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 悔不當初
七十七章
安心全身顫抖,望著身後陰鷙的男人,她知道自己剛剛的舉動完全的激怒了他。
“步真…如果你敢,夜旒熏不會放過你的!”
“嗬嗬,你現在該想想你自己的處境才是!”
楓葉紅的泣血。
月上枝頭,楓林裏隱隱傳來女子不甘的抽噎和男子低聲的警告。
月色下,男子仿佛是修成精的妖,一臉著迷的看著昏昏沉沉的女人,每一次暈過去,便用最原始的力量將她拉回現實。
看著安心毫無聲息的側臉,臉頰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忽然,他停住動作,機警的側耳傾聽,果然,遠處漸漸傳來腳步聲。
他不慌不忙的幫她整理衣服,同時將她散亂的發束好,用簪子固定。
安心累的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隻是狠狠的咬住唇,不說話。
她好後悔,當初沒有看清他的真麵目,從而導致今時今日的局麵。
彎腰抱起軟綿綿的人,貼近:“心兒,他們來找你了,待會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知道的!”
警告之後,他帶著得意的笑跨出楓林。
安心雙手無力的攥著步真胸前的衣襟,無聲的哭泣。
“你這麽對我,會遭報應的…”
步真低聲一笑,帶著一絲絲憐憫“如果你覺得很委屈,那麽造成這一切的人是你自己。是你讓我有了希望。”
在以為這輩子都不能接觸任何人的時候,是她不管不顧的勸說夜旒熏幫他解毒,也是她不惜辛苦的為他找藥引。
這些他都記得…。若不是這樣,很可能在剛剛完事之後就殺了她了。畢竟現在宋國全都仰仗她。
不過,他為這個,可以給她留下生機的機會感到一絲慶幸。
突然,步真停住,望著對方因激情而紅潤的臉。
“心兒,如果當初…”
嗬嗬,步真無聲的笑了,沒有‘如果’。
如果當初不是那驚鴻一瞥,讓他驚豔,他可能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如果當初沒有把她送到琅邪身邊,也許,她已經成為西夏王妃。
如果當初沒有跟她並肩作戰,也許就此陌路,他根本不會這麽費心周旋。
如果她不是那般甜美…。他也不會一時忍不住。
腳步聲越來越近。步真收起回憶,低頭朝安心淡淡一笑,依舊是風姿颯颯:“別哭了,被人看見可不好!”
斬風出現,嘴巴邊還粘著一粒飯。看見步真抱著安心悠閑的從林子裏走出來,有些詫異。
步真朝斬風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是我不好,見這裏楓葉很美,便拉著安心過來看!誤了時間!剛剛又急著回去,她扭傷了腳!”
這個理由算不上高明,卻非常能說的通。
斬風思來想去,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勁。
“哦,那趕快回去吧,其他人都急死了!”
路上,斬風在前麵帶路,一路上悠悠然的吹著口哨,安心被步真緊緊圈在懷裏,動彈不得。
“你放開我!”她小聲抗議。
“你確定?”步真挑眉,邪笑。
“斬風!”
“嗯?”斬風孤疑回頭。
安心咬咬唇,平息下內心對步真的怨恨,朝他露出笑:“步真太子身份高貴,這麽抱著我也不好,還是讓斬風來吧!”
這一次步真沒有推辭:“也好!”
腳剛著地,身子便酥軟的歪倒,要不是斬風在旁扶著,她肯定撲下去。
“不是那麽嚴重吧?連路都走不了了?”斬風摸著鼻子,半信半疑。卻看見安心眼底湧出的水霧一下子閉了嘴。
“哎,還是我來抱吧!”他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彎腰抱起安心,還掂量了兩下:“乖乖,還沒我的銀槍重呢!”
麵對斬風毫無防備的語氣,安心將頭埋進他胸前,低低的啜泣。
“斬風…我好痛!”下身火辣辣的刺痛,每動一下都讓她難以忍受。而她又不能揭穿這一切,心裏的委屈都不知道怎麽跟人說!
“哭什麽哭,不就是腳扭了,又不是斷了!”
安心把頭埋的更深,不敢大聲哭,隻能小聲小聲的哽咽。
冷不丁看見跟在後麵的步真。他握著折扇悠閑自在的朝她笑,似乎在回味剛剛的銷魂。而那眼神卻始終帶著警告…
忽然,眼前紅雲掠過,斬風站住腳步。
“把她給我!”
斬風愣了半晌,他看著雪千尋,第一次清楚的了解到什麽是氣場。
“哦!”
接過安心,雪千尋淡淡瞥了一眼步真,兩人眼神在半空交匯,瞬間爆裂開來。
安心一直處於朦朧狀態,漸漸地,她的眼睛傳來一陣溫熱的吻,她像受驚的小兔子般驚醒,然後開始掙紮,扭動,推拒。
“是我,安心是我!”
