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幫九艘戰船,繼縯逆水北上,艙廳剩下劉裕和江海流兩人對坐,其他人奉命去作好準備,以突破天師軍的封鎖。

江海流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我曉得劉大人在擔心逆水作戰,不利我方,又怕對方及時布下攔河障礙,對嗎?”

劉裕搖頭道:“大當家縱橫長江,手下兒郎是喝江水長大的,自有一套逆水逆風、破障闖關的操舟法門,我反不是擔心造方麵。”

江海流訝道:“原來劉大人另有一套看法,願聞其詳。”

劉裕心忖盛名之下無虛士,江海流雖已決定作戰的方式,但仍遺開手下,好讓自己暢所欲言,然後再設法釋自己的疑惑,以示對他劉裕的尊重。

他這般看得起自己,當然不是因他在北府兵卑微的身分,而是曉得自己是謝安和謝玄看中的人,欲修補與謝家的關係,當然須好好款待自己。

這或許是最後一個影響此行成敗的機會。

劉裕直言道:“天師軍準備充足,兵力強大,觀乎他們輕易擊潰王國寶的水師,不教一艘船漏網,可推知他們有一套從陸岸襲擊的完善作戰方法。”

江海流點頭道:“二兀全同意,不過對付王國寶天師軍是攻其不備,故輕易得手,而我們幸得劉大人知會,有備而戰,鹿死誰手,尚末可知。”

劉裕道:“這個我明白,隻是眼前情況,若正麵對撼,實不利我方。大當家今趟北上的優勢,全在事前沒泄漏半點風聾,也教人料想不到,所以是一支可扭轉局勢的奇兵,一旦正麵衝擊敵人,將失去奇兵之效。穎水是有遊可尋,邊荒是無綜可察,若能拿捏好時間,於邊荒集外取得據點,當敵人發動時施以突襲,我有信心可以弱勝強,擊垮孫恩的部隊。”

江海流凝望他好半晌,微笑道:“劉大人的膽子很大,又是智勇兼備,問題在我們慣於水戰,陸戰卻非我們本行,在麵對敵人如此疆勢下,要我們棄舟深入陸岸行軍作戰,等若把魚兒送上陸地,根本沒法發揮本色長處,在心理和士氣上早輸掉此仗。我們也非完全缺乏在陸上打硬仗的經驗,但隻限於小規模的戰事、幫會閒的火拚,卻不是如眼前般的大規模會戰,且是敵人兵力在我方數倍以上。劉大人明白此點,當曉得我是不得不作此決定。”

劉裕心中一陣感觸,卻是對自己而發,暗忖自己終仍末是統帥的材料,未能考慮及每一類兵種的特性,換過謝玄,不用扛海流說出來,便明白江海流是不得不作此決定。

習慣是狠難在忽然問改變過來的,大江幫稱雄長江,擅長水戰,縱然攻擊岸上目標,也必有戰船配合,隨時可回到水裏。若拿走他們的船,等若要精於騎射的胡人下馬步行,其戰鬥力、信心、士氣均會被大幅削弱。

最可恨是大江幫這方麵的局限,令他不能盡情發揮兵法謀略,對即臨的一戰,他再沒有把握。

江海流親切的道:“不瞞劉大人,今次我們北上邊荒集,並沒有考慮到孫恩的天師軍,隻是收到漢幫求助的飛鴿傳書,曉得慕容垂會對邊荒集用兵,所以早有打算在情沈緊急時撤走祝老大和他的人。”

劉裕聽他意有未盡,訝道:“大當家尚有甚麽指示,何不坦言直說?”

江海流歎道:“我現在開始明白安公因何致力栽培劉大人,更希望我們以後有機會好好合作。”

劉裕知道他從自己的善解其意,看出他劉裕的才智,心中卻是百感交集,謝玄付托要殺“大活彌勒”壯法慶的命令,自己恐怕會令他失望,歎道:“我真的沒有麵目回去見玄帥。”

江海流一震道:“劉大人竟猜到我心中所想的事?”

劉裕點頭道:“大當家是想我立即掉頭回廣陵,向玄帥求授,對嗎?”

江海流肅容道:“縱使我們能突破封鎖抵達邊荒集,仍沒法抵擋南北兩路來犯的龐大敵軍,唯一可逆轉形勢的天下間惟隻玄帥一人,屆時我們可以全力配合。到廣陵後,請代我向安公問好,告訴他海流願領受任何罪責。”

夜窩子、古鍾場、鍾樓。

燕飛和呼雷方匆匆登上鍾樓,拾級登階,呼雷方的手下則留在樓外,與慕容戰的手下一起把門。

隔遠他們便看到慕容戰和卓狂生兩人在鍾樓之巔,情況古怪。

兩人連跑三層,到達有邊荒四景之一的榮耀的鍾樓之頂,從這裏可環視俯瞰邊荒集和附近的全景,視野完全不受限製,唯一限製是地平的盡處。

卓狂生挨欄而坐,神情頹喪,一身酒氣,旁邊還有個翻側了的酒饅,縵口打開,看來已給他喝得一滴不剩。

慕容戰一臉狐疑的蹲在他身旁,看來是費盡盾舌,卻沒法得到答案。

呼雷方愕然道:“甚麽一回事?”

