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雅州來信

青苗回道:“冬麥正出苗,三娘子怎會在家,自然是在田裏看著。。”一句講完,才意識到麵前這位也叫“冬麥”,撲哧一聲笑了。冬麥最嫌自己的土氣名字,聽見笑聲,狠瞪了她一眼,才轉身去田裏。

林依正在田間忙碌,指揮眾佃農劃鋤,以防土壤板結。冬麥站在田埂候了一時,見眾人都隻埋頭做活,無人睬她,隻得兩手合攏作喇叭狀,高喊一聲:“三娘子。”

林依聽見叫喚,抬頭一看,見是冬麥,還道方氏又生事,忙上前問道:“何事?”

冬麥故作神秘,非要她爬上田埂,才附耳道:“二老爺與二夫人為了你,正在家吵架呢,聽說還動了家夥。”

張梁因金姐一事,恨著林依,因此在對待林依的態度上,與方氏根本沒有分歧,豈會因她而吵架。林依根本不相信冬麥這話,敷衍道:“多謝相告。”說完就又下田,仔細查看小麥鬆土情況。

張梁不喜林依,冬麥並不曉得,猶自嘮嘮叨叨,眼見得林依漸行漸遠,索性也跳下田去,跟在她身後道:“三娘子,你如今也是小有資產的人了,怎受得了二夫人那般詆毀你,還不趕緊回去,與她理論一番。”

林依忙得連水都沒空喝,哪有精力來搭理她,一個轉身,瞧見她兩片嘴開開合合,實在心煩,暗道,禍水東引的招數,使得這般明顯,打諒誰是傻子呢?她朝左右望望,自一名佃農那裏取來鋤頭,塞進冬麥手中,道:“我看你閑得緊,想必二夫人沒與你派活兒,正好我這裏缺人手,勞煩你幫忙翻翻地,中午我管飯。”

冬麥最怕髒活重活累活,連忙把手背到身後去,道:“我不會。”林依不依不饒,非要把鋤頭塞給她,嚇得她轉身就跑:“二老爺叫我呢,我得趕緊回去。”

佃農們大笑,皆道:“張家的地雖多上幾畝,可還不是農戶,怎養了個連地都不會翻的丫頭。”有一人見識廣些,道:“你們都是村人,那是專門與張二老爺暖床的。”其他人不懂“暖床”含義,紛紛問詢,那人得意,一麵鬆土,一麵高聲講解。

林依聽得他們越講越不堪入耳,不好站在一旁,抬頭一看,已近正午,於是起身回家,準備吃午飯。她進得院門,不由自主朝正房方向瞟了一眼,隻見張梁坐在堂屋裏,楊嬸正在上菜,卻不見方氏身影,再朝旁邊臥房一看,房門是緊閉的,想必是她還未出來。

回到房內,青苗端上水,捧過澡豆,林依撮了一點兒揉起泡沫,將手洗淨,走去吃飯。大房飯廳,原本設在偏房,但如今那間改作了青苗臥房,因此各女眷都到楊氏臥房吃飯。

林依到時,楊氏已在上首就座,田氏打橫,待她行過禮,流霞笑道:“大夫人瞧三娘子這幾日辛苦,特特向隔壁張六家買了幾枚雞蛋,炒了一盤,三娘快來嚐嚐味道如何。”

林依忙著道謝,楊氏卻責備流霞:“甚麽好物事,還特特拿出來講,三娘子在二房搭夥時,飯食比咱們的強上百倍。”

林依在田氏對麵坐了,笑道:“在大夫人這裏吃白菜蘿卜,也比在那邊吃肉香些。”

田氏語氣帶著些幽怨,道:“林三娘就是會講話,難怪大夫人喜歡你。”

林依聽著這話味道不對,沒敢接,一笑帶過,與楊氏商量道:“二房夥食好,全靠養豬養雞,他們養得,我們也一樣能養,等到開春,咱們把豬和雞都養起來,隻怕桌上的肉比他們的還多些。”

流霞與青苗都是勤快人,不待楊氏開口,先連連點頭。楊氏道:“養雞倒使得,養豬恐怕不能,剩下的兩間偏屋,一間要作糧倉,一間堆著菜。”

林依問道:“正房不是還空著一間?把菜挪去可使得?”

楊氏腦中,沒有正房用作雜房的道理,遂道:“不如你將正房租去,騰出偏房來改作豬圈。”

林依才不願與方氏挨得近近的,出入都要與她打照麵,便堅決搖頭,道:“大夫人不願用正房,也使得,咱們在屋後另搭個豬圈,如何?”

