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一章四處求助

張伯臨詫異道:“爹,無緣無故,你放學作甚麽,咱們家的口糧,可都指望著這些學生呢。”

張梁哈哈一笑,將他見王翰林的事繪聲繪色講了一遍,又洋洋自得道:“你有了這門好親,有的是官做,還教這門子破書作甚麽。”說著用力拍了拍張伯臨的肩膀,出門尋媒人去了。

等到張伯臨從震驚中醒過來,張梁已沒了蹤影,他拔腿追出去,邊跑邊問,足足追了半條街,才把張梁追到,氣喘籲籲問道:“爹,你做甚麽去?”

張梁奇道:“自然是去尋媒人,上王翰林家提親去,不然跑了一門好親,後悔大著呢。”

張伯臨死命拽住張梁,不肯放他走。張梁不明所以,追問緣由。張伯臨無法,隻得告訴他,自己想與李舒複合。

這若放在先前,張梁沒準就答應了,可如今將王翰林與李舒一對比,他自然而然地,要選擇前者。他見張伯臨想的同自己不一樣,大罵他糊塗,但張伯臨不管他怎麽罵,就是不肯鬆手。

張梁到底上了點年紀,掙不脫張伯臨的手,隻好軟了語氣,道:“你若還想著李氏,將她接回來,做個偏房便是,何苦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大好前程?”

張伯臨卻道:“官場上的那點子事,兒子看穿了,不願再回去,爹你就依了我罷,兒子不會讓你餓著的。”

張梁急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隻能由著張伯臨,把他硬拖回去了。他坐在屋裏生悶氣,不過倒也沒灰心,因為兒女的親事,向來都是父母作主,就算張伯臨不同意,他也一樣能去換草帖。

張梁瞅著門外的張伯臨,心道我看你能守到甚麽時候,明日你總要去教書,我怎麽也能尋到機會去媒人那裏。

他卻是低估了張伯臨的本事,二日天還沒亮,張伯臨就去街上尋了個閑漢來,許他幾個錢,命他從早到晚,守住張梁,不許他去媒人家。

張梁身後,多了個盯梢的,氣到鼻孔冒煙,卻又張伯臨無法。他思來想去,覺著此事光靠著自己的力量,極為難辦,不如求助於他人,他在東京祥符縣這麽多親戚,總不會個個都似張伯臨這般糊塗。

他想著想著,就笑起來,故意招手喚個閑漢:“喂,我兒子有沒有跟你講,不讓我去走親戚?”

那閑漢倒也實誠,答道:“不曾,張老爺隻要不去媒人那裏就成。”

張梁哼了一聲,大步邁向官府後衙,去見楊氏。那閑漢想跟進去,卻被家丁攔下,張梁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朝裏麵去了。

楊氏見到他,客氣問道:“新租的屋子,還住得慣?”

張梁答了,又寒暄幾句,道:“大嫂,你瞧伯臨這糊塗孩子,明明有一樁好親,他就是不肯答應。”

楊氏心內一驚,問道:“甚麽親事?”

張梁要賣關子,故意反問:“大嫂先猜猜,今日我上哪裏去了。”

楊氏是答應過張伯臨複合的事的,可沒心思與他猜謎頑,不耐煩道:“我怎麽曉得你去了哪裏。”

張梁還有事求他,聽出她語氣不善,不敢再顯擺,老實答道:“王翰林家有個女兒,想嫁與伯臨為妻,大嫂你說,這算不算天大的好事?”

楊氏將椅子一拍,氣道:“你難道不知道王翰林與歐陽參政政見不和?你想讓大郎娶王翰林家的女兒,是甚麽意思?想讓伯臨與仲微兄弟倆反目成仇?”

張梁實在是沒想過這層幹係,瞠目結舌,愣了好一會兒才尋出個借口來:“伯臨怎會與仲微為敵,他若娶了王翰林的女兒,倒似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其實甚麽王翰林與歐陽參政政見不和,隻是楊氏講出來嚇唬張梁的,這二人在官場上都圓滑無比,有分歧也隻在私底下,麵兒上的功夫做得圓滿無比,就算張伯臨跟了王翰林,也沒甚麽大礙。隻是這樣一來,李舒怎麽辦?楊氏可是答應過張伯臨,隻要李舒有意回張家,她就要幫她說服張梁的。

楊氏盯著張梁,有很多話此時講來,都嫌太早,無奈之下,隻好從王翰林家下手,問道:“王翰林那個女兒,多大年紀,樣貌如何,品性如何,你都了解清楚了?”

張梁愣住了,他記得王翰林好像提過一點半點,但當時他太過驚喜,甚麽都沒聽進去。

楊氏見他這副模樣,哭笑不得,又問:“王翰林想許給伯臨的那個女兒,是不是今年二十?”

