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陽光偶爾的射入,讓昏暗的房間多了幾縷光線,同時也刺傷了阮浯霜的雙眼。放鬆身體,靠在身後那個硬邦邦,坐起來一點都不舒適的椅子上。即使骨頭被木頭硌的發疼,也絲毫沒有察覺,因為心裏的痛已經讓她有些麻木了。

當看到那個心電圖停止的時候,當看著那個人蒼白的臉被白布所覆蓋的時候,阮浯霜便已經陷入深深的自責中。自從22歲開始的第一個手術,落下的第一刀開始,自己便從來沒有失誤過,更沒有讓任何一個病人死在手術台上。

怎麽會?為什麽會這樣?這一句話,阮浯霜已經問了自己無數遍,明明已經切除了那塊腫瘤,為什麽還會導致病人的休克。明明沒有碰傷血管,為什麽病人還會出現大出血的現象?阮浯霜即使思考了一整個下午,卻仍然不得其解。

漸漸的,這種深深的疑惑便讓她越來越自責,甚至掉入了心裏譴責的漩渦中無法自拔。想到澄歌絕望哭喊的樣子,阮浯霜的心裏也是一陣刺痛。是自己毀掉了一個完好的家庭,是自己讓一個20歲的女孩失去了她的父親。

想到這裏,阮浯霜腦袋裏第一個閃過的便是阮銘。她不知道自己出事的消息阮銘會不會知道,更不敢想象身體已經大不如前的阮銘如果聽到了這樣的消息會怎麽樣?還有小多,小多她又怎麽承受住自己帶給她的打擊?

好煩,真的好煩。阮浯霜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是這樣的沒用。

“爸,你喝點粥好不好?就算你擔心姐姐,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如果姐姐知道你進了醫院還不吃飯的話,她又怎麽會放心?”阮多焦急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病房響起,而麵對阮多的請求,阮銘仍然是熟視無睹,靜靜的看著電視上一條條關於虹銘醫院的報道。

“爸。”“啪!”響亮清脆的聲音刺激著阮多的耳膜,看著那碗被阮銘打在地上的粥,阮多的眼裏是不解更是著急。“嗬嗬,現在讓我喝粥我又怎麽能喝得下去?你姐姐怎麽會這麽糊塗,居然會為了掙那些錢而用假藥,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努力了一輩子的基業竟然會敗在她的手上!”

也許世界上最悲哀的事就是不被人相信,而最讓人難過的事,便是自己所愛的人不相信自己。

阮多的臉色早在阮銘話音落地的一瞬間變得慘白,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會說出這些話的人竟然是一直疼著姐姐的父親。心裏有遺憾,也替阮浯霜不值,更多的則是對那個仍然關在警察局裏那人的心疼。

“爸,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收回這些話。你是姐姐的父親,也是她愛的人。如果讓她聽到你說出的這些話,你知道她會有多傷心嗎?不管外界的人怎麽說,也不管澄先生的死到底是不是因為假藥而造成,我都會相信姐姐。”

“因為我了解她,因為我懂她,所以我不相信姐姐會為了掙那一點點的錢就去用假藥來敷衍那些病人。你作為姐姐的父親,應該是最了解她的為人的,為什麽在這個時候你偏偏選擇不去相信她?”

“小多...”“爸!請你聽我說完好嗎?”阮銘剛剛說出口的話被阮多打斷,他就這樣躺在床上,怔怔的看著這個站在床邊,第一次對自己說出這麽多話的女兒。“爸,也許你認為你很了解姐姐,但是其實你看到的她,就隻是一層偽裝而已。”

“姐姐一直都在故作堅強而已,其實她明明比任何人都要脆弱。她雖然是虹銘醫院的院長,卻僅僅隻是一個女人而已!經曆了這樣的事,她又怎麽會不害怕?爸,我真的好心疼她,我寧可現在被帶進警察局的人是我,也不希望姐姐被那樣對待!”

說到最後一句話,阮多幾乎是用吼出來的。而這些話,也徹底的喊醒了阮銘。他看著蹲在地上的阮多,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阮多卻並沒有領情的意思,而是掙脫了阮銘的手跑出了病房。

而就在她跑出去之後,陳兮便走了進來。其實早在剛才,她就已經站在了門口,隻是阮多跑的太過著急,並沒有發現她而已。陳兮一言不發的收拾掉地上的碗和粥,腦袋裏回響的卻全是阮多剛才說過的話。

到了現在,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麽阮浯霜會愛上阮多,隻是因為,這個人值得她愛。如果在以前,有人問陳兮世界上最愛阮浯霜的人是誰,陳兮一定會考慮一下再回答他。但是到了此時此刻,她已經完全不用思考,直接說出那個人的名字—阮多。

也許,自己從來都沒有了解過真正的阮浯霜,也許,自己對她的愛僅僅是一時的迷戀而已。因為這份愛,和阮多的比起來,真的太過於渺小了。究竟愛一個人愛到了什麽程度,才會在承受了那麽多的痛苦之後仍然願意替對方承受一切?