很長一會安心才真的看清眼前的人是誰,她呆呆的望著他。眼底有恐懼,有無助。
“告訴我,你怎麽了?”雪千尋沒有立即回去,而是選擇了相反的方向走。他覺得安心的反應實在太反常…
“我…我扭傷了腳,現在好疼!”已經恢複情緒的她,露出淡淡的笑,像是在安慰雪千尋的大驚小怪。
望了一眼四周,發現斬風跟步真已經不見了。她立即緊張起來,惴惴不安的看著雪千尋:“你帶我到這裏要幹什麽?”
雪千眯起眼,如果沒有猜錯,安心好像很怕他,為什麽?
“你怕我?”
“我沒有!”她立即矢口否認!
“你以為我帶你到這裏幹什麽?”他反問,銳利的眼一直在她身上來回掃射:“還是我曾經做過什麽讓你感到害怕的事?”
安心眨眨眼,搖頭:“沒有!”
“既然沒有,你抖什麽?”雪千尋輕鬆的將她向上提了提,口氣帶著審問的味道。
這樣的逼問讓人覺得過不了多久,所有事實都會無所遁形,為了避免這種事發生,她連忙別過臉搖頭:“我隻是…隻是看天黑,想要回去!”
“好!”
雪千尋沒有勉強,抱著她往家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兩人沉默,雪千尋沒有再多問一句。
過了好一會。
安心才慢慢將對步真的恐懼壓下去,慢慢習慣雪千尋的懷抱,她伸出顫抖的雙手,緊緊環住雪千尋的脖子。
腳步沒有因為安心這種奇怪的貼近而停頓。
“雪…我想抱抱你!”
“可以!”
“不是這樣的抱,是從正麵!”
他停下腳步,孤疑的掃了她一眼,隨後垂下眼簾。
“可以!”
安心被放下來,虛軟的雙腳還沒站穩,便軟軟的貼在雪千尋胸前。
“對不起…我的腳扭到了。”她喘氣,帶著挫敗的無力感。
纏著一圈紗布的手伸過去,將安心托住,壓向自己的胸膛。
“你需要我這樣抱你?”
感受到那份來之不易的溫暖,以及源源不斷的熱量,安心微微閉眼,身心漸漸放鬆:“恩,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的,等下就好!”
她隻是需要片刻的安寧與溫暖,片刻就好!
雪千尋沒有說話,任她這麽抱著。
直到風漸漸冷了,他才彎腰將她抱起:“你抱的夠久了,回去吧!”
“恩!”
這時安心注意到雪千尋的手,好像帶了一雙拳擊手套,樣子既滑稽又可笑,她忍不住笑起來:“你的手…好好笑哦!”
“是夜旒熏幫我包紮的!”
回到院子裏,那裏已經站滿了人,斬風跟步真早已經回來,夜旒熏站在院子中央翹首盼望。
看見安心窩在雪千尋懷裏,還一副很享受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自己沒腿?要人家抱著?”
“我…。”
雪千尋沒等安心接下來要講什麽,直接越過其他人帶著她回房休息了,臨走吩咐杉木將晚飯端到房裏。
躺在床上,安心心情煩到極點。
腳扭傷了一般擦擦藥就行了,可是,她根本沒扭傷,那怎麽辦?
萬一夜旒熏進來幫她看,那不是穿幫了麽?
“雪,能不能讓杉木幫我先洗澡?”
在雪千尋準備查看她腳踝的時候,她及時出聲。
杉木來了,將飯菜擺好,有些緊張:“主子你叫我?”
安心點點頭。順便看了雪千尋一眼。
“我主子要洗澡,你也想看麽?”一直以來細聲細氣的杉木今天居然掐起腰,對雪千尋下了逐客令。沒等雪千回神,他已經被推出去了。臨了,在房間伺候的其他宮女也被一個一個請了出去。
……
沒人比杉木更了解安心那個眼神的意思i,所謂心有靈犀便是如此。剛才那個眼神分明帶著難為情,不堪,還有一點點的屈辱。
等人都走了,杉木坐在床邊,小心問道:“主子除了腳,還有哪裏不舒服?”
“在這裏!”
她慢慢褪下衣衫,潔白的身軀暴露在空氣中,杉木驚訝的捂嘴。
“主子…”
“噓,別叫!扶我去洗澡!”
偌大的浴池裏,杉木一邊抹淚一邊幫用手沾了藥膏塗抹上麵傷痕:“到底是誰?誰把主子弄成這樣?”
安心垂下眼簾:“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我們暫時惹不起,所以這件事不能給任何人知道,杉木,幫我保密知道麽?”
有了熱水的煨燙,安心稍微緩解了剛剛的難受。
杉木畢竟未經人事,看見安心身上的傷口,咬著唇差點哭出來:“主子。你忍著點!”
從旁邊拿了一根帶著軟毛的刷子,輕輕沾了藥膏送進去。這種帶著輕柔的試探還是讓安心疼的抽氣。
“主子…我手重,還是叫殺手大哥來吧,他懂得醫術!”
“不要,千萬不要叫他來!”安心將頭埋進被子裏,悶悶道。
她不想被任何人看見自己這副樣子。“你繼續吧,別管我了!”
