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章 病人都是老大

七十五章

安心或許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夜旒熏會如此安靜的躺在床上。

其實,他不動的樣子很美,沒了往日的囂張跋扈,也沒有盛氣淩人的霸道,雙眼緊閉,好像世間最恬靜的少年。

她抱著安煜坐在他身邊,微笑:“夜,我們的寶寶已經一歲了,還沒來得及辦滿月酒,他可調皮了,跟你一樣,強的很,有時候鬧起來,連我都沒辦法。”

“寶寶很健康,很逗,咿咿呀呀也不曉得說什麽。”

夜旒熏躺在床上紋絲不動,好像沒有聽見般。

“夜,別睡了,好不好?那次抓你不是有心的,真的不是,在此之前,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隻是你武功太高了,我怕你搶走寶寶而已。。。夜。。我已經三天沒好好睡了,很困。。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她垂頭,眼裏不受控製的掉下來。

安煜的小手從安心懷裏伸出來,吃力的勾著夜旒熏的手指,嬰兒什麽都不懂,隻曉得那個很好玩,一遍又一遍的勾著,忽然,小手被捏住。

安煜嚇了一跳,不死心的再去勾弄,誰知,又被抓住。

這個遊戲仿佛隻有他們父子兩人曉得。

其實在夜旒熏早就醒了,隻是一直在裝睡,可是裝著裝著,竟然忍不住真睡了,直到他的手被抓住才醒來。

“夜,步真說你沒事了,為什麽還不醒呢?你這樣我很難過知道麽?我好困,真的很困,為了照顧你,我連安煜都不理了,還有,杉木被你劫走,你把她一個人放在山上喊救命,虧她還成天惦記著喊你殺手大哥,你這是當哥哥的樣子麽?”安心捂著嘴打了個哈氣。

她真的太累了,這幾日不眠不休,體力嚴重透支,現在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

月影攀升,倒影忽明忽暗。

熟睡中的安心忽然被人打橫抱起,安穩的放在床上,並且細心的幫她蓋好被子。

小孩子一到晚上精力旺盛,半夜不睡,在地上爬來爬去。。。

夜旒熏扶著受傷的胸口彎腰抱起他,因為夥食好,安煜比一般孩子更重,他抱的有些吃力。

“死小子,吃什麽這麽重?”夜旒熏低咒,可是,內心卻抑製不住的激動,之前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有個兒子。。。似乎孩子在他生命中是個未知數。而今,居然一歲多了。想想都該死,他現在才仔細看自己兒子。。

轉頭,視線落在旁邊睡的正酣的安心身上,連忙抱著兒子湊近。

看清楚之後,夜旒熏惋惜的搖搖頭:“到底是我兒子,連一處像你的都沒有,你看這眼,這鼻子,這嘴。。。耳朵很像你!”

。。。。。。。。。。。。。。。。。。。。。。。。。。。

安心滾動幾下眼珠,感覺耳朵癢癢的,小手來回一揮,翻身睡,可沒多久,耳朵又被人吹氣。

睡眼惺忪之際,她聽見耳邊低低說話:“媽咪,快醒醒啊,父王流了很多血!”

父王?

仿佛被針紮了一下,安心蹭得從床上翻起來,坐直身子發現宋傲正趴在地上,好像是匍匐進來的,袖子滿是灰。

“這麽晚了你不在宮裏,跑我這裏幹什麽?”安心下床,好奇道。

宋傲回頭看看窗外,又看看天,又緊張又神秘的湊到安心耳邊:“媽咪,快跟我走吧,父王受傷了。”

雪千尋受傷?怎麽會受傷?

回頭的功夫嚇了一跳,夜旒熏不見了。。。。

心口一抽,該不會夜旒熏一醒來便去找雪千尋報仇了吧?

孩子呢?孩子呢?她的寶寶哪去了?

推開門,杉木抱著安煜迎進來:“主子怎麽不多睡會!”

寶寶在,夜旒熏不在了。肯定是去找雪千尋報仇了。

“趕快備馬,去皇宮!”

“主子,你去哪?”

