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不野來度假前隻擠出了三天的假期,三天後公司有一個重大的會議,陳不野必須要出席。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這三天裏兩人拍了一千多張照片,幾乎把整個小島都給拍下來了,連一棵小草都沒有放過。梁文非得知這個信息後隻能把原因歸結於這對情侶還處在新婚期,至於他們的新婚期為什麽比別人長那麽多,梁文非也找不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飛機從小島成功降落到市區的飛機場,兩人回到家已經是深夜了,容澄洗漱完聽見陳不野在樓下的客廳裏打電話。

“……嗯,爸,要不先這樣處理吧……”

“也不是特別多,就當買個教訓吧。”

“好,你去跟安排一下,遲點我去看看企劃書。”

“不要讓他知道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我來解決就行。”

許是聽見了樓上的腳步聲,陳不野一抬頭就看見容澄倚著欄杆低頭朝下望。他愣了一下,仰著脖子對容澄開口:“……洗好了?”

“嗯。”

電話那頭的陳延生聽到陳不野的聲音,明白過來他是在跟容澄講話。果然陳不野很快就衝陳延生說道:“爸,先不說了,明天我再打給你。”

通話結束之後陳不野朝樓上走,容澄在飛機上就已經困得想睡覺了。陳不野拉著他走進臥室,容澄打了個哈欠,實際上也沒聽清楚剛才陳不野的聊天內容。

“公司的事嗎?”

陳不野胡亂應了聲,喊容澄快點睡覺,明天還要去上班。容澄鑽進被窩後看陳不野沒有想睡的意思,問他還要做什麽。

“我去下書房,有點事要處理。”陳不野摸了摸容澄溫熱的臉頰,笑嘻嘻地跟他開玩笑,“你先睡,如果一個人睡不著就給我打電話。”

容澄點點頭說“好”,在陳不野離開之後迅速進入了夢鄉。陳不野來到書房看見助理給他發的文件,掃了一遍以後皺起了眉頭。

之前容宣民曾找容澄說過一個項目的事情,被容澄拒絕後就沒了下文。實際上後來容宣民擅作主張把“弟弟容澄和陳不野的關係”搬上了台麵,對方公司的領導知曉後立刻聯係了陳延生。陳延生承認了下來,有了這一層關係,容宣民的公司終於和這家有名的公司達成了合作。

其實這件事陳不野也是知曉的,陳延生跟他說了之後陳不野便聯想到之前容宣民曾找過容澄。陳延生問他容澄有沒有跟他說過這件事,陳不野回答說並沒有。

“那應該就是他自己提的了。”在陳延生看來這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容澄畢竟和他們是一家人。再怎麽樣容宣民是容澄的哥哥,幫一下容宣民也在情理之中。

“嗯,他哥之前找過他。容澄估計是怕給我添麻煩所以沒答應,沒想到他哥居然自己提了。”

這個項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如果失敗公司會損失幾百萬的利潤。陳延生粗略看過容宣民那家公司交上來的企劃書,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

“我應下來了,我也不得不應下來。”陳延生笑著說道,“不然還給你丟臉。”

父子倆的語氣都挺輕鬆的,陳不野也笑了起來:“沒事的爸,如果出問題我來解決就行。”

當時陳不野擔責任擔得很爽快,可誰都沒想到一語成讖,項目到了最後竟然真的出現了問題。

容宣民這邊他是這個項目的主負責人,公司另外一位同事負責幫他解決材料對接的工作。他們公司負責建造,對方公司負責宣傳。兩家公司達成合作之後所有進程都在按部就班地推進著,但是到了中期工程檢查的時候,對方公司查出來使用建造的材料居然是不合格的。

材料購置是容宣民這邊負責的,容宣民收到報告第一個想法就是報告有問題,並要求重新檢查。然而檢查了三次都是一樣的結果,容宣民隻能從結果開始找原因,最後查出來是那個同事在購買材料時吃了回扣,與並不正規的廠家合作,最終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容宣民震驚於同事的大膽,容家沒有出事前容宣民一直是領導人的位置,一般都負責公司大方向的決定。同事在采購材料的時候曾問詢過容宣民,但他對這個方麵一竅不通,於是把材料采購這一塊讓同事全權負責了。

不管怎麽說大家都隻看結果,容宣民作為主要負責人有很大責任。但他身上又多了容澄這一層關係,所以對方公司很快致電陳延生,話裏話外都在詢問陳延生事情該怎麽處理。

工程是可以重新建造的,可重頭開始造成的損失按照合同上來看應該全部是由容宣民公司承擔。陳延生的意思是讓容宣民賠估計也賠不出多少錢,私底下還是讓自己家的公司承擔損失。

陳不野同意了陳延生的建議,錢這個問題解決以後剩下的事情就容易多了。陳不野坐在書房裏把這個項目的企劃書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把有可能會發生的問題整理成一個表格發給了助理,並給助理留言讓他明天上班的時候給容宣民發過去。

