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吹了那麽久的夜風,即使陳不野提前給容澄準備了厚被子,第二天容澄還是感冒了。

症狀不是很嚴重,就是喉嚨痛,有點小咳嗽。容澄對自己這種嬌貴的體質一直束手無策,一邊咳嗽一邊穿好衣服準備去上班。

他自己不太在意,反倒是陳不野像是做錯了事一樣一直在他麵前晃悠。家裏的藥箱已經被翻出來了,陳不野仔仔細細地看著消炎藥、止咳糖漿的說明書;又時不時地去摸容澄的額頭,生怕他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體溫也出現了問題。

容澄不想讓陳不野太緊張,一直寬慰著說沒事的、沒關係。然而陳不野板著臉跟他道歉,早知道這樣就不湊熱鬧看什麽流星雨了。

“真的沒事,今天吃了藥明天就會好了。”容澄總覺得這些天陳不野道歉的頻率有點高,可實際上在他看來陳不野也沒做錯什麽事,“我從小就這樣,容易生病也容易好。”

陳不野聽他帶著鼻音的嗓音心裏就不舒服,聽到他安慰自己心裏就更不舒服了。他賭氣般的沒去搭腔,看完說明書後把藥放進小藥盒,示意容澄帶去公司。

容澄接過那個小藥盒,瞧著陳不野的臉色,發現他好像是在自己跟自己置氣。本來容澄想多說幾句,結果一開口就覺得喉嚨癢。他偏過頭咳嗽了幾聲,轉回頭發現陳不野臉色更難看了。

“你鼻音好重,如果不舒服的話記得給我打電話。”陳不野硬聲硬氣地叮囑容澄,“吃完早餐再吃藥,白色的吃半顆藍色的吃一顆,都給你放在盒子裏了。”

出門前陳不野又來摸容澄的額頭,容澄看著他的臭臉,抬手指了指他的眉心,很無奈地說道:“早上一起床就在皺眉了,跟個小老頭一樣。一個小小的感冒而已,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遺憾的是陳不野並不上當,他抓住容澄的手腕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拿下來,敏銳地察覺容澄的皮膚溫度好像比平常高了一點。

“你別說哄我的話。”陳不野一皺眉看起來就挺凶的,“也不要敷衍我,一定要按時吃藥。”

容澄連連點頭:“知道了,不舒服的話第一時間告訴你。我們快出門吧,要遲到了。”

雖然容澄每一句話都應得很好,然而到了下午他還是發燒了。賴雨青開車陪他一起去醫院,一想到容澄感冒的原因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容澄給陳不野發消息,可是對方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複。賴雨青餘光注意到他盯著手機屏幕發呆,問道:“小帥哥沒回你?”

“嗯。”大半天的時間容澄的聲音聽起來更悶了,“估計是在開會。”

“沒關係反正我們都請假了,我陪你就行。”賴雨青回想起公司領導緊張容澄的模樣,轉頭跟他講,“估計是要掛鹽水,你體溫好像有點高。”

“是麽?”容澄自己不太能感覺出來。

“是,你那額頭燙得能煮雞蛋了。”賴雨青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怎麽還有人發燒還沒感覺的啊?要不是我看你狀態不太對,你是不是就這麽正常上班正常回家了?”

“早上吃了藥的,中午也吃了。”容澄小聲替自己辯解,“也沒有很不舒服,就是覺得有點熱。”

賴雨青有些無語:“你是小孩子嗎?”

她思考了一下又反駁了自己的話:“也不對啊,小孩子不舒服也會第一時間喊出來,又哭又鬧的。可是你做的事怎麽跟小孩子一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比小帥哥小六歲。”

容澄本來就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更何況現在發燒,整個腦袋都暈乎乎的。他坐在副駕駛思索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話:“下次不會了。”

賴雨青這回是真沒忍住,瞬間被容澄逗笑了:“說實話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小帥哥大半夜拉著你看流星雨。”

“結果看了一晚上不僅流星雨沒看到,還害你感冒了。”

容澄抿了抿唇,緊接著又憋出來幾句:“你昨晚不是這麽說的。”

“你昨晚還說他很浪漫。”

“本來就是我體質不好。”最後一句才是容澄最想說的,“你別怪他。”

賴雨青沒料到容澄會說這種話,她沉默了片刻,沒好氣地回答:“沒良心的!我是在幫你呢!”