她需要很快的治療,很快的康複,然後全神貫注的思考如何對付接下來的難題。
從步真對待她的態度來看,用不了多久,便會有行動,到時候她該如何應對,這都是問題。她絕對不能因此而倒下!絕不!
軟軟的刷子接觸到傷口,摩擦過後,更是火辣辣的刺痛。好像塞進一塊磨砂石。安心隻好把頭深深埋在被子裏,暗暗咬住唇,吞下想要叫出來的聲音,忍著難以忍受的上藥過程。
杉木詫異看了一眼,她認得瓶子底端刻著的‘琅琊’的印戳。那是琅琊國專用的藥瓶。
清涼的藥物讓原本火辣辣的痛楚漸漸減少,安心整個人鬆懈下來。像一灘爛泥。
“主子,今天您就別出去了,明日我再來。”杉木遲疑一下,又道:“主子,這事。萬一別人問起來怎麽辦?”
“誰問都說我是扭傷!知道麽?”
“明白了!”
雪千尋一直背對著門站著,沒有理會其他一同被趕出來的宮女,還有耳邊嘰嘰喳喳的議論,更沒有想過再進去一探究竟。
一如既往的冷凝,沉默。
杉木出來了,隻是簡單的向大家介紹了下安心扭傷的程度,然後又婉轉的謝絕了夜旒熏的好意。說主子現在已經睡了,不希望有人打擾。
看著杉木躬身向大家告退,然後越行越遠,雪千尋掌心的繃帶忽然無聲息的斷裂,道道裂痕像蜘蛛網一樣散開。
杉木在撒謊。
這是他早已看出來的,從頭到尾,大家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安心,連夜旒熏也不例外,他們隻想知道安心傷勢,當然不會注意這個深的安心信任的丫鬟,所以,她說什麽大家就信什麽,根本不會懷疑。
惟獨他一直注意這個丫鬟,雖然已經裝的很鎮定,但閃爍的眼神確泄露了一切。
加上…有很多事,也許沒有親口說出來,才更能說明問題。
猶記得,從斬風手裏接過安心的時候,她渾身綿軟,雙頰有著不正常得紅潤,領口微微打開,腰帶雖然緊係著,可結繩卻打歪了,唇瓣有些紅腫,身上散出一種縱欲後才會有的麝香…。這種味道…做了那麽久的王爺,對這種味道不可能陌生!那是屬於男人的味道!
一個明確的答案橫在腦子裏。
她被人欺負了。
心,巨痛的一刹那,才讓他明白,有些人有些事,重要太多,永遠也無法用個模糊的界限來衡量。
安心被別的男人捷足先登,或者是早已不是處子之身,這對他來說,統統不重要。
他要的,不過是安心從頭到腳,一根汗毛都沒有缺失,他要她總能笑嘻嘻的圍在火堆旁唱歌跳舞,然後用一雙算計的眼睛懇求他幫忙處理宋傲留下的爛攤子,而不是,受辱後,依舊撐著,求著給她一個擁抱…
雪千尋轉身,離去。
他沒有去看安心。
現在還不是時候。
或者是不想看見安心有意裝出腳踝疼的虛偽樣子。
他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做,他怕看見她後,會控製不住自己做出什麽傻事。
最主要的是——他怕自己忍不住在宋國殺了步真!
翌日,夜旒熏幫著雪千尋包紮傷口,忍不住抱怨:“你不想要這雙手的話,直接說一聲就好了,省的我再帶著傷給你熬藥。”
雪千尋默不作聲,仿佛在思考。
不久,又一雙拳擊手套誕生。
夜旒熏收起藥箱,回轉之時,看見步真立在牆角,慵懶的搖晃扇子,仿佛已經等候很久。
“你來幹什麽?”
“我之前救你一命,還沒聽你一聲謝謝!”步真笑的極為儒雅,而那雙眼卻越過了夜旒熏,直直朝雪千尋望去。
聽見聲音的雪千尋微微側頭,跟步真打了照麵。
三個男人,皆是天之驕子。
銳利的、嚴肅的、謹慎的、懷疑的…三人各懷鬼胎的看著對方。
最後,步真收回視線,朝雪千尋淡淡頷首:“告辭!”
聰明如他,怎麽會看不出雪千尋眼底的憤怒,雖然他不敢肯定是不是關於安心那回事,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隻要不離開宋國,沒人敢拿他怎麽樣!
安心正在曬太陽,半倚在鋪了貂絨的小榻上眯著眼睛看似很享受,想想前天發生的一切,雖然前一晚還因被步真吃幹抹盡而傷懷,可是隨著身體慢慢好轉,起初的不適慢慢消散。
她已經能放鬆下來,像現在這樣悠閑的躺在太陽底下思考問題。
步真…想到那兩個字她就恨的牙癢癢的。恨不得立即將他萬箭穿心,可是她不能,最起碼,在別人看來,她跟步真的關係還不錯,她不僅不能傷害他,還要好吃好喝的伺候將他當菩薩供著。想到這裏,心裏想被堵了一塊石頭,太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