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九章 兵來將擋
整個酒樓的員工,也就張八娘和青苗識字,而青苗要照看廚房,若張八娘一走,便無人記賬,因此確是少不得。張八娘也清楚這狀況,遂點了點頭,繼續幹活兒。
林依也重回大廳應酬,一天下來,賺得不少,累得也夠嗆。打烊後,楊氏過來瞧了瞧,勸她道:“今日才開張,你來盯著是對的,往後便隻在後院坐鎮,無事不必上前麵來。”
林依點頭應了,同楊氏一起回州橋巷——因酒樓急著開張,他們一家仍住在原處,還沒來得及搬。
走到家門口,楊氏念及林依辛苦了一天,便叫她回房歇息,不必來立規矩。林依謝過楊氏,將她送到斜對麵,再才轉身回房,流雲與流霞兩個,已在裏間門口候了多時,見林依回來,爭先恐後去迎,噓寒問暖,一個稱自己替她準備了茶點,一個稱自己替她打好了泡腳的熱水。
林依走進裏間,果然看見地上腳桶內,熱氣騰騰,旁邊小幾上擺著新鮮點心和一盞熱茶。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過有人伺候,何樂而不為。林依開開心心朝凳子上坐了,任由流霞幫她脫靴襪,流雲幫她捏肩捶背。片刻過後,她已是舒舒服服地泡著腳,一麵享受足底按摩,一麵吃點心喝茶。
流雲站在林依身後,幫她捏著肩,還不忘小聲嘀咕:“就知道跟我學,見我捏肩,她就按腳。”說完還提醒林依:“二少夫人,那點心是我孝敬你的,你可別安到了流霞頭上去。”
敢情兩人不是約好了來的?林依心下奇怪,不過稍微想了想就明白過來,眼前最要緊的事情,除了開好酒樓,就是搬新家,酒樓她們肯定是不操心的,今日特特來討好林依,十有八九是為了能分間好房。
林依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偏偏就是不作聲,看似十分享受她們的刻意討好,笑道:“大夫人把你們調教得好,有了你們,省得我另外再買丫頭了。”
林依房裏的兩名下人,楊嬸做了掌櫃的,青苗管了廚房,目前確是沒人使喚。流雲臉色微變,聽林依這意思,是打算一直拿她們當使喚丫頭了?她才皺眉,就被流霞瞧見,嗤笑道:“你仗著二少夫人瞧不見,就擺出臉色來?若是無心服侍二少夫人,就歇著去罷,這裏有我一人足夠。”
流雲哪肯承認,咬死自己沒擺臉色,乃是流霞誣陷。她們吵吵嚷嚷,林依聽得不耐煩,斥道:“我看你們一個都不是好心的,我從早忙到晚,你們不曉得?好容易回來歇會子,還吵吵鬧鬧,存心不讓我好過。”
林依如今的態度,直接影響著流霞與流雲的生活水平,因此她二人挨訓,一聲都不敢吭,緊緊把嘴閉了,集中精神,捏肩的捏肩,按腳的按腳。
沒過一會兒,張仲微也回來了,見林依正在泡腳,心生羨慕,笑道:“娘子好個會享福。”
流雲正捏得道:“我另打一桶水來,二少爺也泡一泡?”
張仲微可不敢讓張棟的愛妾幫他打洗腳水,聞言唬了一大跳,話都不敢接就又退了出去。
流霞一掃林依的臉色,馬上斥責流雲:“好不懂規矩的婢子,自己到門外跪上一刻鍾。”
流雲委委屈屈地看著林依,道:“我是一片好心。”
林依閉上眼,沒有作聲,流雲不敢再辯,自動自覺走到門外,挨著牆根跪下了。流霞自上回設計林依未果,就曉得了她是個容不下妾的人,因此再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她見張仲微還在外頭沒進來,便收起腳桶,替林依擦腳,道:“這腳一次泡久了也不好,我到外頭盯著流雲去,免得那妮子偷懶。”
她盯著流雲是假,換張仲微進來與林依進來與林依獨處是真,林依很滿意她如今懂事,微笑著點了點頭。
流霞一出門,張仲微就掀簾進來了,笑道:“流霞倒是知情識趣。”林依道:“她要是不擅長見風使舵,在娘跟前也就待不了這麽久。”張仲微詫異道:“她這次回東京,我看你待她還好,原來仍舊是防著她。”
林依笑道:“甚麽好不好的,她吃了我家的米,就得幹活,隻要肯幹,我就不難為她,我又不指望她多忠心,理會那許多作甚。”
張仲微明白了,這是拿流霞當外人叫,他指了指門外,又問:“流雲那丫頭跪在門外,又是怎麽回事?她再淘氣,也是娘屋裏的人,你莫要懲罰太過。”
林依不以為意,道:“娘巴不得我把她們調教得服服帖帖,才不會因為這個怪我,倒是你,憐香惜玉了?”
