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

蜷縮成一團的石榴花,隨著輕風擺動的方向緩緩搖曳。時不時地,還能被順帶下一片染得發紅的花瓣。

“廢物!”姬紅綾拿在手中的瑩白瓷杯,就這麽飛射了出去:“連個人都查不出來,要你們有何用!”

這幾日日頭好,地磚被曬得幹燥。

杯與地麵相撞,毫無意外地發出劈啪一聲響聲,瓷塊片片分隔,濺落滿地。

有一塊中等大的,就這麽紮進了跪著的侍從腿裏。他不敢動彈,隻能顫著唇回答:“再……再給屬下三日時間,保證能夠查出來!”

怕姬紅綾不信,朝著她的方向又狠狠磕了幾個響頭。

額頭、腿上,鮮豔的血液落了一地。

和不遠處的石榴花瓣,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姬紅綾並未因此而產生任何憐憫,冷笑著道:“三日?如此廢物的東西,用去喂狗,再合適不過。”

好像前些日子,宮外送來了好幾批狗。其中有一隻體壯如虎,血口獠牙,最是喜歡食生肉了。

事情都辦不成的東西,讓他去喂狗,都算是客氣了。

“不不不!護法再相信屬下一次,兩日……一日,屬下願用性命保證,若是不能查出此人是誰,就算是被送去喂狗,也決不再多說半句!”

侍從明顯也想到了那隻聞名宮中的惡犬,腦袋上的冷汗冒了出來。

“莫說是一日了。”姬紅綾緩緩走到他麵前,蹲下、身,嘴角還帶著一抹詭異的幅度:“就算是半日,一個時辰,一息,也絕對不可能。”

說完,兩手放在對方的腦袋和下巴上,用力一擰,侍從便失去了生氣。

死前的那聲慘叫,可謂是響徹天際。

“拖下去,喂狗。”

姬紅綾接過宮女遞來的手帕,仔仔細細地將素手的每一個角落,都擦拭了一番。

門口的兩位黑衣侍從並未多話,聽了命令便走上前,準備把人給拖出去。

“你們在幹什麽!”

沈馥望見渾身是血,被他們拖走的侍從,忍不住心下一驚。

原本朦朦朧朧的困意,此刻可謂是徹底清醒。

她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麽起來,莫名其妙還死了個人?

雖說自己現在的身份,就算想處死任何一人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這宮裏不比宮外,哪怕是小小一隅,都有可能隱藏著誰的耳目。

要是被人發現,好端端就死了個人,有一萬張嘴都解釋不清楚。

擦好了手,姬紅綾捏著帕子,隨手一丟:“叫什麽,人是我的,我自會處理妥當。”

沈馥幾乎都要被她氣得頭冒煙:“這是什麽處不處理的問題嗎?要是被人知道,我這死了人,那得給我惹下多大的麻煩!”

她就知道,不該帶這個人一塊進來。

姬紅綾重新落座,把玩般地拿著桌上的其他瓷杯。

“你要是怕麻煩,我可以讓人把你送出去,保證半點兒麻煩,都沾不到你身上。”

“憑什麽我有沒有?人是你殺的,要走也是你走。”沈馥的聲音弱了弱。

嗤笑一聲,姬紅綾舉在手裏的杯子,瞬間就砸在了沈馥的腳邊:“我看你是還不明白,一個侍從,我想殺就殺了,你要是再多嘴一句,我敢保證,下一秒會出現的,就是你的屍體。”

劈啪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沈馥看著腳邊的碎片,整個身子僵了僵。

她怎麽敢……她怎麽敢在這裏,威脅自己!

好一會兒,緩緩蹲下,撿起一塊巴掌大的瓷片。

現在她們倆同住在宮中,但凡其中哪一個人出了事,另外一個絕對不會好到哪裏去。

平安相處也就罷了。

要是姬紅綾非要踩在自己的頭上,她也不介意,來個魚死網破。

這般想著,就張了張口。

“不……不好了!”負責澆水的宮人喘著粗氣跑來:“太子妃,姬護法,院子裏……院子裏有一具屍體。”

沈馥將嘴閉上,和姬紅綾對視了一眼之後,兩個便同時朝宮人道:“帶路。”

“是是!”

宮人應了一聲,緩過氣來,連忙帶著人往後院去。

沈馥和姬紅綾所住的宮殿,共有前院和後院兩個院子。

前院向陽,後院朝陰,大部分的時間,除卻打掃的宮人,其他人隻會在前一個地方逛著。

剛進了後院,渾身上下不自覺地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陰涼的風,陣陣在竹林中穿梭著。

細長的葉片和葉片之間,摩挲著發出接連不斷的細響,叫人有些害怕。

宮人顫抖著摸了摸手臂:“就,就在那。”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個極大的淺坑,隱約能瞧見裏頭確實有個什麽人。

姬紅綾皺著眉頭,問:“發現多久了,昨天有見到嗎?”

這,這問題叫他怎麽答嘛。

正因為鮮少有主子出入,一般負責在後院打掃的,時不時就偷個小懶,也沒人能發現。

最開始隻是隔個一天兩天,到後頭,隔幾個月也是常有的事。

隻要不是弄什麽大宴,這後院,愛咋咋。

“這……這……”宮人摸了摸手,不知如何回答。

說對了還好,說錯了,這麽大一個死了人的事,要讓太子妃知道了,還不得罰死他。

見他這樣磨磨蹭蹭,沈馥有些不耐煩:“你趕緊說,要是再不說,本宮可沒辦法替你擔保人不是你殺的了。”

明明是他發現的屍體,怎麽轉頭就變成他殺的了?

宮人一被威脅,立馬聯想到自己接下來,除了進地牢,還得被各種酷刑折磨的慘狀。

直接跪了下來。

“蒼天作證,奴才連一隻蚍蜉都不敢踩死,怎麽可能敢殺人呢!”

“奴……奴才前幾日都沒瞧見,就今日幹活累了想休息休息,不小心腳下踩空,才發現這麽一個人,其餘的奴才一概不知啊。”

“奴才上有古稀之年的老母,下有才垂鬢的弟弟妹妹,奴才死是小,可要沒有人來照顧他們,那才真是不幸啊!”

一時慌亂,甚至連著好幾句話,都頗有口不擇言的感覺。

擦了擦額間的汗,宮人不動了,隻求剛剛的那番話能把這事給塞過去。

姬紅綾聽晚了第二句,再沒吭聲,直接朝著淺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