做完這些事時間已經快要淩晨三點了,陳不野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了臥室。

臥室裏留了一盞燈,陳不野小心翼翼掀開被子躺在了雙人床的另一側。容澄背對著他睡得很熟,陳不野伸手去攬他的腰,從背後把容澄擁進了懷裏。

或許是在睡夢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容澄自然地翻身抱住了陳不野。黑暗裏男生無聲地笑了笑,摸索著在容澄唇瓣上印下了一個吻。

容澄是在事情解決以後才知道這件事的。

容宣民主動給容澄發了一條微信,字裏行間是表示對陳不野的感謝。容澄這個局外人望著這條他看不懂的消息,給容宣民撥了電話。

容澄疑惑容宣民為什麽要感謝陳不野,容宣民疑惑容澄居然不知道這件事。容澄是在公司的樓道裏打的這通電話,很罕見的是他竟然對容宣民發了火。

“哥,當時我都拒絕你了你為什麽要自己主動提?本來我就是不想給小野添麻煩,現在你反而給他製造了一個大麻煩。”

向來跟軟柿子一樣的弟弟幾乎沒有對容宣民大聲講過話,如今整個樓道裏卻是容澄嚴肅又氣惱的詰問。容宣民本來就理虧,但又因為對方是容澄下意識地皺起眉:“這對於你而言隻是一句話的事情,你明知道這個項目對我很重要當時就應該答應我的。”

容宣民回想起當時容澄說的那句“陳不野很討厭你們”,然而如今陳不野做的一係列事情並不像討厭他們的樣子。因此容宣民篤定容澄是在撒謊,容澄就是不願意幫他才故意找的這個借口。

顯然容澄沒料到容宣民竟然還要反過來怪他,他擰著眉,一向溫和的麵容浮著一股莫名的冷意:“我說了,如果要我幫忙我肯定會幫;可是你讓我去找小野,這是兩件不一樣的事。”

“有什麽不一樣的?”容澄在容家人眼裏一直沒有話語權,容宣民聽到他那咄咄逼人的語氣就覺得很不爽,“你們不是結婚了嗎?我看朋友圈你們兩個那麽恩愛,而且他還對你那麽好,你去跟他說難道他會拒絕你?”

“我說了這是兩件事。”

“容澄,你不如直接說你不願意幫我。”容宣民舊事重提,態度比容澄還要糟糕,“之前爸讓你找秦衍晟幫忙你也說他不願意幫我們,現在你也是這麽說,你真把我們當傻子嗎?”

容澄眉頭緊鎖,以前他都沒發現容宣民居然把容宇哲顛倒黑白那一套給學來了。不過容澄再惱怒也說不出什麽很難聽的話,反倒是容宣民,趁機還對容澄說了不少重話。

“哥,難道你覺得這件事自己沒做錯嗎?”

“我已經給你發消息了,讓你幫我感謝一下陳不野。”容宣民終於從容澄的話語裏琢磨出他的不對勁,他嗤笑了一聲,語氣古怪地去質問容澄,“容澄,你不會以為自己跟陳不野結婚就不是容家人了吧?”

容澄愣了愣,而電話那頭容宣民的質問仍在繼續:“現在你過得好了,所以急著跟我們撇清關係。還是說你一直以來根本沒有把自己當成容家人,所以容家的死活你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我哪一句話說錯了?你是我弟弟,陳不野跟你結婚了。”隻能說容家人到底還是了解容澄,每一句話都往他心窩裏戳,“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這個時候容宣民倒是說起令人最反感的血緣了,容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可就是很生氣。容宣民怎麽說自己都無所謂,但他偏偏要把無辜的陳不野給扯進來。

那些亂竄的怒意鑽進血管,和血液融合在一起,燒得容澄指尖都在顫抖。

氣氛猛地凝滯住了,窗戶的鏡麵反射出模糊的人影。容澄沉默了好久,才一一回答容宣民的問題。

“一直把我當傻子的不是你們麽?”

“哥,不止是你討厭我,我也很討厭你。”

“比起容宇哲我更討厭你。”

“你總是這樣,陳不野幫你難道是理所當然的嗎?”

鏡麵裏那個模糊的人影抬起了眼眸,容澄漂亮溫和的眼睛裏漸漸漫起無言的冷漠。

“正好你回去跟爸他們說一聲,”他的嗓音緊緊繃著,聽起來像是警告,又隱隱透露著威脅,“拜托你們,離陳不野遠一點。”

通話被切斷了,容澄獨自在樓道裏站了好久,一轉身就看見樓梯上賴雨青怔愣地看著他。

“我就是想下樓買飲料,沒有故意偷聽……”賴雨青幹巴巴地解釋,對上容澄發紅的眼睛又驚訝地詢問,“怎麽哭了?”

容澄眨了眨眼,眼眶裏的濕潤迅速蒸發。他仰著脖頸衝賴雨青露出一個笑,笑容一如既往的溫軟:“沒有,剛才困了打了一個哈欠。”

“哦,你想喝什麽嗎?正好我下樓一起買。”

容澄歪頭思考了一下,慢吞吞地開口:“烏龍茶吧。”

“哦,降火的。”賴雨青自言自語地喃喃,三兩步消失在了樓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