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章 四個男人一台戲
一百零一章決戰
日頭偏西,又是一天的尾聲。
夕陽落盡,步真手持折扇,慢慢晃進離大營不遠處的樹林。
這樹林裏有座廟,年代久遠,廟裏的和尚早不知去向,隻有一尊文殊菩薩孤孤單單坐在破廟裏,慈眉善目的望著腳下蒼生!
這一幕,怎麽看都諷刺!
那裏,雪千尋果然已經等候多時。
一身血紅的他,好像一朵幽幽盛開的火煉,美麗且奪魄。
聽見有人靠近,雪千尋轉身,微微眯起眼:“你來遲了!”
步真啪得合上扇子,與菩薩打了照明,無辜笑笑:“沒辦法,瑣事纏身,能抽空過來已經不容易了!”
今天一戰,無關國仇家恨,單單隻是個人恩怨。
“六年前我敗給你跟琅邪,不曉得今時今日,步真你有沒有長進!”殷紅的薄唇爬上一抹冷笑,衣袖裏的手掌一顫,樹林裏立即傳來嗡嗡嗡的聲音。
嘩啦,倦鳥歸巢的鳥兒被這種磅礴的氣煞驚的撲騰起翅膀,朝安全之處飛走!
步真急忙避過鋒芒,右手執扇,拚盡力氣揮過去。頃刻間,兩旁的枯草像被龍卷風卷起一般,蜿蜒著朝雪千尋掠去。
月亮出來了,月金輪呼哨著飛過,沿途灑下一串流連的光束。
草屑紛紛落地,好像落了帷幕。
但是,這對於雪千尋來說,恰恰才是開始!
一紅一藍兩道身影在廟裏打的不可開交,偶爾一方占了上風,卻不能至對方以死地。
雪千尋奮力一揮,月金輪蹭蹭擦過廟宇的房頂,將文殊菩薩的腦袋毫不費力被切下來。
千斤重的佛頭被人一腳踢向步真。
雪千尋是個神魔不羈的人,但步真不一樣,他對神明敬畏,本想回擊,一個猶豫,卻是鬆開扇子。
泥塑的佛頭少說也有千斤重,砸過來不死也重傷!
可雪千尋不想這麽白白便宜他!要死,要得死在自己手上!
那佛頭半空中被人劈成兩半,碎了一地。
步真剛躲過一劫,就看見那道紅衣風一般的棲身過來,緊接著,月金輪如鬼魅般貼上他的心口。
這一劫。。。。還是沒有躲掉!
已經殺紅了眼的男人眼中蹦出嗜血的光芒,不光光因為那被囚禁的五年零七個月,更多的是,這個人曾經傷害了他最心愛的人,所以,今日,必須有個了斷才是。
隻要再用一分力,步真必死無疑!
雪千尋的手已經開始用力,步真痛苦的悶哼。月金輪劃破皮肉,正準備再進一步。
場麵危機,
憑空一聲童音打破這殺氣。
“父王!”
緊接著,小小身影風風火火跨進廟門。
宋傲本該在宋國等候安心回來,誰知得到消息,他的媽咪被人擄走了,當即不管不顧立即率兵禦駕親征,沒想到剛到地方就被告知他媽咪好端端的,隻是父王跟人去打架了!
剛才他們路過樹林,聽見月金輪的呼哨聲,當即肯定,父王肯定在這裏。
宋傲瞪著雪千尋駭然的模樣,心跳停止,父王這是在幹什麽?他不是說過,要率領千軍萬馬來宋國娶媽咪的麽?
停頓間,宋傲惶恐,他曉得,媽咪不喜歡殺人!要是父王殺了人,媽咪一定會生氣!
“父王!”這一聲,已經接近撕心裂肺!
脆脆得童音不帶一絲雜質,卻能穿破一切。
殺紅眼的雪千尋已經聽清楚是誰在叫他,側頭,看見宋傲一身晃眼的龍袍立在門邊。
微微皺眉,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在小孩子麵前殺人。
宋傲見他不動,又補了一句:“父王你在幹什麽?媽咪不喜歡!”
雪千尋的手略微一頓,不自覺,已經鬆開了力道。
是啊,安心不喜歡!
