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和偏見似乎總是一對孿生兄弟,你要是想自己傲慢地麵對他人,還能高高在上表現出自己的高貴氣質,並且還要求他人沒有任何偏見地對你骨子裏謙卑,那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尤其是,當你麵對的,好像還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克裏斯托弗當然不是傻逼,嗯,是的,用泰格.豪斯大公陛下的話來說,如果你無視了一個很有實力但是原則上應該鄙視的人,那麽,自食其果這種事情,請不要將無奈和無能怪罪於他人的偏見。首先……你自己又是一顆什麽鳥蛋呢?

“噢不不不,尊敬的大法師,尊敬的總督大人,難道是我們做了什麽失禮的事情,讓您這樣的惱怒嗎?”克裏斯托弗差點兒都要伸出手來去拉車薩博尼斯這位大法師了。如果不是周圍的幾個雄壯諾曼士兵讓他們心驚膽顫,再加上薩博尼斯那種恐怖的魔法威能,恐怕他們真的會那麽做。一個牛頭人罷了,就算是個大法師,那又怎樣?竟敢反抗羅姆帝國的高等貴族……盡管,他們隻是高等貴族的奴仆。

帝國三大親王的家仆,至少也是一個爵士,更何況,克裏斯托弗還頭上頂著一個男爵爵位,很是有點兒小資本的。

“不。我很滿意。”薩博尼斯頭微微一抬,蒼老的臉頰上隻是平靜,靜如止水,這是安定下來的牛頭人薩滿大法師的如今心情。回想過去幾十年的焦慮和擔憂,他現在覺得,自己能夠踏上泰格.豪斯的這條破爛賊船,還真是一種福利和幸運。於是,當他現在麵對那些曾經可能或許要低頭的小人物時,他也變得有了上位者的氣度。

這不是傲慢,更加不是自負,雖然還是夾雜了那種亙古不變的種族偏見,但是不得不說,他越來越像泰格.豪斯那樣,習慣於用神明的視覺去看待世界。不論是人還是物。

指了指那批禮物,心中冷笑一聲,此時此刻的薩博尼斯,又怎麽可能還是三年前的那個薩博尼斯?

即便是斯拉夫帝國,也是知道,隻要諾曼大公國有牛頭人薩滿大法師這種強力人物,那麽,在法師的數量和質量上,擁有大量牛頭人薩滿法師的諾曼大公國,其實嚴格地說,還要比斯拉夫帝國更勝一籌。

這或許就是鐵血柔情的統治方式,斯拉夫帝國是一味的鐵血政策,他們的排他性有著極其的種族氛圍,隻要有不服從於中央斯拉夫名族的人,直接抹殺。壓服之。

而泰格.豪斯這個混蛋,則是在將敵人打成殘廢之後,還花錢將敵人治好,然後對他說:“喂,混蛋家夥,看到沒有,這個世界上還有我這樣的好人嗎?投降我吧,我給你生存的權利和自由。”

這個騙子……但是,是個英明神武並且讓人尊敬的騙子。即便是如今三歲的牛頭人小孩兒,他們是伴隨著塔爾圖等牛頭人部落盟建立出生的,到了如今,他們也是知道,他們之所以能夠也像北方人類一樣生活在城市鎮子中,並且住著磚石蓋起來的房屋,而不需要趕著牛羊住帳篷。這一切,都是泰格.豪斯大公給予的。

哪怕是在一場小小的官兵捉強盜的遊戲中,那些牛頭人小孩也知道,代表正義的,必定是他們的偉大大公陛下。

真是一場荒謬的革命,讓一個種族死心塌地就如此的簡單?他媽的,這也真是太讓人嫉妒了。

“呃……尊敬的總督大人,我無意冒犯,但是,厄休拉親王確實和泰格.豪斯大公結盟有很深的誠意。不論是貿易還是互通有無,都是可以的。在亞平寧的土地上,親王殿下的能量是非常可觀的。現在羅姆帝國上下混亂,真是一個英雄輩出的年代,厄休拉親王的能力和實力,都有很大的機會在這場博弈中成為勝者。我希望,總督大人能夠看在我們很有誠意的份兒上,促成這次結盟。”

克裏斯托弗低聲說道,一旁的托托眼神別了過去,沒有看著前麵,他實在是不想麵對一個老牛頭人法師還這樣的低三下四。但是這也是為什麽這個可憐的家夥永遠沒有辦法超越克裏斯托弗的原因,因為有些時候,認不清事實,實在是一件挺悲哀的事情。

“好吧,我保證,我會那麽做的。”薩博尼斯點點頭,眼神古井不波,很是平靜。言談更是冷淡到了極點,話語中的不耐煩更像是一個老嫖客等著要去妓院裏爽兩把,真是讓人心生怒火。

