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是要兌靈石……”
在江莊主火熱的視線中,薑鸞艱難地咽下喉中的酒液,頓了頓,開口:
“不過,是兌十二塊下品靈石……”
“十…十二塊下品靈石?”
江莊主不由得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可是全九州最不可能缺靈石的一幫人啊!
這些尊貴的夫人們,平日難得進一次錢莊。
一旦登門,哪次不是帶來成千上萬的交易額?
薑鸞亦有些尷尬,自己提出的兌換數,恐怕還不及人家方才贈出的那盞酒的零頭。
“給你們添麻煩了,我賬上目前就隻有這些……”
江莊主很快反應過來,腦袋搖得如波浪鼓,臉上的熱情沒有絲毫消減:
“這怎麽會麻煩呢?江某隻怕招待不周,夫人下次不樂意來了呢!”
隨後,躬身接過她遞來的錢袋,畢恭畢敬道:
“夫人您稍坐,我這就去櫃台幫您兌換……”
望著江莊主離去時圓滾滾的背影,薑鸞心中頗有些感慨。
怪不得寶豐能做成九州數一數二的錢莊。
就算她辦理的業務,再小不過,這位江莊主,也沒有絲毫怠慢。
不計較一時得失,是個很會來事的生意人。
彼時的她,尚不知道,要做成九州數一數二的錢莊,遠不止“會來事”這麽簡單。
……
薑鸞換了錢,第一時間去戍衛司的寓所找丁婉婉和曈曈。
到了寓所門口,隻見車馬嘶嘶,人聲喧沸,好幾波人扛著箱子進進出出,似是對麵在搬家。
她的目光投向那洞開的府門,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入目所及,是青石板鋪就的庭院。
雖無花草點綴,卻規整大氣,極為開闊敞亮。
這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大院子嗎?
薑鸞心中一喜,立即尋了一個搬東西的小工,問主人所在。
這府邸的主人是一名青衣老者,正坐在馬車上,愁眉不展。
聽到薑鸞要向他買宅子,老者一震:
“你…你可瞧好了?當真要買下這間宅子?”
薑鸞點了點頭,言辭懇切:
“我誠心想買,您盡管開價。”
“好好好!”
老者的眉宇瞬間舒展,一連道了幾聲好,二人很快談好了價格。
下一步就是立契了。
薑鸞看了眼天色,估摸著這個點,再請訟師肯定來不及了,遂問老者:
“您看我們是不是要再約個時間立契?”
老者連連擺手:
“不用不用!我兒以前是訟師,經常做這個,我這就叫他過來……”
還未等薑鸞答複,便衝著窗外揚聲:
“魯青,快上來,有人要買宅子,你來書契!”
很快,名喚魯青的中年人,撩開車簾,一臉不敢置信:
“是誰要買咱家的宅子?”
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向靜靜坐在馬車另一側的美人,猛地一震。
美人亦注意到了他投來的視線,回之一笑。
他的心率瞬間起飛,一時間竟忘了抬腿。
直到被老者一聲暴嗬拉了回來:
“還愣著幹什麽!快上來書契!”
魯青這才訥訥上車,研墨鋪紙。
趁這個期間,老者開始與薑鸞閑聊:
“姑娘為何要買這麽大的宅子,是家中人多嗎?”
“還好。”
“姑娘是作何職業的?收入應該還不錯吧?”
“一般。”
“看姑娘年紀不大吧?”
“不小。”
“姑娘可成了家?丈夫又是作何職業的?”
“嗯。”
老者:……
這天是一點都聊不下去!
眼見兒子放下筆,老者一把抓過契紙,吹了吹,不等筆墨幹掉,就招呼薑鸞來按手印。
魯青見美人毫不猶豫地接過,大致掃了兩眼,就準備按手印,麵露遲疑。
“姑娘,等等……嘶……”
未盡的話音被老者一拐杖戳了回去。
薑鸞聽到了動靜,抬頭,沾滿紅泥的手指頓在半空,望向正捂著腰,齜牙咧嘴的老者兒子,一臉困惑。
“有什麽問題嗎?”
老者上前一步,擋在兒子身前,匆忙解釋:
“沒有,沒有!隻是我們一家人,在這宅子中生活了太久,有點不舍罷了……”
“確實是個好宅子。”
薑鸞笑道:
“離我朋友就職的地方很近,還有一間大院子,我很喜歡……”
“離您朋友就職的地方很近?”
老者一怔,喃喃:
“姑娘莫怪,老朽還是想多嘴問一句,您朋友是在何處就職?戍…戍衛司嗎?”
“對啊。”
老者握拐杖的手一緊。
“那姑娘您可得答應我,這宅子售出後,就不能再找老朽退,老朽本就不舍故居,隻因我兒工作變動,不得已遷居,以後估計也不再蓉城這邊生活……”
“好。”
老者聞言,神情激動,用力推了把兒子:
“青兒,快把這一約定加在契書上!”
魯青神色複雜地瞅了美人一眼,接過契書,低頭添了幾筆,又遞了回來,悶聲道:
“姑娘,按手印吧。”
纖白的玉指,頓了頓,按上契書的末頁。
老者一眨不眨地盯完了全流程,這一刻,忍不住落下淚來,喃喃:
“終於賣出去了,終於賣出去了……”
魯青則歎了口氣,默默地收起筆墨紙硯。
契書一式兩份。
薑鸞將自己的那份對折收好,目視神色各異的父子二人,並未多想,隻拱了拱手,道:
“那就多謝二位願割愛出讓故居了,你們放心,我會好好打理宅子的。”
三人又客套了一番。
薑鸞終於在日頭落盡時,諸事皆畢,心情愉悅地下了馬車。
“砰砰”
她的手剛剛敲響寓所的大門,忽聞背後的車馬喧囂聲漸低。
待她回望時,驚訝地發現,那幾輛馬車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散落在空地上的一堆木箱。
這就…搬完了?
“吱呀——”
寓所的門開了。
“夫人?”
守門的老三,見是隊長心心念念的人回來了,大喜過望。
薑鸞一時沒回過神,目光仍久久停駐在身後的窄巷。
老三好奇地探頭,瞅了一眼。
“哎?那家人終於舍得搬走了啊,太好了,總算不用三天兩頭地上門……”
“什麽?”
薑鸞緩緩回頭,心中莫名升起不詳的預感。
“害,夫人有所不知,咱對麵的那間府邸,可是出了名的凶宅!”
老三托著下巴,徐徐道來:
“好像從十年前起,半夜就總能聽到對麵傳來嬰兒的哭聲,可那家人都是鰥夫,家中很多年沒有新生兒……”
“那家人也時不時報案,可我們上門查過很多次,皆一無所獲……”
薑鸞隻覺不久前才喜滋滋揣進懷中的契紙,開始發燙。
“我…我先前住在這裏時,怎麽什麽都沒聽到?”
老三聳了聳肩:
“夫人才在這裏住了幾天呀,那哭聲也不是每晚都有,好像每個月的初一或十五,出現的概率會高一些……”
那可真是不巧。
薑鸞看了眼天邊露出的一牙新月,露出一抹苦笑。
今天,正好是初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