馬蹄呼嘯而去,杉木抱著安煜看著絕塵而去的馬車,有些莫名奇妙。

這時,從她身後走出一個男人,一手端著藥,一手拿著撥浪鼓:“杉木,這藥怎麽那麽難喝?誰給配的?”

“額。。。。“殺手大哥不是在麽?

皇宮內院,安心風風火火進來,侍衛看的眼都直了,宋傲一路小跑才跟上她的腳步。

斬風已經事先得到通知,調集三千精兵,跟過來。

“怎麽回事?這麽急找我?”

“雪千尋可能夜旒熏打起來了,待會聽我指揮,不到萬不得已不準傷人!”

斬風跟在安心後麵莫名其妙,雪千尋是誰?

到了地方,安心深吸一口氣,抬腿猛踹門。

砰。。。大門洞開,掀起一陣細風。

安心率先衝進去,可剛站穩,她傻了。

斬風一馬當先,衝進來,後麵跟隨的侍衛跟著陸續包圍,原本安靜的房間突然變得擁擠。

雪千尋正坐在桌子前幫宋傲看奏折,燭火隨著她剛剛踢開的門晃了兩晃。

他八風不動,冷眼看這這架勢。

“你來抓我?”目光定格在安心的臉上,諷刺的一笑。

安心也懵了,夜旒熏呢?不是來這報仇的麽?

“父王,我把媽咪帶來了!”宋傲擠過人群,衝到雪千尋麵前抱住他。

看來是一場誤會,安心連忙下令撤兵,斬風惱火:“沒事別這麽草木皆兵,還要不要人睡了!”

等人都走了,宋傲衝呆愣在一旁的安心細聲細氣道:“媽咪,你都不管父王了,他傷的好重!”

雪千尋瞪了宋傲一眼:“亂說什麽?”

經宋傲這麽一說,安心終於發現他袖子裏的手正纏著一圈紗布。

心裏突然變得緊張起來,連忙去看,卻被雪千尋擋住:“沒事,一些小傷!”

“才是呢,禦醫給父王看了說傷的很重很重!”宋傲不滿的撅嘴。

“傲兒先出去,媽咪有話跟你父王說!”

宋傲在他們身上來回看了看,聽話的退下。

當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安心小心翼翼上前,盯著那受傷的手掌看了半晌:“怎麽弄的?”

雪千尋不語,冷漠的抽回手。

“大半夜帶兵到這裏,就是為了問我這個?”

“夜旒熏不見了,我以為他來找你!”

“你是怕他重傷未愈,在我這裏吃虧是吧?”雪千尋掃了她一眼,見她不說話,心裏已經得到答案。

“雪。。。”安心覺得現在一團糟,顧得了這個,顧不上那個,說實話,當時確實很不得將雪千尋弄死,因為他差點害死夜旒熏,可是,隨著時間過去,那氣也慢慢消了。加上他後知後覺,幫著去找赤龜膽。。。

想到這裏,她恍然大悟:“你的手就是被赤龜膽傷了麽?”

低垂的頭微微一動,又垂下,語氣還是那般冰冷且沒有感情:“傷他並非誠心,如今,算是還給他了!”

“給我看看傷成什麽樣了!”

雪千尋有些猶豫,安心等的沒耐心,直接捏著他的手腕拖過來,一層層紗布打開,越接近傷口,她的心就縮緊一分,最後一層紗布打開,她徹底鎮住了。

血肉模糊的掌心沒一塊好皮,血紅血紅的,還在往外滲血。四周還有被火鐐銬的痕跡。

這還是那雙撫琴的手麽?

“怎麽搞的?傷這麽重?”她有些顫抖。突然自責起來,這幾天一直關心夜旒熏,根本沒機會注意他。

雪千尋還是不語,慢慢抽回手掌,兀自給自己重新包紮。

“這點小傷不礙事!”

“放屁!還不礙事,我看再過幾天這手就廢了!”