砰——月金輪沒人控製,掉落地上,掀起一陣灰塵,好像不甘願的悲鳴。
緊接著,門檻外陸陸續續有人趕過來。
人頭湧動,步真踉蹌兩步,站穩看見來人。
沛然、杉木、夜旒熏、斬風。。。還有安心!
安心手扶門框,顯然是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切。
沛然跟斬風沒看見剛剛兩個高手的對決,隱隱覺得有些惋惜。
可惜,事與願違!他一到場,人家不打了!
杉木還算有些良心,吸口氣:“步真大哥受傷了!”
雪千尋越過人群注視著臉色發白的安心,唇瓣微微張合,卻沒有吐出一個字!
場麵異常的寂靜。
安心看了看步真心口那滲出的血跡,再看看落地的月金輪,又看看雪千尋一副冷酷自傲的樣子,眨眨眼:“你。。你們餓不餓,要不要我做碗麵給你們吃啊?”
。。。。。。。。。。。。。。。。。。。。。。。。。。。。。。。。
鬱鬱蔥蔥的樹林裏,遮蔽大片月色,顯得沉悶而富有詭異。
然而那星星點點的火光卻將這片死寂點亮。
安心不停的撥弄著火堆。
雪千尋、步真、還有夜旒熏各占東南西三個角,不自覺的坐成了一個三角形,誰也沒有為剛剛那一幕做出權威的解釋。
沛然跟杉木策馬過來,係數將營地裏儲存的野味搬到這個小樹林裏。
“媽咪,你說的燒烤就是這個樣子啊?”宋傲雙眼晶晶亮。
安心動作一頓,看著他,這個在深宮裏長大的孩子估計從小到大都沒有體會過什麽遊戲。竟然對燒烤這麽簡單的聚餐方式敢興趣。
不過倒也全靠他,才將剛剛那場廝殺平息掉,一口一個父王,一口一個叔叔,叫的那是一個甜,充分利用了他純潔無邪的眼神打動在場的各位,讓他們暫時放下國仇家恨聚在一起——吃燒烤!
呼。。。安心鬱悶的撥弄鐵絲上的烤肉,為什麽每次做慰勞的活都是她的?不僅僅這樣,她隨時隨地還要充當老媽子、侍女、端盤子的小妹、以及活絡現場的主持人!
步真跟雪千尋暫時不打了,斬風心裏說不上高興還是不高興,能跟安心在一起打仗、救人其實還蠻爽的,不過,對於這一次,他們來營救的人是步真就讓他很糾結了。
步真是他們的敵人哎,再說,他可沒忘記當初安心是怎麽一臉憤恨的跟他描述步真有多陰險狡詐,並且時常拿步真作為反麵教材教育他。其實,每一次的教育過後,對他來說就是打擊,這種人聰明的讓人嫉妒,來的時候他還很惡毒的想過,如果雪千尋把步真弄死了,他們宋國一定會多活幾十年,不過,轉念想了想,如果能在步真麵前威風一下,成為步真的救命恩人,誘惑也蠻大的!所以他來了。結果,人沒救成,反而在這默默無聞的玩火。這就讓他很不解了。
其實安心也很糾結,這下三人齊聚一起,明麵上是滿足宋傲這個小朋友對燒烤的好奇心,但暗地裏,她卻發現這三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在她身上飄來飄去。。。
手裏的肉已經快要烤好。。待會先給誰呢?
夜色下,步真慢條斯理的為自己傷口上藥,一點沒有拘束,好像他正坐在自家的草坪上烤火,一點沒想過,圍繞在他身邊的都是敵人!
夜旒熏抱著膀子,陰測測的支著一條腿,一直盯著安心的動作。
宋傲在雪千尋身邊嘰嘰喳喳,向他講述一路上的新鮮事。雪千尋淡淡的笑著,聽的十分認真!
杉木跟沛然默默無聞的幫安心添火,時不時抱怨一下天氣好冷!
哎。就是這麽一個令人尷尬的局麵!
一片鹿肉烤好,安心磨磨蹭蹭弄完,挑起來,誰知,三隻盤子不約而同伸過來。
三個男人分別就是那三個不對盤的家夥,安心手一抖,暗自罵自己缺心眼,就知道會這樣!