張梁連連點頭,道:“依稀聽見王翰林提過,就是二十。怎麽,大嫂知道她?”

楊氏好笑道:“滿東京城,誰不曉得他家有個嫁不出去的閨女,隻是礙著王翰林的麵子,不肯講罷了。”說著,就詳詳細細講起那王家閨女的情況來。

張梁聽她講了一通,才明白這偌大的餡餅,為何偏偏砸到了他頭上——原來王翰林家的這個女兒,排行十一,但除了雙親,人人都不喚她十一娘,而是稱呼麻娘。隻因她長了好一臉的麻子,不戴麵紗,根本沒法見人。就因這一臉的麻子,哪怕她爹是翰林學士,也無人問津,一直挨到了二十歲,還沒嫁出去。

張梁的一張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硬拗著道:“我早就猜到了,王翰林是甚麽身份,若不是閨女有些小毛病,怎會瞧上我們家伯臨?即使如此,還是我們高攀了,伯臨若是娶了他家的閨女,前途無量。”

楊氏看著他,恨不得講一句:反正不是跟你過日子,你當然講得輕鬆了,隻不知那滿頭滿臉的麻子,張伯臨見了,會不會唬得不敢進門。

她為了張伯臨,慢慢地勸張梁道:“你就算是為了大郎的前程,也該與他挑個模樣周正的,娶個麻臉媳婦回家,惹人笑話哩。”

張梁一心攀上王翰林,哪裏肯聽這個話,見她不肯幫忙,氣呼呼地就走了。他在祥符縣,就大房這家親戚,再尋不出二家,於是出得門來,直朝東京去。那閑漢極是賣命,一路跟到東京,還與張梁開玩笑:“張老爺,四川老家去不去?我幫你雇馬。”

張梁沒閑心與他吵嘴,瞪過一眼,開始琢磨,東京兩戶人家,是去方氏那裏還是去張八娘那裏?他想了想,方氏是個講不通道理的蠢貨,還是先去探探張八娘的口風,於是就帶著閑漢這甩不脫的尾巴,朝羅家而去。

此時正是酒樓最忙碌的時候,張八娘在店中脫不開身,張梁隻好由羅書生陪了,坐著等她,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她回來。羅書生叫閨女跑了一趟,還是隻帶回個口信:“酒樓客人實在太多,抽不出空來,娘講了,若外公是要借錢,就同我爹說。”

張梁自然曉得張八娘為何有這樣一句話,臉登時紅了起來,心裏把方氏暗罵了上十遍。他尷尬地朝羅:“我怎會到你們家來借錢,隻是有件事情,想托你幫個忙。”

羅書生對嶽丈,還是尊敬的,忙問他有甚麽事,隻要幫得上的,一定幫。

張梁聽了這話,覺得女婿比兒子更懂事,便將王翰林有意結親,而張伯臨不但不肯,反而派了個閑漢盯梢的事講了,又央道:“好女婿,你去請個媒人來家,我同她說。”

羅書生不想管張家的事,但轉念一想,若為這麽點小事就把的嶽丈得罪了,劃不來。不如使個金蟬脫殼的計策,媒人還是給請,但他自己隻管躲出去,若別人問起,就稱他當時不在場,甚麽也不知道。

他想定了計策,就站起身來,道:“爹,你坐著吃茶,我去幫你請媒人。”

張梁不知他心裏的打算,見他這搬熱情,有些過意不去,忙道:“哪消你親自去,隨便遣個人便得。”

羅書生生怕走不脫,哪裏肯聽,隻稱旁人去他不放心,匆匆忙忙就走了。張梁暗誇著好女婿,喜滋滋地等著。

過了會子,媒人還沒到,卻聽見院門口吵吵嚷嚷,鬧個不休。羅家閨女膽子小,不敢出去,便央外公出去瞧。張梁走到院門口一看,原來是跟著他來的閑漢,將一個媒婆打扮的人攔在了門口,不許她進來。他先問那媒人道:“是我家羅女婿請你來的?”

媒人連連點頭,指了閑漢,抱怨道:“你家怎麽回事,特特請我來,卻又不許進門,再不讓我進去,我就走了,許多生意等著呢。”

張梁急得慌,抬腳踢了閑漢一腳,罵道:“趕緊閃到一邊,莫耽誤了老爺的正事。”

這一腳不輕,閑漢疼得倒抽冷氣,心裏卻歡喜想著,有了這一腳,就能向張伯臨多討幾個錢,於是高高興興地向張梁道:“張老爺,你想踢幾腳就踢幾腳,千萬別客氣。”

張梁氣得猛翻白眼,隻當他瘋了,死命扒開他,衝那媒人叫道:“快些進去。”

媒人應了,快閃身進門。等到她在院內站定,轉頭一看,傻眼了——那閑漢倒扛著張梁,正大步朝外跑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