“小兮,你回去吧,我自己在這裏就可以了。”阮銘看著坐在病床邊的陳兮,略帶歉意的說著。現在的阮銘已經褪去了曾經的輝煌,烏黑的發絲被銀絲所取代,本來俊俏的臉上也生出了許多皺紋。這樣的阮銘,哪還是當年那個醫學界的天才?哪還是那些官場上,商場上眾人巴結的院長?

時間是萬能的,它改變了阮銘,也改變了一切。而世界上唯獨一樣不會被時間所腐蝕的東西,便是真情。阮多對阮浯霜是如此,阮浯霜對阮多亦是如此。

“伯父,沒關係的,我等到小多回來再走,我想她不會就這樣跑了的,因為她一定不會放心留你一個人在這裏。而且,我也有些話想要對你說。”阮銘看著一臉真誠的陳兮,也不再讓她走,而是安心的靠在床頭等著陳兮接下來想要說的話。

“伯父,其實我想剛才小多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跟著小霜在一起工作了這麽久,我完全信任她的為人。我也不相信她會是那種為了錢而傷害患者的人,更何況,如果小霜一直用的是假藥的話,為什麽其他的患者都沒有出事,而唯獨澄啟出了事?這樣,是不是太詭異了一些呢?”

在聽到陳兮的前半句話時,阮銘已經陷入到沉思之中。就連陳兮都對阮浯霜的行為深信不疑,而自己作為她的父親,竟然沒有選擇相信她。一瞬間,愧疚,自責,夾雜著心疼全都從胸口湧出,差點讓阮銘再一次發病。

而正當他控製住自己情緒的時候,陳兮卻在此時拋下了一枚更大的炮彈。“你是說,這件事是有人在搗鬼,想要陷小霜和虹銘醫院於不義?”阮銘抬起頭看著陳兮,本來渾濁不堪的眼睛頓時變得異常明亮,其中還有著說不出的陰冷。

“伯父,目前我還不能妄下結論,但是我的直覺卻告訴我事情一定不會這麽簡單。小霜的為人,是絕對不會出問題的。而整個手術,我也跟在一旁,其中並沒有任何技術性的失誤。所以我想導致澄啟猝死的原因,就應該在那些藥物上。”

陳兮的話,就像是畫龍點睛的那一筆,一語道破夢中人。

站在醫院的頂樓的天台上,阮多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輛,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掏出兜裏的手機,像以前那樣撥打了阮浯霜的電話,等待著她的卻不是那個熟悉的聲音,而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訊息。

已經維持了一天,這樣渾渾噩噩的狀態,自從早上和姐姐分開之後,這顆心似乎一直都像是懸在高空中一樣,起伏不定。明明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為什麽不攔著姐姐,卻還讓她去了醫院?如果不是讓她去了醫院,做了手術,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姐姐現在也不會被抓進警局裏?

這樣的如果,那樣的如果,隻可惜,世界上永遠都不會有如果。

手指死死的攥著手機,甚至指甲已經陷入了掌心,卻仍然不願鬆開。身上的痛,是無法和心裏的痛所比擬的。身體雖然被冷風吹得有些僵硬,但是阮多卻沒有絲毫想要回去的想法。如果是在以前,那個人一定會故作生氣的走上前,把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然後嘴裏說著嚴厲的話。可是現在,姐姐已經不在了。

想著阮浯霜一個人被關在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阮多總是控製不住的會想很多。

姐姐到底有沒有吃飯?那裏的飯菜一定不好,姐姐一定不會習慣。現在已經到了晚上,姐姐會睡覺嗎?可是經曆了今天的事之後,姐姐會不會做噩夢?如果被噩夢嚇醒了,沒有自己在身邊,又有誰可以去哄她?

雖然阮多想的都是一些微乎其微的小事,但是卻可以這些小事中體會到她對於阮浯霜的關心。事已至此,每個人都一定不會好過。而阮浯霜的入獄,阮銘病倒,虹銘醫院被查封,這一件一件的噩耗隨之而來,也全部壓在了阮多的身上。

陳兮天台的門口,看著阮多那個仿佛被風一吹就會摔倒的身體,竟然有了想把她抱在懷裏的衝動。陳兮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快步走上前,把那個站在風中的人拉入懷中,然後猶如撫摸一隻寵物那樣輕輕的莫著阮多的頭。這個擁抱,有友情,有親情,唯獨沒有愛情。

“風這麽大還站在那裏,你是想讓自己也病倒嗎?我知道你擔心小霜,但是事情也不是一時就能解決的對嗎?所以你要聽話,保護好自己懂嗎?”看來,陳兮不僅僅是動作上把阮多當成了孩子,在語言上所用的也是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

聽著陳兮的話,阮多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今天,在阮浯霜的麵前她沒有哭,在阮銘的麵前她更沒有哭。但是到了此時此刻,她是真的已經忍不住了。

“陳兮姐...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陰謀已然浮現出來了,我想大家也應該能猜到背後的故事對吧?

今天參加了小學的同學聚會,真的是變化太大了

很多人看到我的時候都米有認出來,不過偶可是都認出來了

唯一悲催的就是被所有人當成了T,然後被介紹了對象

各種惡寒無下限。其實我想說:“我很純良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