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有幾位同窗約我去萬霖亭一敘,可……可祖母病了,我不知該不該去。”謝輕舟敲開了石榴小院的院門,仍由小黃狗圍在腳邊蹭著肚皮,臉上時不時掛起了一絲勉強的笑意。

沈昭月從屋內拿了上次從茶坊帶回來的禮盒,“老夫人病重,你身為兒孫自然不應該在此時出門。百善孝為先,便是老夫人那兒不需要你侍疾,可若真有事情,你得在府中才行。”

謝輕舟與謝老夫人並不親,如今謝九郎都每日親去端竹院問安,雖說謝輕舟隻是個庶子,當下是用不著他,但到底得分清輕重。

“可我聽說,今年的一甲第一名,頗為風光。就連慶王都親自去拜訪他了。”謝輕舟言語間多有豔羨,他雖不是一甲,但已經是同窗中考的不錯的了。

“我知你好不容易得了高中,你心底開心,但謝長嵐出了事,大夫人已是嫉恨上我們四房。上次她就存心用老夫人作筏子,你切莫再上了她的當。”沈昭月將禮盒放在了桌上,總共二十份禮盒,隻多不少。

“謝師禮,姨母已幫你送去了,也特地命人傳了信,說明了府中有事,你不方便親自去。”沈昭月將事情一一掰開,與謝輕舟說明,“這些禮盒,是給你同窗好友的回禮。你人雖不去,但禮去了,也行。”

沈昭月自然也想著,若是謝輕舟能早日與中舉之人多接觸,於日後的發展有益。可她從未想過讓謝輕舟走仕途,隻想著一同做好茶坊的生意,再一同開個書院最好。

隻這些日子,謝輕舟多次提到了進京趕考,他道:“我若能和二哥一樣,月兒你就能官夫人了!”

但曾經,謝輕舟的願望也不過是:我就想做個夫子,與你閑雲野鶴般地生活著。

姐姐曾提醒過她,人心是會變得。

沈昭月看著眼前麵露失落的謝輕舟,心底隱隱有了些不安。他的心,會變嗎?

“石頭,將東西收好。晚些,你幫我給他們送去。”謝輕舟招呼著石頭過來,讓他抱著東西回去了。

這會兒,正好無事。

謝輕舟索性就躺在了院子裏的躺椅上,曬起了太陽。他是個庶子,做事總是處處受製於人,府中的規矩總是隻有他一人要守著,他心中自然有嫉妒,有不公。可現在,看著沈昭月為他操心勞力,他忽而有平靜了許多。

他已經有月兒了。

可腦中,總是有聲音在隱隱作祟。

若是,若是他也能成為像謝長翎那樣的人呢?

入京為官,人人敬他,懼他,愛他。

“砰——”

門突然被撞開了。

石頭跑著進來,腿被絆倒在門檻上,跌了個狗啃泥。

“怎麽回事?慌慌張張的?”謝輕舟從躺椅上起身,見石頭摔到了頭,臉上被地上的砂子劃出了幾道痕,連忙問道。

石頭不顧腿上的疼痛,衝著謝輕舟大喊道:“官兵來了!衝進來了,大夫人被抓走了!那位齊大人,讓人將府中的姑娘公子們都喊到前院去呢!”

謝輕舟頓時愣了神,大夫人被抓走了?那就意味著……謝長嵐他……他莫非真舞弊了?

“二哥呢?二哥可來了?”謝輕舟又追問了一句。

石頭想了想,他剛才跑得急,沒仔細看,“我沒注意,應當是來了吧?”

沈昭月喝了口茶,花香四溢,相比其他人的慌忙,她鎮定自若地握住了謝輕舟的手,安慰著:“隻抓了大夫人,那就未曾牽連到我們。不用怕,隻跟著去前廳看看。”

“那可是舞弊啊!若是聖人真追究起來……”謝輕舟不敢想,他好不容易才中舉,實在是不甘心因著謝長嵐那個蠢材,累及他的前途。

“如今說什麽,都來不及了。既然齊大人發了話,我們就去看看。”沈昭月拍了拍他的後背,讓他放寬心,“不怕。去看看,好嗎?”

謝輕舟見沈昭月一如既往的鎮定,波瀾不驚的安慰下,讓他腦中一轉,忽然想到那位齊大人認識沈昭月,他提了一句:“月兒你認識齊大人,定是知曉他的秉性,我信你。那齊大人應當不會隨意將無辜之人牽連其中。”

這一頂高帽子,扣在了沈昭月的頭上。她哪裏就清楚齊恒的秉性了呢?可現在為了讓謝輕舟放寬心,沈昭月並未有多解釋,隻笑了笑:“我與齊大人不過幾麵之緣,但他應當是個好人。”

謝輕舟拉住沈昭月的掌心,將其放在了心口處,他道:“月兒,我信你。”

等到他們兩人趕去前院時,各房的夫人早已到了,皆是神色緊張,相互張望著。

各院的姑娘們更是第一次遇見這般情景,柳香見到沈昭月來,立刻朝她走去,小聲道:“月兒,那你可算來了。剛才大夫人被押走了,那陣仗可嚇人了。”

“人來齊了?”拿刀的官兵大喝一聲。

“齊了,都齊了。”謝府的管家數了下人,連忙回道。

沈昭月這才發現,謝長翎不在。

齊恒朝著身旁的慶王笑了笑,“慶王殿下,謝家科舉舞弊,這些人或許都參與其中了。本官認為,應當都押下去,好好審問才行。”

王旭也連聲道:“按照我朝律法,科舉舞弊,那可是要連坐的!”

“這罪尚未定下來,你們就要強押良民下獄?”慶王裴玄冷哼一聲,眼神掃過了在座眾人,隨手一指,“這幾位姑娘們,隻是投奔到謝家罷了。論親疏,怕是都不在五服之內的,也要連坐嗎?”

那指頭,最後落在了沈昭月的身上。

沈昭月抬眸望了一眼,正撞見了齊恒打趣的眼神,讓她心中低罵了一句:無恥。

“那慶王殿下以為,該如何呢?”齊恒挑眉,他自然不會將滿府的人都抓走,但謝家總要付出些代價才行。

慶王道:“謝家大房之人,通通押入監牢。其他人,禁足謝府,不可與外人來往。等事情水落石出後,再說吧。”

話音剛落,王嫣突然衝到了人前,抱著懷中的嬰兒,哭求著:“大人,大人,我孩子還不到一歲,不能去監牢啊!她會死的,會死的。”

“你是謝長嵐的那個妾室?”慶王想了想,是有這麽個人。

王嫣連連求情:“是。還請王爺繞我們母女一命。”

“孩童無辜,就把這女子帶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