連忙堆起笑:“兒子,第一塊應該是你的!”
不顧三人投射過來妒忌的目光,她心安理得的將肉片放進宋傲的盤子裏。
幸虧有個兒子在這,要不然他們三人還不搶打起來!
宋傲垂涎已久,剛想咬一口,小腦瓜突然萌發一個想法,他吞下口水,一仰臉:“父王,你先吃!”
雪千尋愣了愣,卻聽宋傲又接著說道:“媽咪說有好東西一定要跟喜歡的人分享才快樂,我是媽咪最喜歡的人,而父王你是傲兒最喜歡的人,所以,這麽看,父王你也是媽咪最喜歡的人!”
宋傲說完,掃了一眼其他人,果然,那兩個男人臉色漆黑黑一片。
這個理論。。。太。。強悍了!
雪千尋緊繃的臉稍微有了些許笑容,欣然接受,卻隻切了一小片,其他的都放進宋傲盤子裏:“你媽咪疼你,你多吃些!”
“雪千尋,你找了一個好兒子啊!”夜旒熏把玩手裏的銀線,側頭衝宋傲微微一笑。
宋傲絲毫沒有懼怕,甜甜笑起來:“如果叔叔你想吃的話,等下一撥吧!”
一個大人,一個小孩,相互對視著,空氣中劈裏啪啦,火石電光。
安心假裝什麽都沒聽到,別過臉繼續烤她的肉。
內心卻大喊,神啊,能不能不要這麽刺激?
樹林無風,篝火漸漸旺盛。
每個人的臉映照在火堆上,安心突然有些怔然,此情此景,多麽像三年前那個雪夜!
隻可惜,景色依舊,人心不複罷了!
正在此刻。
雪千尋慢慢放下盤子,對著四周空曠輕輕道:“既然深夜到訪,閣下為何不肯現身?”
眾人一愣,循著雪千尋看的方向,四麵八方的尋找著,果然,夜的盡頭隱隱走出來一位男子。
樹叢茂盛,嫩綠的葉芽壓在枝頭,仿佛一簇簇嫩綠的花骨朵。
那人微微舉手抬起擋在頭頂的嫩枝,月光落下,來人步伐堅定且穩重。
腳踩過落下的枯葉,發出咯吱咯吱聲,不由的讓人緊迫起來。
不怒自威,王者之氣渾然天成,不是琅邪又是誰?
安心長大了嘴巴。他怎麽到這來了?
琅邪掃了一眼圍坐在火堆中人眾人。
手伸到背後,那一刻,斬風的職業病又犯了,蹭的站起來,長槍橫握的擋在眾人麵前!做出擋暗器的姿勢!
安心撿起一顆小石頭砸過去,斬風詫異的回頭。
“放下武器!”跟琅邪舞刀弄槍不是找死麽?
琅邪微微勾唇,露出一個毫不在乎的笑意,從背後掏出一壺酒:“美味佳肴,若沒有酒,豈不掃興?”
說完,將酒壺一拋,夜旒熏飛射出銀絲,纏住卷進自己懷裏,拔開塞子,聞了聞,輕笑:“果然是好酒!”
琅邪一步一步靠近,看似漫不經心,但那深邃的眼卻一直停留在安心身上。
被這麽盯著,安心不由自主的摸摸臉,渾身都不舒服!
又來一個搶媽咪的,宋傲非常不高興的眯著眼睛。
“步真,朕去找你,看守營地的侍衛跟朕說你與舊人相聚去了,沒想到,是在這裏!”他語氣淡然,而那雙眼卻越過步真,望向安心:“你讓朕好找啊!”
沛然跟杉木不由自主的看向安心。
這是個關鍵時刻,他們人多,不怕琅邪發難!
一時間,又陷入一個僵局。
安心捂著額頭,覺得今夜真的不適合聚餐!要不然怎麽會把這匹狼招來呢?
琅邪反客為主,找了個空位置坐下來,反問:“不歡迎朕?”
“哪有,您這樣的貴客,我們請都請不來,怎麽會不歡迎?”安心忙堆起笑,迎過去。他來這裏該不會是追究那次縱馬事件吧?
可誰知,從頭到尾琅邪對那件事隻字不提。
“幾個月了?”
