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被非禮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有那麽多的淚。
比自己中了冰絲時還要絕望,比誤以為連夜失憶時還要悲傷,甚至……比我得知我和他乃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時,還要手腳冰涼。
他和別人生了一個孩子……悌悌
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
他摟著那個孩子笑,他為他買糖葫蘆,現如今,他竟然不管不顧自己的傷勢,親自摟著他一起睡覺!
我越想眼眶裏的淚便越是遏製不住,爭先恐後地砸了下來。
而懸在我身上的連夜,他一霎不霎地將我望著,不再說話,也不再詢問,隻是鳳眼灼灼地凝望我淚痕縱橫的臉。
就那麽的,我一直哭,他一直看,兩個人不知道這麽傻兮兮地對峙了有多久,他抬起手,指尖蜿蜒如蛇,輕輕描摹著我臉孔的輪廓。
他輕聲道,“你很難過?”諛
我哭得呼吸都不暢了起來,眼睛紅腫,鬢發淩亂,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他卻是自顧自地抓起了我的手,牽著它,徑直按到了自己的心口上。
他喃喃道,“它也一樣。”
我終於再也忍受不住,痛哭著,撲進了他的懷抱裏麵.
一場歇斯底裏的哭泣,耗費了我不少力氣,等到喘息漸漸停止……
我困了。
連夜的懷抱很熟悉,很安寧,我哭到幾乎缺氧,大腦一時之間混混沌沌的,因而也暫時忘了兩個人之間的嫌隙,我皺眉閉眼地蹭了蹭,在他懷裏拱了一拱,就要睡了。諛
卻聽他低低地道,“你還怪我傷了顧朗那事?”
怪的。
我在他的胸口處磨蹭著,明明哭得眼睛腫到根本睜不開了,倒也還記得“嗯”了一聲。
他攬著我腰的那隻手登時緊了一緊,嗓音轉沉,“說過了是他自找的!”
我閉著眼,神智卻清醒了幾分,強撐著稍稍離開他的懷抱,我仰臉眯眼瞧他,忿忿,“可你把他傷得未免也太重,他這麽久都沒有醒!”
淚眼朦朧,連夜的表情我看不太清,隻聽到他哼了一聲,冷笑著道,“昏迷不醒?他若是醒了,怕就要變成你不認識的人!”
我聽不懂。
難得連夜沒有再賣關子,他抬手替我揉了揉紅腫不堪的眼,嘴裏聲音卻依舊保持著隔絕疏離的微冷。
“他被人陷害,中了蠱,會任人驅使隨便殺人——我說出來,你可會信?”
我愣了一愣,下一霎,脫口而出,“我不信!”
再回連國,兩次相見,一次是他到宮裏偷偷看我,一次是他從迎春居裏把我偷了出來,兩度相逢,雖然他舉止有些奇異,且說了些古怪的話,但他還是顧朗,我能肯定。
我不相信什麽他被人驅使,會隨便殺人!
連夜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反應,他頓住給我揉眼的動作,哂笑一聲,“你看,既是如此,何必再追問我原因?顧朗和連夜,你分明是把他看得比我要重。”
我愣了愣,連夜已是毫不留戀地丟開了我,翻身便躺到了我的身側,他背對著我,閉眼就睡。
我張了張嘴,又張了張,眼睛腫得桃兒一般,就那麽呆呆地坐著,既可笑,又無措,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連夜再不肯出聲。
我垂眼看了看他,他背對著我,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我心下有些難過,轉身要下床去,卻聽他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
“你敢!”
我頓了頓,紅腫著眼將他的背影望了片刻,視線微錯,注意到他腰側那處血跡氤氳的傷口,抿了抿唇,終是在他的旁邊躺下了身。
隱約間,似乎聽到他低低地哼了一聲.
那一夜,睡得渾渾噩噩,似乎是做了夢,可又記不清,我甚至記不得自己是怎麽睡著的。
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然沒了連夜,再偏一偏臉,我赫然看到,床榻的最最裏側,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兒正麵朝著我,大睜著眼,一霎不霎地看著我的臉孔。
我先是一怔,再是腦袋一懵,渾身血液都往腦海裏衝的同時,我霍然就坐起了身,剛準備奪路而逃,就聽娃兒奶聲奶氣地道。
“喂!你為甚在我爹爹床上?”
怕的就是你這麽問!