楊氏還是搖頭:“養豬不比養雞,難著哩,豬是要吃糧食的。”

豬吃粗糧,的確是一般人家的養法,正因為如此,村中養豬人家,隻限於大戶,沒得百來畝地的人家,根本不敢搭豬圈。

林依夾了一筷炒雞蛋,道:“雞能吃菜,豬也能吃,還有,漫山遍野的豬草多著呢,每日叫丫頭們去打上幾筐,盡夠了。”

楊氏不信肥豬光靠吃草吃菜就能活,便道自家信佛,又在孝期,養幾隻雞與林依換換口味便得,養豬實在不必。林依勸服不了她,無法,隻得罷休。

三人飯畢,挪到旁邊吃茶,流霞來收拾飯桌,問道:“大夫人,聽說二夫人病了,咱們要不要備一份禮,去探望探望?”

楊氏與田氏都還不知方氏與張梁吵架一事,俱驚訝道:“早上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病了?”

流霞朝額上指了指,笑道:“上回是這裏,這回不知是哪裏起了包。”

楊氏明白過來,敢情是兩口子幹了架。流霞道:“分家時二夫人霸道,咱們吃了虧,這次定要去探病,趁機奚落她一回。”

田氏麵露不忍,道:“何必,得饒人處且饒人。”

楊氏對於田氏之言,向來是要反駁的,這回卻讚賞點頭,道:“遠觀笑話尚可,落井下石,不是聰敏人所為。”

林依在旁聽著,暗道一聲受教,心生幾分佩服。

方氏這一病,張家安靜許多,林依頓覺背後少了一雙眼睛,趕忙進城,將賣菜賺的錢買了十來畝水田,順路教青苗如何與牙儈談價,如何立契。

此時兩百餘畝小麥已全部出苗,林依帶了青苗,每日在田裏查苗,發現有缺苗斷壟的,立時補中浸種催芽的種子,佃農們從沒見過這般仔細的種法,嘖嘖稱奇,也有些吃不著葡萄嫌葡萄酸的人,或不屑一顧,或講些風涼話。林依被方氏冷嘲熱諷慣了,聽了倒不覺得甚麽,青苗卻是年小氣盛,每每氣得不輕,與人吵嘴不停,往往要林依停了工去勸架,頭疼不已。

一日,李簡夫來信,稱收到張伯臨與張仲微的文章,十分喜愛,邀請他們來年赴雅州一聚。張伯臨與張仲微並不當回事,張梁卻是欣喜若狂,捧了書信與張棟瞧,道:“這可是李太守親筆所書。”

張棟亦是高興,道:“看來李太守極為賞識大郎二郎,明年他們出孝,正好去雅州一趟,隻是我們重孝在身,不得隨往了。”

張梁微微有些失望,但還是道:“他們也大了,獨自出門無甚要緊,待得兩年後我們出孝,正是開考之年,我帶他們赴京前,再親自去拜訪李太守。”

張棟瞧著兄弟有兩個好兒子,春風得意,說不羨慕,是假的,想起早逝的張三郎,難免黯然,又不好顯露,還要強打精神與張梁出謀劃策,將以前聽來的李簡夫喜好等事,講與他聽。

張梁自覺攀上了權貴,兒子前程有望,欲開席設酒,宴請親朋,但時值孝期,不得鋪張,隻得從簡,命楊嬸拾掇了一桌好菜,請大房一家吃飯。林依不在被邀之列,大房又沒開火,正愁午飯無法解決,就見如玉端了隻托盤來,站在門口笑道:“我到廚房揀了幾樣菜,也不知合不合三娘子胃口。”

林依忙叫青苗把托盤接過來,又請她進來坐坐。如玉也不推辭,進得屋來,卻不落座,隻站著說話,問道:“三娘子近日忙呢?”

如玉還是頭一回進林依房門,林依料得她有事,又感念她送飯來,便道:“無事瞎忙活,你有事?”

如玉道:“若是青苗得閑,我想請她教我一樣活計。”

林依好奇問她要學甚麽,她卻扭捏著不肯答,林依見她這副模樣,猜到與張伯臨有關,便不再問,道:“青苗白日裏要下地,你若不是要緊事,我叫她晚上去尋你,可使得?”

如玉歡喜道:“不消她去尋我,我自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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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誤解了,我說存稿,是因為我這兩天有事,又不想斷更,所以提前把字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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