“額。。。。四個月吧!”她結結巴巴。
“三個月零二十八天!”夜旒熏冷冷的插話!
那跟四個月有什麽分別?安心在心裏大罵!
琅邪點點頭,靠近火堆取暖!明曉得她肚子裏懷的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可就不知為什麽,感覺上那裏孕育的就是屬於他們兩個的子嗣!
杉木見多識廣,連忙拉著斬風到別處見柴火去了,沛然望望天,也找了個理由帶著宋傲避開這場無聲的戰火。
如今,火堆邊隻剩下他們五人!
安心左看看,右看看,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琅邪追究起上次縱馬事件她該怎麽說呢?不小心?不是有意的?
那邊她正費勁找借口,琅邪卻再次開口“我叫我走,你為什麽不走?”
“啊?”她猛的抬起頭,明顯有些接受不了這話題的開頭,她害琅邪損失慘重,這廝不該找個機會做掉她麽?
琅邪撥弄著火堆施施然再次開口“這是非之地,你一個女人呆在這裏幹嘛?”
“什麽?”
“朕問你,為何不走!”一句話說了三遍她還是那副癡呆樣子,琅邪看見心裏的邪火一下子躥的老高。
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到這黑漆漆的樹林裏烤火,還跟這麽多。。。掃視一圈,這都是什麽人?大殷的雪千尋,西夏步真,還有碧水宮的妖孽宮主,這都是她惹得起的人物麽?想到這裏,口氣越發的冷然:“朕記得差人送信給你,你當耳邊風麽?”
這語氣,這神態,好像是來吵架的!
哎呀!!!!他一個人單槍匹馬的,還敢跟她叫板?安心仗著自己人多勢眾,蹭的站起“,幹嘛?你叫我幹什麽我就必須照做麽?我看這裏風景好空氣新鮮,想多留幾天不可以麽?你信上有說請我走麽?明明白白白紙黑字叫我滾!這是請求的態度麽?還有,你叫我走無非想支開我然後跟他們決一死戰,可笑,這天下本就四分,憑什麽什麽你們三個來爭?我算什麽?寄生蟲麽?”
“你也比寄生蟲好不了哪裏!”雪千尋突然插了一句!
夜旒熏始終不發話,隻在一邊饒有興致的看著,對於八卦,他向來來者不拒!
“既然安心說了來者都是客,戰場的是是非非暫且擱置,今夜有酒,不如大家喝一杯怎麽樣?”步真細語輕聲的打破了劍拔弩張的事態。
端起琅邪帶來的酒壺,對著酒瓶喝了一口,送到雪千尋麵前。
這一舉動,瞬間讓時間倒回三年時間。
猶然記得那夜,步真也是刻意矮下身份,討好雪千尋。
安心看的眼有些發熱,卻看雪千尋遲遲未接,有些不滿:“雪千尋,你不喝的話我喝!”
“胡鬧!”步真!
“你敢!”夜旒熏!
“不準!”雪千尋
“不許!”琅邪!
同一時刻,從四麵八方傳來的聲音跟炮彈似地砸過來。
安心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不甘願的瞪著他們四個。
幹什麽?她又不是犯人,這個不許,那麽不準的!
“懷孕了還敢沾酒?你找死是不是?”夜旒熏一把奪過步真手裏的酒,豪邁的仰頭,清冽的酒液灌入喉中。暢飲完畢,眼眸一掃,丟給雪千尋。
雪千尋搖晃著酒壺,輕蔑的掃一眼安心:“喝酒乃是男人的事,你一個女人摻和什麽?”仰頭,灌下一口。轉手丟給琅邪。
琅邪接過酒壺,表情陰森森的:“你做的那些個破事,我還沒跟你算呢!”
安心脖子一縮:“兵不厭詐。。難道每個暗算過你的人,你都要一個一個去算賬麽?”
琅邪冷冷一笑:“若是其他人,還會有命在這坐著烤火?”
“琅邪,你喝不喝?不喝丟過來!”步真推開扇子,隱隱有些不耐煩!
每個人像約定好一樣,這個喝完了遞給另外一個。如此輪番,竟和諧的不得了。
“搞什麽嘛!!!”安心不滿的嘟囔一聲。
嗖,四道殺人的眼光齊聚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