣而自掐了一把,這才朝他走過去。
“有事嗎?”
曲子桓似在思考什麽,聽她出聲,方才抬頭,目光淡淡,“今天是去看奶奶的日子。”
“哦。”卓淩晚傷感地在心底歎了一下。也隻有到看奶奶的日子,他才會想起她的存在。
曲子桓有過一段不幸的童年,父親早亡,母親因為不堪重負離開了一段時間,他奶奶靠著拾荒的微薄收入將他養到十四歲。即使後來白秋萍回家重新認了他,並成功搭上父親這條線,由父親資助上了最好的學校,他對曲奶奶的感情仍未變。
所以,每月的三號,他都會雷打不動地去看望曲奶奶。和她結婚後,便會帶上她。這是他願意帶她去的唯一場合,隻因為曲奶奶執意每次都要見孫媳婦。
卓淩晚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點頭。曲奶奶對她很好,她也很想去看看她。
無聲地拉開車門,她坐在副駕位上,自己綁上了安全帶。曲子桓也沒有吭聲,上車後默默啟動車子,朝市郊的療養中心而去。
曲奶奶這些年都住在這裏,一方麵,她的身體不好,另一方麵,這裏有許多年齡相當的老人,有伴。
一路無言,卓淩晚表麵上一派平靜,內心卻惶然。三年來,除了一月一次地去看奶奶,他們之間還有什麽交集?她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什麽來。
曲子桓就坐在她身邊,兩人離了不足一尺遠,可他的眼神始終淡漠,不曾在她身上投下過半份。這就是所謂的咫尺天涯麽?
療養中心並不太遠,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山清水綠的效區。曲子桓率先下了車,卓淩晚跟了下去,兩人一前一後,依然沒有交流。
隻是,快到曲奶奶的房門口時,曲子桓突然停下,朝她伸手過來。卓淩晚愣了片刻,方才醒悟。每次見曲奶奶,他們都會手握著手,顯示出恩愛非常來。
她苦笑了一下,把手遞了過去,心卻越發不是滋味。
猶記得第一次,他牽她的手時,她滿心歡喜,以為他已經看開。哪知,他隻冷冷地告訴她,奶奶希望他過得幸福,他們要演戲給奶奶看。她的心直接被從火裏拖進了冰層裏,疼痛和冰涼無法言喻。
第二次,她雖然知道是演戲,但總懷著一份希冀。這份希冀一直懷了N次,最後變成了她最想做的事便是來看奶奶。因為隻有在這裏,曲子桓才會把她當女人、當妻子看待,給予應有的溫柔。
還要再幻想下去嗎?她搖頭搖頭,索性當成了哄奶奶開心的伎倆。
“奶奶。”推開門去,曲子桓臉上盡是溫和的笑意。
曲奶奶正在吃力地納著一個靯底,聽得聲音抬頭,歪了一邊老花鏡卻笑了起來:“桓桓和晚晚來了啊,來得正好,我給你們一人做了一雙鞋。”
曲奶奶的腦子有些不好使,一直記得過苦日子時沒鞋穿的時候,所以最熱衷的便是給身邊人做鞋。卓淩晚的櫃子裏藏了不下二十雙她做的布鞋。
她拿著鞋轉身過來,看著手牽手站在一起的二人,再次眯眼笑了起來,邊笑邊點頭:“好,好,好。”
卓淩晚及時抽了手,來到曲奶奶身邊,坐下去和她說話。曲子桓低頭看看自己空掉的手,再看了看卓淩晚,眼眸沉了沉,卻沒有說什麽,而是走過來,挨著她坐下。
“晚晚好久沒給奶奶梳頭發了,您看,我梳子都帶來了。”她從包裏掏出一把古樸的木梳來。曲奶奶看了,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線:“還是晚晚乖。”
卓淩晚笑著一點一點地給她梳,看著這張皺起的像花兒一般的臉,她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梳完頭後,卓淩晚又打來水給她洗腳,按摩。她的動作很小心,手上的力度掌握得剛剛好,因為專門學過。
以前學這些,是知道曲奶奶對曲子桓的意義,有點愛屋及烏的意思。漸漸與老人相處下來,她覺得老人對自己比父母還要親和,不覺中喜歡上了曲奶奶。
為她服務變成了一種樂趣。
看著孫媳婦如此賣力地為自己做事,曲奶奶忍不住又是一翻誇讚:“看吧,看吧,就晚晚最好,也不嫌我這個老太婆煩,一點年輕人的壞習氣都沒有。桓桓啊,你可一定要好好待晚晚喲。”
“嗯。”曲子桓低低地應,答之前明顯猶豫了一下。
卓淩晚的心酸了一酸,雖然知道這種事不可能發生,但終究是夫妻,總還是有期盼的。
怕心事顯露得太過明顯,惹曲奶奶生疑,她調開了話題,找些話題逗老人開心。
曲奶奶笑過一陣,把曲子桓的手牽過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感覺到了來自他掌心的幹燥氣息,不自然地縮了縮手。以為他會放開,哪知,他卻把掌壓過去,握上了她的手。
卓淩晚沒有吭聲,也沒有再退縮,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做給老人看的。
曲奶奶沒有發現他們這細小的動作,隻關注自己的話題:“晚晚,你不知道吧,桓桓小時候跟著我可苦了……”
這是她的慣用開頭語,接下來便開始講述曲子桓和她在一起度過的那些苦日子。
這些故事每一次來她都要講一遍,卓淩晚幾乎能倒背如流。像往常一樣,她安靜地聽著,很感興趣的樣子。曲子桓就坐在她的旁邊,對於曲奶奶,他的孝順超出想象,此刻,也低頭聽著,沒有流露出半點的不耐煩。
他身上的溫暖透過衣物源源傳過來,浸入卓淩晚的肌膚,直透心底。他的孝順和敢於擔當,都是卓淩晚所喜歡的,即使知道了他和矍冰雪舊情複燃,她還是無法否定對他的貪戀。
她的身子不由得貼了過去,盡情汲取著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