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做我的女人
韓睿在床沿剛坐下來,臥室門就被毫無預警地推開了。
他揚了揚眉,看起來倒是一點也不吃驚,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出現一樣。
不是沒見過脾氣比她更壞的女人,可是那些人到了他的麵前,便一個個通通化身成為溫馴的羊羔。當然也有倚仗著寵愛變得更為驕縱蠻橫的,不過那都不會當著他的麵。
隻有她—方晨,一次又一次地挑戰他的耐性和容忍度。
那晚坐在飛馳的車上,一路上險象環生,可她竟然完全不害怕。
當時她的眼睛裏似乎也有兩簇正在燃燒的細小火苗,仿佛是從身體深處迸發出來的,倒映在眼底,灼灼發亮。
那一次在“夜都”樓上,他確實隻是想要懲罰她。一個小小的記者,居然也敢跑到他的麵前開口提要求,還自作聰明地暗示她知曉他某些背後的交易。
恰恰是因為她的直覺或推理是正確的,他才更加不想就那樣輕易地放過她。
懷著明顯的惡意,他利用天生的優勢欺侮她,原以為會聽見這個女人開口求饒。隻可惜,她沒有。
她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甚至還咬破了他的嘴唇。
韓睿想,或許他們是同類人,所以才會下意識地選擇相信她,將一條命都交到她的手裏。
她最終救了他。這算不算以德報怨?
“你把手下都撤走是什麽意思?”方晨怒氣衝衝地走進來質問。
他看她一眼,隻是淡淡地反問:“你覺得呢?”
“證明你已經不需要人照料了?”可是這個可能性簡直微乎其微,阿青半小時前才給他重新處理過裂開的傷口。
“你不是人麽?”韓睿仿佛在敘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方晨扯動嘴角,“讓我照顧你?憑什麽?”
“你顯然沒把我在車裏的話聽進去。”韓睿狹長而深黑的眼睛微微眯起,“方晨,你讓我很感興趣。”
他半倚在床頭,目光仿佛一張鋪天蓋地的細密的網,聲色平淡地提出邀請,“做我的女人。”
對於方晨來說,從沒有什麽時候會像這一刻令她震驚和尷尬。
時光仿佛影片倒放,閃爍間退回到多年以前的某個夏天,在一片巍巍的陰影下,夕陽將天際染成耀眼的橘色,她將好友的情書遞出去,結果卻遭遇了令人愕然的表白。
或者也不該算是表白,因為對方那樣的身份,誰知道有沒有真心。
明明是兩件不同的事,也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聯係到了一起。
方晨一言不發,或許是根本找不到語言,她索性閉上嘴,下頜的線條緊繃著,麵無表情地瞪了韓睿一眼,便轉身離開現場。
方晨再一次夢見了陸夕。
和以往不同的是,這個夢境居然十分清晰,猶如一段又一段不能連貫的電影膠片,在睡夢裏不斷地重放。
21歲的陸夕就像是一朵枯萎凋零的白色玫瑰,安靜而蒼白地躺在冰冷的床上。烏黑濃密的長發或許沾染上了冰凍的霧氣,正如濕漉漉的海藻般散落開來,有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不知為什麽,比起最後一次回家的時候,她瘦了許多,躺在那裏的身體越發顯得纖細瘦弱。
即便如此,即便已經沒有了呼吸,她看起來仍舊美得令人心驚。
遞過那張驗屍報告的手很白,分明就是白種人,手背上還顯露著淡藍色的血管。
夢中的方晨變成了一個旁觀者,自上而下冷靜地看著父母悲痛欲絕的麵孔,又看到桌邊的少女站起來,嘴巴一張一合,正在同那位嚴肅的官員講話。
方晨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麽。神智猶如飄浮在半空中,正處在另外一個空間裏,有光有色,卻沒有聲音。
那份薄薄的文件即使在夢裏也有著極真實的質感,被少女緊緊地捏在手中,每寸每分都帶著燙手的熱度。
想要將它丟開,可是手指似乎劇烈**,一動都不能動。
畫麵突然迅速轉換,來到紐約市區的一間小小的公寓裏。
白色牆壁,淺黃色的窗簾,書籍和畫冊幾乎擺滿了整間屋子,像極了家中的某間臥室,可又不盡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