容澄衝她笑,賴雨青懶得再搭理他,踩著油門朝醫院奔。人在生病的時候好像都是這樣,如果沒人關心自己熬過去了就熬過去了,就像容澄這樣不會當一回事;可被賴雨青這麽一提醒,容澄忽然覺得現在比剛才在公司裏更難受了一點。

就一點點,容澄按滅了手機屏幕,偏過頭咳嗽了兩聲。手機始終安安靜靜的,並沒有提示有任何消息。

如今正是在換季,醫院裏因為感冒的病人每天以一個誇張的數字在增長。容澄去完門診,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抽血。

賴雨青陪他一起去輸液室,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麵傳來孩子哭鬧的聲音。賴雨青站在輸液室門口,目瞪口呆地望著裏麵擁擠的盛況。

“這下好了……”她轉過頭對容澄說道,“這下你真成小孩了。”

兩人排了半個小時的隊容澄才抽完血,抽完血以後又要等一個小時等報告出來。賴雨青找護士要了兩個口罩,拉著容澄去門診大廳找空位。

坐下之後容澄才發覺自己褲兜裏的手機一直在振動,他垂著眼睛看到來電提醒,連忙劃開了接聽鍵:“……喂,小野。”

賴雨青一聽到這個稱呼立馬豎起了耳朵,身旁的容澄不停地應著:“……嗯,發燒了,剛抽完血,雨青姐陪我一起來的。”

“好……我們在大廳,”下一個問題令容澄停頓了一下,才接著回答他,“嗯,很難受。頭疼,嗓子也疼。不舒服,想睡覺……”

賴雨青倒沒覺得容澄的回答哪裏有問題,他的體溫都快接近39度了,不難受才是不正常的。

掛斷電話之後她去問容澄,後者回答她說陳不野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賴雨青思考了幾秒鍾詢問道:“他怎麽知道我們在哪家醫院?”

容澄的腦袋早就已經失去思考能力了,都是別人問什麽他答什麽:“我也不知道。”

“你沒問嗎?”

“……忘記問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陳不野開完會見到容澄的消息立刻給他撥了電話。然而打了好幾個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他打開手機裏的定位看見容澄的位置,把文件丟給助理就朝門外跑。

等待的間隙容澄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口罩遮住了他因為發燒而通紅的臉頰。賴雨青看了眼時間,瞧著容澄閉著眼睛很難受的樣子,憂心忡忡地說道:“剛才我在輸液室看到有一個媽媽給她女兒貼那個退熱貼,要不我幫你去要一個吧?”

容澄睜開眼望著她,非常遲鈍地回複:“……什麽?”

“算了……”

“……容澄!”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喊,賴雨青抬起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飛快跑了過來。

賴雨青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表示疑惑:“你怎麽這麽快就到了?”

“容澄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快到了。”陳不野目光緊緊鎖定在容澄臉上,打量了他一會兒才扭頭去看賴雨青,“謝謝你雨青姐。”

賴雨青擺擺手表示沒關係,她起身朝外走,跟陳不野說道:“正好你來了,抽血報告還要半個多小時。我去輸液室幫容澄要一個退熱貼,他體溫太高了,貼著那個可能會舒服一點。”

容澄困得睜不開眼,高燒令他整個腦袋好似被塞進了一個玻璃魚缸。外麵吵嚷的說話聲隔著一層厚厚的屏障,傳到容澄耳朵裏變得輕不可聞。

額頭上突然多了一隻冰涼的手,其實陳不野的掌心是溫熱的,隻不過容澄體溫太高所以才覺得那隻手冰冰涼涼的。他舒服地往陳不野身上靠,陳不野正好站在他麵前,容澄頭一歪就倚在了他身上。

陳不野低著頭小聲同容澄說話,隻不過容澄一個字都沒有聽清。他“嗯嗯”地胡亂應著,被熟悉的氣息包裹,容澄慢慢吞吞地開口:“你開完會來的嗎?”

“嗯。”陳不野心疼地看著他,眉頭皺得緊緊的,“你想不想喝水?喝點水嗓子就不會那麽疼了。”

“不想喝……”容澄搖頭。

隔著口罩陳不野摸了摸他的臉頰,索性半摟著把人抱進了懷裏:“那不要說話了,一說話嗓子更疼。”

周圍來來往往都是行色匆匆的病人或者是家屬,容澄掀起眼皮,視野裏是陳不野黑漆漆的黑色西裝。

體質不好的人其實很難養,一個不注意就容易感冒或者得點小病。從小到大容澄因為這糟糕的體質吃了不少苦頭,但是沒人在意過他,致使他自己也不去在意自己。

人一生病就很容易脆弱,容澄去拉陳不野的手,啞著嗓音喊“小野”,考慮了半天還是那句話:“你對我真好。”

陳不野下意識地想回“你早上怎麽答應我的,說好的會照顧好自己呢?”或者是“我對你好是應該的,你不要每天把這句話掛在嘴邊”。隻不過到了最後,陳不野隻是用指節碰了碰容澄耷拉著的眼睛,什麽話都沒有說。

三厭

快了快了快了,兩人正在學習如何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