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嚴家舊事
嚴洪山一連喝下五六杯,臉上便升起了不自然的紅暈,坐在椅子上的身體也開始不自覺的微微晃動起來。
“哈哈~~嚴幫主好酒量!”遇頌淩讚道,他倒是沒有說謊,這樣連飲五六杯竟沒有醉倒,嚴洪山也算是酒量甚豪。
“哈哈~~喝!我們繼續……”嚴洪山晃晃悠悠的舉起手中酒杯,還未喝,便灑了大半,笑道,“老夫年輕的時候,也是號稱千杯不醉的人物。”
“嚴幫主好酒量,不知令公子是否也繼承了這點?”遇頌淩邊說邊注意著嚴洪山表情的變化。
嚴洪山是真的醉了
。他似笑又似哭的歎了口氣,說道:“烈兒可不似我這般貪飲,見了酒就沒命。”
“嚴公子……似乎不住在斬馬幫?”遇頌淩又問。
“是啊……”
“這就奇了,嚴幫主就這麽一個獨自,將他定是由他來繼承斬馬幫,你又為何讓他去外麵住呢。”
“唉~~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嚴洪山的歎氣聲更大。
遇頌淩又為他斟了一杯酒:“來,我們邊喝邊聊。”
“烈兒在沒出生的時候,我請了一位算命先生幫他算了一卦,掛上說他是天狼星下凡,天資過人,卻命中注定會克親克友克子女……”
“這種江湖術士所言,嚴幫主不必當真。”遇頌淩笑著說。
“我本來也沒有當真。”嚴洪山低聲說,“等到月份足時,夫人卻因難產而亡。烈兒一天天長大,我發現他的確與眾不同,驍勇好鬥不說,他的臂力也大大異於同齡的孩子。終於,在他七歲那年…”
嚴洪山將頭埋在手臂中,痛苦的說:“有一天我正在練功,看到幫中一位長老急匆匆的跑來說出了大事,我一問,原來是烈兒在和幫中的孩子玩耍的時候,失手將一個孩子打死。”
嚴洪山又喝了一大口酒,繼續說道:“雖然因為我是幫主,那個孩子的父母沒有為難烈兒,但從那以後,幫中的孩子再也沒有人同他一起玩了。”
“畢竟關乎性命的事情,那些人害怕也是人之常情。”遇頌淩安慰道。
“關於烈兒是天狼星下凡的說法,又再次被人偷偷的議論起來。烈兒自然也聽到了幫中之人對他的議論,久而久之,性子也漸漸孤僻起來,再長大一些,他便來請我允許他般出去住。我雖然不舍得,但想到他待在幫裏也是每天鬱鬱寡歡,就同意了。”
“如果我沒記錯,嚴幫主又娶了一位夫人吧,不要子嗣,是怕與嚴公子爭奪幫主的位子麽?”遇頌淩又問。
“唉~~這是說來更是蹊蹺……”嚴洪山又重重歎了一口氣,“我與現在的婦人成親也有十餘年了,卻一直……沒有子嗣
。”
“哦?想必這件事也被歸根到了嚴公子身上。”遇頌淩早有預料的問。
嚴洪山並不回答,隻是低頭喝著悶酒。
“嚴幫主可曾想過讓令郎離開斬馬幫,離開青鳳山?”遇頌淩試探著問。
“離開?能去哪?”嚴洪山無奈的搖頭,“烈兒獨處慣了,性子早已變得孤僻,又不善言辭,江湖之上人心險惡,就算他天生神力,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是擔心他,最終會被人算計,落得個淒慘的下場。”
“嚴幫主,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宋師爺哪裏的話,有什麽話……直說無妨!”
“熟悉你的人,都知道你嚴洪山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但在外人眼中,你始終是個土匪頭子而已。”遇頌淩輕描淡寫的說。
“宋師爺這話什麽意思?”嚴洪山一聽這句話,酒勁都似乎清醒了一些,皺起眉頭,聲音也沉了下去。
“我知道,嚴幫主有自己的規矩,不劫平民百姓隻劫巨商富賈,不劫清官隻劫汙吏。”遇頌淩不慌不忙的說著,“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勸說令郎去考取功名,這樣不僅能為國效力還能光宗耀祖,總比做一輩子劫匪要光彩得多。”
“武狀元麽?”嚴洪山苦笑,“宋師爺,你這是在逗老夫呢?誰不知道,考取武官是要看身家背景的,烈兒是在土匪窩子裏長大的,根本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我說有呢?”遇頌淩認真的說,將一封書信放到了桌上。
“這是什麽?”嚴洪山問。
“推薦信。我在帝都有個朋友,他有足夠的能力為令郎洗白身世,隻要令郎有足夠的能力讓他賞識。”遇頌淩笑道。
嚴洪山麵色變得有些怪異,似乎不確定般,喃喃又問:“你真的……要烈兒去做官?”
“隻是推薦,能不能做官,還要看他自己的能力
。”遇頌淩見他仍是麵帶猶豫,微微一笑,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嚴幫主的祖父也曾是名武將。”
這句話令嚴洪山一愣,警惕的問:“這件事我都沒有對兒女說過,你是怎麽知道的?”
看著那病態的臉上散出的胸有成竹的笑意,嚴洪山了然:“師爺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衝著烈兒來的?”
“哈哈~我是衝著賢才而來。”遇頌淩笑道。
“犬子自小在山裏長大,不知被哪位大人看上了?”嚴洪山問。
遇頌淩以手指蘸酒,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字——遇。
在元國,遇為國姓,也隻有皇親國戚才能有此姓氏,嚴洪山看著桌子上漸幹的字跡,麵色漸漸凝重了起來,他是個粗人,但不是個傻子,伴軍如伴虎,他的祖父當年就是成為了朝堂上的犧牲品才被迫落草為蔻,比起光耀門楣,他更在意的是嚴烈的安全。
“寶劍需從磨礪出,隱藏在這深山之中,隻會失去了鋒芒,漸漸生鏽淪為一把廢鐵。”遇頌淩似乎看出了嚴洪山的顧慮,眼睛一轉,勾起了嘴角,輕聲說,“當年,嚴將軍是被冤枉的,是不是?你難道不想替嚴將軍沉冤昭雪麽?”
“想!當然想!我祖父身體健壯,若不是蒙受冤屈鬱鬱於心,又怎會不到六十歲就……”嚴洪山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立刻閉上了嘴。他隱約覺得麵前這個病弱書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仔細想著他的話,似乎也有點道理,若是嚴烈真的能活得官職,重審祖父的案子,還嚴家一個清白,也算了卻了嚴家幾代人的心願。
“這件事,我需要好好考慮考慮,更需要問一問烈兒的想法。”嚴洪山起身,緩緩的說。
“當然”遇頌淩點頭。
“那我先告辭了。”嚴洪山說完轉身便走了出去。
“爺,這老頭看上去猶豫得很呐。”華宇站在一旁小聲說,“你說他能同意麽?”
“當然。”遇頌淩胸於成竹的一笑,“我這次回帝都,一定要把嚴烈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