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誇張地說,沈清微甚至能從她臉上讀出諂媚。

眨眼間,柳氏的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垮下臉來,幹巴巴地將三個食盒推給以沈茹輕為首的上院三人。

“這些是你們的。”

沒錯,這幾個與其他甲餐看來並無太大區別的食盒,正是柳氏精心準備的丙餐。

秦氏精神麻木,不會在意這些細節,唯一能氣到她的事情隻有柳氏可以在她麵前展現自己與沈威的恩愛。

而沈雪瑤卻是個又蠢又壞的角色,要讓她立馬發現其中貓膩,隻怕是難於登天。

唯有沈茹輕在觀察到沈清微的餐食食材豐富色彩鮮豔,看沈清微吃起來也是無比美味。而她們母女三人的餐食則是清湯寡水,用喂馬的材料來形容都不為過!

沈茹輕不是傻子,她立馬反應過來這餐食的分配被做了手腳,但她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旁敲側擊。

“呀,這普陀寺的馬齒莧怎麽會如此美味,我竟完全品嚐不出一般馬齒莧的苦澀味道!寺廟裏的小師父真是有心了!”

此言一出,有如平靜的湖麵上被投擲了一枚石子,盡管未能掀起驚濤駭浪,但也依舊引人注目。

這馬齒莧是什麽東西?是一種長在野外十分常見的野菜。不過這野菜味道並不美妙,初嚐的人隻會覺得其又哭又澀。是以隻有十分清貧的人家才會有這道菜存在。

而沈茹輕話中的重點其實不在'馬齒莧的味道是否可口,而是在於,她的餐食中竟然有馬齒莧?

沈威和沈清微的餐食都是甲餐,裏麵隻有新鮮又可口的素材,甚至還有用豆腐做成的素肉,可謂是十分豐盛。其中壓根不會出現馬齒莧這等野菜。

因此這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實際上就透露出來,沈茹輕的餐食與他們不同,可能更次等,裏麵甚至還有馬齒莧。

沈威自然聽出來不對勁,立馬扭頭問柳氏:“這是怎麽回事?”

柳氏尷尬一笑:“這還能有怎麽回事?不過就是寺中有多種菜品罷了,。想來是寺中夥夫和尚的手藝極佳,才敢讓馬齒莧上餐桌!茹姐兒倒是有福氣,恰好能吃到。”

這樣的解釋在沈茹輕這裏完全不成立,但它很巧妙的一點在於,這幾句話既撇清了柳氏自己還沒有把鍋推到和尚身上,不可謂不高明。

沈威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即使半信半疑,也還是點點頭,預備說句:“那此事便這麽過去了。”

結果叫沈茹輕捷足先登:“那說不定是姨娘刻意為之呢?這馬齒莧終究是馬齒莧,再如何做得味道美妙,也終究比不得更好的菜啊!”

這一下可是把矛頭直愣愣地指向了柳氏。

柳氏立刻解釋:“怎麽會是我刻意為之呢?這些食盒不都長得一個模樣嗎?我如何區分的出來哪盒裏麵有什麽?”

沈茹輕還想再辯,卻一下叫沈威的怒吼嚇閉了嘴:“沈茹輕,你還有完沒完?都是一家人,你為何要如此較真?不過是一個齋飯罷了!你作為二姐,應當更有擔當,何須再在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上糾纏不休?”

劈頭蓋臉一頓責備下來,沈茹輕再無開口機會,她隻能愈加憤恨地在心裏想:這父親和姨娘吃得比她好也就算了,憑什麽沈清微那個小賤/蹄子也吃得比她好?

一種強烈的不甘和妒忌湧上心頭。

接下來的幾日是連續的燒香禮佛。在佛像前一跪就幾乎是一整日,饒是沈清微再有耐心和恒心,也招架不住心理和身體的雙重折磨。

於是回府之後,沈清微感到渾身酸痛,幹脆在府中躺完了整個大年二十九。

到了三十這日,沈府一家齊聚餐桌,難得的父慈女孝,姐妹情深場麵。

但這一派喜氣洋洋中,拂冬的情況卻不知為何突然嚴重起來。

原本不願讓沈清微擔心的拂冬不願意說出此事,還是青寧返回扶風苑取東西時,碰巧看到拂冬疼痛難忍的模樣,隻怕她就要折在今晚了。

青寧知曉自家小姐其實與沈家人並不如表麵上這麽親密,在她心中,隻怕拂冬的安危比起這幾位來說更重要。

權衡利弊之下,青寧伺機附在沈清微耳邊,告訴了她拂冬的情況很不好。

沈清微聞言,臉色馬上就變了,她匆匆對著飯桌上的若幹人等說了句:“時候不早了,我先回院子了告辭。”

隨後火急火燎地趕回扶風苑。

見到了拂冬的模樣,沈清微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拂冬的狀況也太過糟糕了!

隻見拂冬痛苦地趴臥在軟塌上,她的渾身都泛著病態的紅色,臉上手臂上生出來一些坑坑窪窪的小疙瘩。她淒苦地看著沈清微,她的喉嚨依舊發不出任何聲音,沈清微隻能在她的眼睛裏讀出向自己的求救信號。

即慎人又叫人心疼。

沈清微怎麽也沒有想到這蛇毒竟然恐怖如斯!沈清微暫時沒找到法子徹底解決,但這些日子對拂冬的悉心嗬護也還是緩解了拂冬的情況。

前些日子,沈清微都要以為拂冬幾乎都要恢複了,她甚至還能發出一點聲音,行動也沒有什麽太大障礙了。

她以為,拂冬恢複隻是時間問題。

可是,這毒竟然變本加厲了!

沈清微沒有研究透這個蛇毒,她隻能想盡一切辦法來緩解拂冬的痛苦。

於是憐惜地將拂冬被汗濕的碎發,輕聲問道:“我接下來要為你放血治療,可能會疼,不知你可否願意?”

拂冬拚盡身上力氣,重重的點頭。

沈清微幾乎不敢看她虛弱的模樣,她實在太過心疼了,但她必須狠下心來為拂冬紮針放血。

青寧在沈清微的安排下幫拂冬除淨了衣物,將她放進了一個水溫很燙的大木桶中。

拂冬在蒸騰的水汽中麵色晦暗不明。

她通體泛紅帶來的痛苦,讓她完全麻木,甚無法感知到滾燙熱水帶來的感覺。

沈清微打開自己的針包,將大小不一的銀針一一取出。

隨後從拂冬的腳底開始一點一點往上紮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