我漲紅著臉,像是個被原配捉奸在床的賤人,一時之間逃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尷尬間,就聽那娃兒窸窸窣窣地朝我爬了過來,他用藕節般白嫩的手臂扯住了我,氣呼呼地道,“怎麽不說話了?你昨晚不是說了好多?”
昨晚?
我像被雷擊了似的猛然轉身,“你聽到了?”
“對啊。”娃兒似乎很是不解我為什麽會這麽激動,他皺了皺小小的鼻子,微微將下巴昂了一昂,一副很是驕傲自得的表情,“昨晚寶寶睡醒,你哭得眼淚鼻涕直流,還抱著爹爹,一直一直地往他懷裏拱!你,你不知羞!”
“喀嚓”一聲,我隻覺一道天雷正正劈中了我的腦門兒……
娃兒又是下巴一昂,得意洋洋,“我聰明吧?裝睡裝得你們都沒發現!還有爹爹,我跟你說噢,他昨晚趁你睡著,偷偷咬你的嘴唇!”
又是一道天雷憑空而下,我隻覺虎軀一震,娃兒已是用胖胖的小手托住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起來。
“你的嘴唇很好吃嗎?爹爹為甚一直咬著不
放?”
說著這話,他滴溜溜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的嘴巴轉悠,我莫名地覺得後背一陣發涼,下意識般地起身就逃。
果不其然,那娃兒猛然起身,朝我撲來。
……撲了個空。
殿內很靜,“噗通”一聲,他一頭就撞在了床沿兒上麵,抬起了頭,那張清秀可愛的小臉先是懵懵懂懂,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我,再是回過味兒來,嘴巴一扁,“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我的祖宗。
今天可算是開了眼,見到一個哭起來比我還猛的主兒,我聽得心亂如麻,幾乎要把眉頭給擰折了,強忍著那股子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甘拜下風地哄著他,“不哭了,不哭了成嗎?我不是已經給你揉了?”
小娃兒抽抽噎噎地怒瞪著我,憤憤地道,“你磕一下試試,哭得比我還凶!”
生平第一次被小孩子搶白,我禁不住嘴角一抽,鎖緊眉頭想了一想,我提議道,“不然……我帶你去找你爹爹?”
摸良心說我其實並不想見到連夜,見到他,我就會想起顧朗的事,而想起顧朗,我就會想到……
昨天夜裏連夜所說的話,我竟然隱隱開始相信……
我……
我好像真的錯怪他了?
唉,頭疼!
見連夜頭疼,聽這娃兒哭頭更加疼,兩疼相較取其輕,我忍痛決定帶他去見他爹,卻不料,他竟哭聲一頓,脫口而出。
“不要!”
我禁不住愣了一愣。
不見他爹?
我茫然皺眉,“那你要做甚?”
娃兒眼睛很狡黠地轉了一轉,小身子又朝我撲了過來,這次我沒來得及躲開,他小小的嘴巴撅了一撅,不偏不倚地吮到了我的嘴巴上麵。
“吧唧”一聲,聲響極大,我隻覺渾身一繃。
身後,堪堪邁進殿來的緋衣男人恰好看到這一情景,先是一怔,再是怒氣驟燃,厲斥出聲。
“連寶!!!”.
禦書房內,連寶耷拉著小腦袋垂手站著,我在一旁凳子上坐著,心底想:這貨居然叫連寶?
連寶那民間女子的楷模娘親,也在殿內,她的眼圈兒有些微的紅,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再是看了看我,眉眼間分明帶著幾絲難以置信。
我能夠明白她的心情——以我此時此刻易了容的模樣,頂多隻能算得上一個清秀,而且,我已經是十六、七歲高齡,再怎麽看,也不像是能做她兒子小女朋友的主兒。
——她大約是為自己兒子的審美取向而痛心疾首。
可痛心疾首的,又不隻是她一個人。
連寶垂頭喪氣地站著,一副誠懇認錯的樣子,嘴裏卻是小小聲地嘟噥,“我又不是故意要那麽做的,昨晚爹爹咬她好久,一直都不肯鬆,寶寶還以為,她嘴巴很好吃呢……”
又是一道天雷劈下,我徹底石化,連夜卻是冷笑一聲,“所以,你就動你爹的女人?”
這對話……好亂/倫!
我虎軀一震地朝楷模娘親看去一眼,她竟然沒有憤恨地瞪我,反倒又是眼圈一紅,連帶著,還很是詭異地麵帶幾分欣慰之色,抿了抿唇。
我不由地有些吃驚。
她……竟不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