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山海史下

——千秋功名,一世葬你,玲瓏社稷,可笑卻無君王命。

……

“我孫六耳本就是個疲賴性子,做不來什麽大聖,可你知道,有些事就猶如宿命,不是想推脫就能推脫了的。”

孫六耳說著,端起了古藤杯,將杯中的猴兒酒一飲而盡。

“妖族大亂,群雄無首的結果就是又冒出無數野心家想要爭奪大聖的位置。我其實是無甚所謂的,誰來做大聖我都不介意。畢竟,想當年我天猴一族四兄弟縱橫逍遙,天下莫有敵手,可就是坐了這大聖的位置,三位哥哥失蹤的失蹤,橫死的橫死,所以我孫六耳對什麽大聖半點興趣也欠奉,隻不過想嬌妻美眷活的一世逍遙,名利於我如浮雲。”

“可惜,這就是天命,其他梟雄魁首不相信我說的話,非要置我於死地才甘心、才放心。我發現我還是錯了,想要活的逍遙,終歸不是隻逃避就可以求來的,可惜,這個道理我明白的太晚了,我的發妻,我那八個無辜的孩兒,盡皆死於非命。”

孫六耳說到這裏,雖然隻是一句帶過,可語調中夾雜了太多的悲涼淒苦。

長歌當哭,或許孫六耳本隻為隨妻兒走遍天涯,看繁花滿地,可現實無情擊碎了這一切,幾段唏噓幾世悲歡。

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放下了屠刀,卻隻能眼看自己的至親被屠戮殆盡,這樣的佛,不成也罷。如果隻有阿修羅才能護佑至親之人。孫六耳不介意讓自己渾身浴血。化身為魔。

看來。這孫六耳和蕭郎是同一種人。

成佛也好,為魔也罷,求的都是摯愛一生平安。

“我重新一統了妖族,坐上了大聖,讓各部妖族恢複了元氣。整個妖族所能失去的,不外乎各部頭領、旗下精銳、聖堂戰將,千年的時光過去,這些終究能彌補回來。可我失去的。卻是我的全部,能留給我的,唯剩下幾縷回憶。要不是還有玲瓏陪我,這個大聖,我早就他媽的不幹了。”

孫六耳難得在蕭郎麵前流露出一絲本性,爆了一句粗口,又端起蕭郎麵前的古藤杯一飲而盡,有一種說不出的大氣暢快。

他此時倒終於像是個看透人世滄桑的老者,雖然模樣仍舊是一個精明強幹的中年人,可到底活了幾千年。該看透的,不該看透的。他都看透了,該放下的,不該放下的,他也都放下了。

或許唯一還能令他執著的,就隻是剩下的玲瓏公主一人了。

“我看大聖也不是那種誌在逐鹿天下的一世梟雄,既然如此,那老老實實在十萬大山中繼續休養豈不是更好,更符合你的秉性,何必要來中原趟這潭渾水?”蕭郎疑惑道。

“我有不得不來的理由,”孫六耳深深地看了蕭郎一眼,才接著說道:“至少,你可以當做我是來為二哥三哥報仇的。”

蕭郎自然是明白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但既然人家不願意說,蕭郎也沒有資格追問,更何況報仇這個理由,天經地義,任誰也確實挑不出錯來。

“本來我們妖族在十萬大山中,對外麵的世界不甚了解,這一出來,才知道原來女媧族的後人在中原避世,而且自身也深陷麻煩之中。想想也是,這年頭哪有什麽絕密的地方可供人隱居避世的,當年女媧族的聚集地在十萬大山中雖然說是隱蔽,可實際上任何一族的首領都知道在哪,隻是平常不便隨意打擾而已。這換到了中原腹地,人族儒釋道三家的地盤,便是傳說中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也早早就被人探明了所在,她們所住之地也完全談不上安全。昔日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媧後人,不得不把自己偽裝成普通妖屬,讓一般人族修者懶得去圍剿她們。”

“聽說那對姊妹中的姐姐,與一個人類結合,生下了小婉,在臨盆那天暴露了真身,隨即便被那人類拋棄。男人驚恐之下去做了和尚,可笑,可歎。”

可說到這裏,孫六耳臉上倒是未有露出一絲笑意,反而平靜地看著蕭郎,隨手斟滿了兩隻酒杯。

不知他笑的是小婉的母親,還是笑的了空大和尚。

“妹妹已死,姐姐嫁過人,現在又不知所蹤,萱姬是我的嫂子,所以整個女媧族便隻剩下小婉一人。無論是按照妖族從上古便流傳下來的慣例,還是按照當年我二哥和萱姬定下的約定,小婉,都應該是我的妻子。”孫六耳刻意地頓了好久,觀察著蕭郎的表情,卻發現蕭郎麵不改色,好生無趣,隻得接下說道:“隻不過被某人搶先了一步。”

蕭郎到這時才明白,為什麽那日萱姬那麽急慌慌地要讓自己和小婉圓房,感情不是擔心外麵的各派修者,而是擔心突如其來搶婚的大聖堂人。

“其實我們妖族不似你們人類,對女子貞操看的沒那麽重,反正你和小婉還沒有育有子嗣,最多剛有幾回魚水之歡而已,這樣吧,條件你隨便開,隻要你答應我把小婉帶到我麵前,而你以後與她也不能再見麵。”

蕭郎輕笑了兩聲,可骨子仍然透著一種倔強,開口說道:“你和萱姬認識,我敬你是前輩,才會留在這裏與你把酒言歡。方才告訴我了那麽多妖族辛密,我很感謝前輩,可如果你再說出這般話來,我就隻能當你是妖族大聖,而我,雖隻是一個小小修者,可也是人族。”

蕭郎的意思很明顯,既然你是妖族,我是人類,那兩族之人見麵也就沒有什麽好說的,誰本事大,誰才能活命。

但很可惜,以蕭郎的修為,哪怕如今驟然提升到了胎息期,但仍然遠遠不是孫六耳的對手。所以雖然貌似是威脅,可這威脅的效果幾乎相當於鼠兒在老貓麵前亮出爪牙。

“你個小子,”孫六耳聞言大笑了起來,好容易停了下來,這才道:“我就算有這個心,還沒這個膽兒,更沒這個能耐,所以你盡請放心。”

蕭郎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因為他有種感覺,倒不是因為孫六耳顧及萱姬的實力、或是念著萱姬的舊情不願意強搶小婉回來,換句話說,不是因為他沒膽,也不是因為他沒能耐,而偏偏就是他沒這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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