說完,不又分說的拉起雪千尋的手腕就往外拖,說也奇怪,嘴上說不礙事的人,居然就這麽聽話的被她拉著走了。

皇宮裏守衛特別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那晚上,負責值夜的人都看清楚了,安先生怒氣衝衝的拉著一名紅衣男子直穿皇宮。

砰。。。小院大門被踢開,清晨早起的人特別多,尤其是今天。

杉木,沛然、步真、加上大病剛剛醒過來的夜旒熏一同望向門口兩人。

安心掃視一圈,目光落在夜旒熏身上,見他好端端的站在那,胸口吊著的氣終於放下了。

“這麽早啊!”步真照舊是那般優雅從容,隻是視線從雪千尋身上掠過時,冷了幾分。

“雪千尋,你還敢來?”夜旒熏放下藥碗,手一指,語氣咄咄。打傷他還敢上門,這不是找死麽?

雪千尋未動,隻是輕蔑一笑:“你技不如人,又怪的了誰?”

安心基本上還沒來得及解釋情況,隻見夜旒熏彈指甩開手腕上的銀線,像蛇一樣朝雪千尋胸口射去。

雪千尋下意識伸手去接,誰知,那線不緊不慢的纏住他的手掌,瞬間的刺痛叫他分了神,硬生生受了夜旒熏突襲而來的一掌。

他一點聲音都沒有,砰。。。倒下了。

“雪。。。”安心失聲尖叫。

打完那一下子,夜旒熏心裏舒坦了,可是,他有些不確定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大病初愈的他有那麽厲害麽?剛剛不過用了三成功力,雪千尋這麽快就倒下啦?

“夜——旒——熏”

小院子瞬間拔地而起一陣血雨腥風。

正午豔陽高照,隻是沒了夏天那份酷暑,清涼的感覺很舒服。

剛剛被夜旒熏躺過的那張床上,現在換了人,變成雪千尋。

房間裏照樣擠滿了人,斬風剛擠進來便瞧見床上那位臉色蒼白,當即佩服的看向夜旒熏,早在幾年前就聽聞碧水宮宮主夜旒熏武功蓋世,沒想到竟是如此厲害!從死亡邊緣剛回來便將另一個人拍向死亡邊緣!!!!

安心小臉繃的緊緊的,死死瞪著夜旒熏:“你幹的好事!”

夜旒熏受傷的時候,她幾宿沒睡好,原本想著他醒了趕緊補眠,他媽誰曾想,又倒下一個?還叫不叫人活了?

夜旒熏捂著心口,委屈的辯解:“他先傷我在先,我隻是為自己報仇。。誰知道他都沒想過還手?”

“他的手都傷成這樣子怎麽還手?”

“我怎麽知道?我也是病人,我比他傷得重!”夜旒熏提高了嗓音。

此時,雪千尋已經自己坐起來,擺手:“我沒事!”

“看,他都說沒事!”

“你還說!”安心甩過去一眼,夜旒熏立即閉嘴。

杉木過來,小心翼翼:“主子,要不要我再去燉一份補藥?順便找個好點的禦醫過來看看?”

夜旒熏死氣沉沉的冷哼:“找什麽找?我就會!”

眾人眼光齊齊朝夜旒熏看去,看的他越來越不是滋味:“好了好了,大不了幫他看就是了,順便弄好些名貴草藥,包他那雙手以後風吹日曬也能細皮嫩肉,還不成麽?”

日上三竿,夜旒熏頂著胸口重傷,在房間裏熬藥,雪千尋滿眼帶笑的支著一條腿看著他忙裏忙外。

擦一把汗,夜旒熏將熬好的藥分成兩半,一半給自己,一半給雪千尋。

“我們兩個傷的地方雖不同,可都是皮肉之傷,這是我碧水宮獨門秘藥,從不傳外人!今天便宜你了!”

“那勞煩你了!”雪千尋吊起眉梢,冷笑。

夜旒熏聽出雪千尋話裏的諷刺,有些孩子的氣的將平均分配的藥往自己碗裏倒了一小半。

“你別得意!我醫你是迫不得已!”

“這個自然是!”

“還有,你的手是被赤龜膽傷了,拿這個擦,用不著半個月就好了!”說完,將懷裏的藥扔過去。

雪千尋一把接住,卻忍不住抽氣。

“我的手不能端熱的東西,還勞煩你端過來!”

夜旒熏猛的瞪過去:“你不要太過分啊!”

雪千尋向後一仰:“你不端也行,待會叫安心端給我!”

“你。。。。”夜旒熏捂著心口,覺得傷口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