張仲微脖子一縮:“我哪裏敢。”
林依輕輕一拎他耳朵,笑道:“諒你也沒這個膽兒。”說著站起身來朝門外走,道:“我去燒水,親自與你泡腳。”
張仲微笑眯眯地應了,朝床上一躺,等著娘子的愛心服務。但林依還沒走兩步,就被匆匆趕來的楊嬸叫住了:“二少夫人,白日裏收了好些賀禮,如何處置?”
林依揉了揉肩,道:“今日累了,賀禮又跑不了,明兒再說罷。”
楊嬸卻還是把她攔住了,道:“死物是跑不了,可還有活物呢?”
林依一愣,難道被楊氏猜中了,真有人送人來?
楊嬸繼續朝下講,證實了林依所想,確是有人送了幾名婢女來,因是打烊後才送來的,所以林依不知道。
真是會挑時候,林依揉了揉眉心,問道:“大夫人可知曉?”
楊嬸隻認張仲微和林依兩個主人,楊氏是排在後頭的,因此搖了搖頭,道:“我一收到人,就起來告訴二少夫人,還沒來得及去大夫人那裏。”
收人可不比收物,一不小心就要惹麻煩,林依拿不定主意,隻好進去與張仲微講了一聲,轉身朝楊氏房裏去。
楊氏早料到會有此事,一點兒也不奇怪,一麵叫林依安心,一麵問楊嬸:“送來的是些甚麽人?”
楊嬸回道:“全是婢女,年紀小的十四五,大的十七八,容貌有好有差,我分不出是上等還是下等的。”
楊氏先問林依的意見:“現在就領進來瞧瞧?”
林依點頭道:“我聽娘的。”
楊氏衝楊嬸揮了揮手,楊嬸便返回酒樓,將那幾名被當作賀禮的婢女領了來,叫她們三人一排站在廳內站好,再請楊氏與林依出來瞧。
一共六名婢女,排了兩排,俱低眉順眼,斂神聚氣,看起來都是訓練有素。一排中間的那名,容貌最為平常,楊嬸指了她,最先介紹:“這是王翰林送來的,說是怕我們酒樓人手不夠,讓她來幫忙,做個酒保。”
林依十分詫異,與楊氏對望一眼,王翰林也太囂張了,竟敢明目張膽地送奸細來。隻不過,即是送奸細,為何不挑好看的送,卻要送個容貌一般的來?就不怕張家瞧不上,而打去做粗活?林依猜想,這肯定是牛夫人出的主意,她曉得林依不許張仲微納妾,擔心送了美貌的來,反而進不了張家的門,因此穩妥行事,隻送個讓林依尋不著借口的。
林依想到這裏,止不住地暗暗笑,這人若要存心尋借口,還怕找不著?她和善地衝那名婢女一笑,側頭與楊氏商量道:“我看這婢子生得粗壯,就她叫去洗衣裳罷,正好家裏缺個粗使丫頭。”
楊氏也猜到這丫頭是牛夫人買的,轉由王翰林來送而已,不然以翰林院官員的俸祿,哪怕是個學士,也不會有錢到買婢女來送人。她聽過林依的分派,誇讚道:“媳婦能幹,如此安排十分妥當。”
那婢女卻不願意,懇請道:“兩位夫人,婢女會洗碗碟,就讓我去酒樓幫忙罷。”
讓她去洗碗碟,林依怕洗不“幹淨”,若是她叫偷偷灑上些甚麽,那禍可就闖大了。就是派她去洗衣裳,林依都不大放心,打定主意,隻讓她洗下人的衣裳,主人的衣裳另派妥當人清洗,不許她插手。
楊嬸見楊氏與林依都沒有接那婢女的話,就明白了她們的意思,斥那婢女道:“替主人做事,還由得你挑三揀四?王翰林夫人沒教你學規矩?”
林依忙道:“王翰林夫人最為講究,豈會沒教過她規矩,定是這婢子擅作主張,存心要丟王翰林夫人的臉。”
這話若傳到王翰林夫人耳裏去,指不定就真想歪了,那婢女大急,忙自扇兩個嘴巴,請求林依原諒。
林依懶得與她費功夫,隻問楊嬸剩下那幾名美貌婢女,分別是何人送來的。
楊嬸報上名字,林依和楊氏卻都不認得,還是有名婢女自報家門,稱她家原主人是城內富商,因仰慕林依,才將她與另一名婢女送了來,還補充道,若是林依對她們不滿意,大可退換,一直換到滿意為止。
另幾名婢女紛紛點頭,稱她們家主人也是一樣的意思。林依再仔細一問,這五名婢女,分別是三戶富商送來的,打的都是仰慕林依的旗子,至於是真想攀附張家,還是想借林依的手轉去參政夫人那裏,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