隻是克裏斯托弗還是堆著笑容,盡管一旁的托托早就要崩潰了。一張臉鐵青的像隻被踩扁的蛤蟆,雙眼中的怒火讓薩博尼斯瞟了一眼,心頭冷笑:虛偽的人類。

是哩,真是這種拐彎抹角和虛偽,才使得兩個種族對立的讓人無以複加。但是好在淳樸的底層人都是一樣的。貴族們的情調還是不足以讓這些可憐的人變得正直高貴起來,比起鄉下農夫的那種樸實無華,小貴族的那種市儈和嘴臉,實在是有些讓人惡心。

正是比較起來泰格.豪斯像頭野獸更像一個人類,所以牛頭人才會對這個禽獸大公爵這樣的感興趣。甚至,當他們的子孫後代成長的時候,耳朵裏聽到的不是什麽傳說中的牛頭人英雄,更加不是什麽傳奇的薩滿法師,而是一個人類,一個瘋狂的,攪動這個大時代的人類。然後,信仰他的吧,就是如此。

“讚美您,咱們您的胸懷。”克裏斯托弗見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的能力實在是歎為觀止,當薩博尼斯乘上馬車揚長而去的時候,托托在院子裏狠狠地踢了一腳身邊的木塊,然後吼道:“那個該死的低賤的牛頭人雜種——”

“低賤?別傻了。如果一個堪比麥克.羅素這種魔法大師的牛頭人是低賤的雜種,那麽,我們也就沒有必要來這裏吹吹北方的冷風了。”克裏斯托弗用看傻瓜的眼神鄙夷地打量了一下托托,心道:真是個蠢貨。

托托的黑色頭發被他揪了兩把,衝著克裏斯托弗大聲道:“你是在指責我嗎?你這個對著一頭蠢牛還低三下四的無恥敗類,你居然喪失了整個帝國貴族的臉麵,麵對一個低賤的牛頭人,而且,還是一個老牛頭人,居然是這樣的卑微和無能。你認為你是誰?你代表著的是厄休拉親王的威嚴!”

克裏斯托弗根本就沒打算爭吵,隻是淡然看了托托一眼,褐色的頭發向後一擼,反問道:“那麽為什麽剛才你沒有衝上去給那個牛頭人法師狠狠的一拳,來彰顯您的能力和高傲?”

“你!”托托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麽,隻是轉身的時候,對克裏斯托弗冷冷說道:“我會如實向親王殿下稟報的。”

克裏斯托弗內心冷笑:白癡,如果你還沒有看明白泰格.豪斯玩的小把戲的話,你的人生也到此為止了。

這個男爵先生其實心中明白的很,剛才的一切不過都是走走過場,甚至可以說,這是一場厄休拉親王早就預見的效果。而泰格.豪斯這個混蛋,不過是按照劇本再和厄休拉親王演上一場對手戲。

薩博尼斯是什麽人?牛頭人部落的薩滿大法師,放在國與國之間,就是一個魔法大臣甚至是國師的位置。這樣一個具有實權,並且具有巨大影響力的人能夠前來驛館,已經證明了泰格.豪斯本身有著讓人看不穿的野心。或許,厄休拉也是預見到了那種和他一樣的野心,才會讓他的走狗前往諾曼大公國。

而薩博尼斯,隻是前來查探一番,看看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很顯然,目的很簡單,厄休拉希望的,可不僅僅是結盟。如果結盟的話,動一下腦筋就知道。如今的泰格.豪斯的大軍,已經幾乎將整個拉脫維亞占領。這個小小的邊陲王國,本來就是羅姆帝國和北方諸國的緩衝地帶,戰爭爆發的時候,甚至這裏的大平原會成為大會戰的場所。戰場啊,就是如此。

明知道諾曼大公國的胃口那麽大,而且還在南侵,厄休拉親王還在和一個可以說是敵國賊酋結盟,唯一可以解釋的,那就是厄休拉親王是在表明心跡。老子不想和你亂來,老子也隻是想要在帝國混口飯吃。你要不要一起來,就看你的態度了。

是的,厄休拉希望帝國和泰格.豪斯爆發一場不可收拾的戰爭。他能夠看出來泰格.豪斯的實力是多麽的強悍。如果說十二個軍團是那種野獸衝鋒的煙塵滾滾,那麽剛剛興起的諾曼大公國海軍,就是一場風雲莫測的海嘯。並且,是非常非常讓人忌憚的海嘯。

站在門口,驛館左右的衛兵又換上了尋常的城衛軍,這些家夥都身材都是一般,看上去人畜無害,但是,從他們虎口的老繭,脖頸下方若隱若現的傷疤,克裏斯托弗可以馬上斷定,這些家夥,絕對是百戰老兵。

被看重了呢?克裏斯托弗內心喜悅地說道。

棗紅馬拉走的薩博尼斯馬車已經消失在了煙塵中,街道上來來往往的牛頭人隻是抬頭看了一下還在那裏觀望的克裏斯托弗,然後見怪不怪地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不一會兒,驛館門前的街道,又重新恢複了熱鬧,叫賣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