慕容戰頹然坐地,攤手道:“恐怕要問老天爺才成,我上來時他便是這樣子,大哭又笑的,教人摸不善頭腦。”

燕飛和呼雷方來到閉上眼睛,不住喘息,狀甚辛普的卓狂生前,自然而然蹲下去,察看他的情況。

呼雷方或許想起姬別,懷疑的道:“不是被人下毒吧!”

慕容戰挨到他旁,苦笑道:“別的毒肯定沒有中,卻肯定中了酒毒,一句話也不肯說。唉!邊荒集不知是否中了毒咒,沒有一件事是正常的。”

又向燕飛道:“你是喝酒的大宗師,有甚麽迅速解酒的方法?”

燕飛以苦笑回報,道:“唯一方法是睡他的三天三夜,酒毒自解。”

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卓狂生聞燕飛說話立即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直勾勾望善前方,嚷道:“是否燕飛來哩!。”

三人你眼望我眼。

燕飛道:“是的!我來了!究竟發生甚麽事?”

卓狂生垂捩淒然道:[他死了!”

燕飛一頭霧水道:“誰死了?”

卓狂生像失去所有力量般,沮喪無助的道:“他死了!大魏完了!”

燕飛劇震一下,心中開始有點模糊的輪廓。

慕容戰察覺他神色有異,問道:“老卓指的是誰?”

燕飛探手抓善卓狂生病頭,沈聾道:“振作點,是否任遙死了。”

輪到慕容戰和呼雷方駭然以對,以任遙的威名和能耐,他不來找你麻煩已可還神作福,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死了,且是一夜半夭內的事,益發顯得事情的不尋常。

卓狂生倏地坐直,反抓燕飛雙手,一對眼似醉不醉,狂叫道:“他死了,大魏也完了,一切都完哩,”

忽然又審視陌生人似的細看燕飛,口齒不清的迫:“你。。。。:你不是燕飛,你在騙我!”

旋又放手挨回圍欄處,搖頭道:“我對不起你,那晚在夜窩子我是故意阻你的。”

慕容戰失丟耐性,喝道:“快醒過來,你這糊塗的酒鬼。”

燕飛長身而起,移到圍欄邊,往下瞧去,一眾戰士全翹首上望,顯然被上麵的情況震駭,更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甚麽事。

燕飛喝下去道:“給我立即打一桶清水來。”

高彥領善尹清雅穿過樹林,眼前一亮,豁然開闊,原來四周的樹木全給砍伐下來,消失得無影無綜。

巫女河在前方淌流。

蟲鳴烏唱,充盈大自然安寧瀟逸的韻味。

尹清雅輕盈地落在高彥身旁,蚜道:“誰人砍掉這麽多樹呢?”

高彥得意洋洋的道:“遲些兒再告訴你,待我把收藏木筏的地點找出來,再一把火燒掉,我們便可回邊荒集公告天下。”

說首時從背囊處取出發索鉤的筒子,舉起按鈕。

“嗤”的一聲,索鉤射出,斜斜射往左方一株大樹離地近三丈的橫杆一丟,哈哈一笑,拔地而去。

尹清雅仰首望他,嬌嗅道:“你這人哩!跳上去幹哈嗬?”

高彥三爬兩撥地登上最高可立足之處,搖搖晃晃的左顧右盼,嚷回來道:“這叫先察敵情。哈!可以哩!不見任何敵綜,我們有足夠時間創功立業。說書有雲:這一回叫火燒連環筏。哈!還不給我找到你。”

索釣射出,人往下飛,隨索在林木中翔滑。

尹清雅不依的一踩腳,從地上緊追而去。

高彥從高空落下,恰在巫女河旁,隻見木筏一個疊一個的像數百座小山般排在兩旁河岸,約略訐算至少有六、七百個大木筏,若每筏坐二十人,便可讓逾萬人從水路迅速直抵邊荒集。

此處離筏木處足有半裏路,難怪昨夜遍尋不獲。

高彥倒抽一口涼氣,心忖要造出如此數目的木筏,即使出動啾千計的人手,恐怕也須數天時閒。

喃喃道:“他的,待我一把野心燒你老子一個清光。”

話猶未已,背心一陣劇痛,隱約間感到一對手隔善背囊重重擊實,這個念頭剛起,一股無可抗拒的力撞得他離地前飛,投往巫女河。

高彥口鼻鮮血狂噴,跌入河水裏前乃不忘狂喊道:“清雅快走!不要理我!”

“蓬”!

水花四濺。

高彥沒入河水裏。

尹清雅出現河旁,目光投往正朝水底沈下去的高彥,香唇輕顫,雙目茫然,似要繼繽追殺,或許想多補一掌或一劍,最後猛一踝腳,道:“變了鬼也勿要來找我,人家本不想殺你的。”

說罷飛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