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喬遷暖屋
方氏收了李舒的錢,立馬就消停的事,經由青苗,傳到林依這裏,林依感歎道:“她還真是隻認錢,不過大少夫人是甘願拿錢出來的?”
青苗講堂屋一幕與她聽,道:“大少夫人這一吊錢可花得值,既討了婆母歡心,又得了官人喜愛。”
林依歎道:“大少夫人大方,自然人人就愛,可惜我手頭錢不多,是學不來了。”
青苗道:“就算有再多錢,方才那樣情形,也不能依了二夫人,不然她愈發覺得我們好欺負。”
這話有理,林依點頭。青苗又道:“三娘子你瞧著罷,二夫人那人,隻要嚐到甜頭,就沒有罷休的,下回再出事,一吊錢可就打發不了了,大少夫人的煩惱在後頭呢。”
再煩惱,也是別人家的事,其實林依很是同情李舒,有這樣一個丟臉的婆母,該是難過的罷。
轉眼年底,豬圈的豬出欄,除了中途死的那兩頭,其實十三頭豬,都養得肥肥壯壯,林依向方氏借了車,運到城裏,仍舊尋丁牙儈幫忙,賣了四十貫大鐵錢。至此,加上之前賣糧食的錢,她今年共賺了一百貫大鐵錢,足陌。
反觀張家兩房,大房六十畝水田,種的都是水稻,共賺一百三十餘貫;二房多幾畝旱地,種了豆子,賺的稍多些,共一百五十餘貫。
青苗將這消息打探來,得意非凡:“她們田多又如何,賺的也不比我們多多少,何況我們還留了一頭豬過年。”
好是好,隻是煩擾也不少,同上回租地後一樣,左鄰右舍又上門,張六媳婦求個佃農活計,李三媳婦還要賣閨女,林依煩不勝煩,無奈都是鄉裏鄉親,再不耐煩,也得笑臉相迎。
青苗照舊是同情心滿溢,雖未再求林依將李家大妞賣下,卻道:“三娘子每日在地裏曬著,也不像樣子,萬一黑成大少夫人那樣,可不得二少爺喜歡,咱們還是再雇兩個人,照管那幾十畝旱地。”
林依哪猜不到她心裏的小九九,笑罵:“想雇人就直說,扯到二少爺身上去作甚麽。”
地裏的確缺人,雇誰都是雇,照顧下鄰居,等到自己有難時,才有人相幫,這道理林依懂得,但旱地僅有二十餘畝,雇一個男子就足夠,但來求的鄰居卻有兩家,如何是好?
照青苗的意思,是全部留下,林依卻不願意,她家又不是救濟院,不能養閑人。思來想去,謀了個法子,裁了兩張小紙條,當著張六媳婦與李三媳婦的麵,一張上頭畫了個圈,一張上頭畫了個點,道:“咱們來拈鬮,抓到圈的才留下。”
大宋賭博甚為流行,此法張六媳婦與李三媳婦都讚同,認為很公平,於是就抓了,李三媳婦運氣好,抓到那個圈,喜笑顏開,回家報喜去了。張六媳婦很是沮喪:“他家男人,本就在你水田裏做活,這下又得旱田差事,可要賺大錢了。”
林依半是玩笑半是安慰,道:“六嫂子盼著我置產業好了,到時一個雇你。”
張六媳婦實誠,將她的話當了真,回去絞盡腦汁想了幾日,真想出個法子來,跑來與林依出主意:“三娘子有三畝苜蓿地呢,何不養些雞鴨鵝?”
林依種苜蓿,本是為了養豬,不過她那豬圈不大,養得的豬,占城稻都吃不完,苜蓿更是用不著那許多,若是能利用起來另生財路,自然是好,但她並沒大規模養過家禽,不知好不好養,也不知賺不賺錢,因此隻道過完年再說。
張六媳婦再次把她的話當了真,回去籌備一些事體,隻等來年再來尋林依,這是後話。
此時李舒蓋的新粉已粉飾一新,二房一家人趕在年前就搬了進去。村中人都趕來暖屋,你家送兩枚雞蛋,我家送一碗稻米,流水席足足擺了三日。林依要與方氏送分紅,特意待到三日人少些才去吃酒,從席上下來,就直接去尋方氏。青苗暗笑,林依真是怕了不講理的方氏,能打一回照麵的,絕不分作兩次。
這座新三合院,因為方氏的堅持,與舊屋格局無二,不過略大了些。林依到得堂屋,聽見錦書正在抱怨:“這都是些甚麽鄰居,不過送了一把青菜,竟好意思全家人來吃足三天。”
方氏聞言不喜,道:“村中送禮,大抵如此,哪個叫你們花費那許多來辦酒的,竟碗碗都是肉,別個能不來吃?”
李舒的時常教導在前,錦書不敢與方氏頂嘴,雖不服氣,還是垂手退至一邊。李舒抬頭,瞧見林依,忙起身相迎,笑道:“好些時不見林三娘。”
李舒還本著大家娘子作派,輕易不出房門,自然是少見,林依與她相互見禮,又拜見過方氏,方到椅子上坐下。一名小丫頭端上茶來,林依啜了一口,比張家過去的茶好些,應是李舒私房,不想她竟賢惠至此,不僅出錢蓋屋,連茶水都備齊。
方氏對此賢惠,視而不見,猶自嘀嘀咕咕,抱怨酒席開銷太大。開銷再大,也是李舒拿的錢,與她方氏甚麽相幹?
林依都替李舒抱委屈,遂打斷方氏道:“二夫人,我與你送出豬圈的分紅來。”說著自青苗手裏取過四張一貫的交子,嘴上卻道:可惜那兩頭豬死了,不然還要多幾貫。
李舒最恨方氏當眾丟人,剛才方氏那般抱怨,她宛若未聞,此時聽了這話,臉上卻掛不住,忙插話轉了話題,問林依道:“三娘子今年收成還好?”
林依明白她意思,忙接話道:“托大少夫人的福,勉強過得去。”
任嬸尋著了講話的機會,笑道:“三娘子能幹著呢,二十來畝水田,二十來畝旱地,還有十來頭豬,她家人口又少,不知讚下多少。”
這些家底,還不抵李舒半隻妝盒,她心裏不以為意,嘴上還是講了不少稱讚羨慕的話。林依曉得她隻是不願方氏繼續丟人,才有的沒的搜羅了些話來講,於是配合了幾句,就準備起身告辭。
不想方氏聽了她們閑話,突然問道:“林三娘田不少,哪裏來的錢買的?”
林依回道:“賣菜得的錢,二夫人不是曉得?”
方氏的思路,忽然間清晰起來,追問道:“你種菜是租的地,這個錢又是哪裏來的?”
這問題,方氏當初就問過,林依稍一回想,答道:“賣絡子賺的。”
“胡扯。”方氏一拍小幾,震得茶盞子跳了幾跳,濺出些茶水來:“當初隻想著把田租與你,不曾細細琢磨,現在一想,你那裏租的地可不少,打絡子能掙來那麽多錢?”
所謂時過境遷,八百年前的事,林依怎麽胡謅都成,遂道:“二夫人聰敏,確是沒那麽多錢,那些地,除了二夫人的六十畝和大夫人的六十畝,其他的都賒欠著,後來賣菜賺了錢才償還。”
方氏正在琢磨這話的可信度,李舒卻開了口:“六十畝?我記得草帖上寫的,乃是一百二十畝呀?”
方氏著慌起來,忙道:“是林三娘記差了,是一百二十畝,那還隻是水田,咱們家還有旱地呢。”
林依見她們起了爭論,忙趁機告辭,這回方氏沒敢再拖延,爽快讓她走了。林依生怕方氏再追來似的,快步回到房中,長出一口氣,道:“幸虧大少夫人把二夫人纏上了,不然還脫不了身。”
青苗不知林依最初的本錢來路,對方才她們的對話,聽的並不是很明白,想了想,問道:“三娘子,二夫人是擔心你當初租地的錢來路不明?”
林依回想在銀姐床下挖出錢一的那一幕,斬釘截鐵道:“莫聽二夫人胡亂猜測,都是打絡子賺的,那玩意雖不值錢,但抵不過積少成多。”
青苗沒打過絡子,懵懵懂懂點了點頭,道:“二夫人定是妒忌咱們。”
二人正說著,李舒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林三娘在家?”
林依忙起身相迎,心下詫異,才剛見過,怎麽又來了。李舒同她到桌邊坐下,問道:“你方才說我們家隻有六十畝地?”
原來是為了這個,林依有些不解,李舒陪嫁,遠不止這個數,怎會計較張家田地到底是一百二十畝還是六十畝?
李舒瞧出她疑惑,解釋了幾句,原來她這人,最是重誠信,家貧不要緊,騙人她卻要計較。
方氏為人雖討厭,但林依畢竟要依仗她,便替她講話道:“他們不是存心騙你,不過是為了草帖上好看些罷了。
李舒還是不高興,一百二十畝與六十畝有甚麽不同,一樣是個窮字,但寫六十畝,代表老實可靠,一百二十為,卻是糊弄於人,沒把李家放在眼裏。
她心裏這般想著,卻怕這話傳到方氏耳裏去,因此沒有講出來,隻道:“這事遲早是瞞不住的,作假沒好意思。”
林依道:“也不算作假,本來是有一百二十畝,後來與大房分家,才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