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楊氏歸來
沒過多久,衙門那邊就有消息傳過來,稱經黑老大指認,造謠的就是一街之隔的豐和店,豐和店一直嫉妒張家腳店有貴婦來往,而現在的張家腳店,隻有六張桌子,尚不能對它形成威脅,但隻要新酒樓一開張,必會直接影響鄰近的豐和店,因此豐和店老板出了這陰招,想讓張家酒樓開不了張。
張仲微官階雖低,但好歹是朝廷官員,豐和店為何有這樣大的膽子,敢和張家腳店對著幹?林依認為其中必有緣由,便請肖嫂子去打聽了一番,果然,豐和店老板娘,乃是王翰林夫人的遠房表妹。
林依很是氣憤,道:“王翰林可真夠記仇的,難道他還在懷疑是我們舉發了他受賄一事?或者還在疑心我們與牛家的關係?”
張仲微才從歐陽參政家回來,了解到不少情況,聞言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簡單。”
原來林依與參政夫人來往過密,落入了王翰林夫人眼裏,她懷疑參政夫人同她當初一樣,也是收了賄賂,才總來張家腳店捧場,因此想借張家酒樓危機事件,逼張家再次與歐陽參政送禮,好抓個正著。
林依想起自謠言開始,她就頻繁朝參政夫人家跑,不禁有些後怕,幸好她的行賄手法天衣無縫,不然還真中了王翰林夫人的計了。
豐和店老板已上了公堂,王翰林的計策落空,但謠言的影響仍在,張仲微眉頭緊鎖,恨道:“我去讓官府封了豐和店。”
林依靈光忽至,攔住他道:“我有一招數,或許有用,隻是太過陰險。”
張仲微急道:“所謂他不仁我不義,我們就算耍陰招,也是被他逼的。”
林依與他耳語幾句,又囑咐道:“肖大還指望著酒樓裝修,賺更多的錢呢,想必也恨這謠言,此事就叫他去辦。”
張仲微衝她豎了豎大拇指,喚來肖大,仔細叮囑,又塞給他一把錢,許諾事成之後,再付一半。
肖大袖了錢,回到家中,靜等天黑才出門,奔郊外的亂墳崗而去。二日天才蒙蒙亮,就聽見滿橋的人在議論紛紛,稱豐和店門前的地下,埋的有死人。到了下午,傳言稍稍有變化,稱真正的埋骨地,乃是豐和店,為了混淆視聽,才嫁禍張家新酒樓。
沒過三天,豐和店不封自倒,人人繞道而行,豐和店老板才挨過板子又失店,坐在店前大哭一場,拖家帶口投奔王翰林去了。
肖嫂子向林依回報過這消息,又道:“那幫了忙的死人,乃是亂墳崗上破席卷,這下被衙門發現,送去了漏澤園叢葬,說起來倒算咱們做了件好事。”
林依點了點頭,取出錢打賞肖嫂子,肖嫂子千恩萬謝地去了。
謠言之事到此為止,就算告一段落,但林依總覺得還有遺漏,既然事兒是豐和店做的,幕後主使是王翰林,那與牛大力有甚麽幹係?若他沒參與,這樣機密的事,絕不會傳到他那裏去。
張仲微也覺得此事可疑,但蘭芝是楊升的妾,她不開口,沒法強求,隻能暫時且按下。
沒過幾天,酒樓竣工,但裝修的錢還沒著落,林依正著急,門口浩浩蕩蕩來了一群人,楊嬸出去一看,激動回報:“二少爺、二少夫人,大夫人回來了。”
林依迎出去,楊氏已到了屋裏,正好奇地打量店內陳設和幾名酒客。她很驚訝楊氏怎麽突然回來了,但並沒露在臉上,免得讓楊氏誤會她是不歡迎自己回來。
林依笑吟吟行過禮,道:“娘回來怎麽不事先告訴一聲,我好接你去。”
楊氏指了指自己身後的一行人,笑道:“有這麽些人跟著,不消你去接。”
林依朝後一看,跟來的下人還真不少,門外四名家丁,守在兩口大箱子旁,門口兩個小丫頭,隨楊嬸站著,緊跟在楊氏身後的,一個林依認識,是流霞,另一個卻眼生,但她身上的服色,與肖嫂子相差不大,想必不是楊氏的貼身大丫頭,就是張棟到衢州後新抬舉的通房丫頭。
楊氏見林依打量他們,向後喚道:“都過來與二少夫人見禮。”
一聲令下,請安聲一片,連門外的四名家丁都跪下了。林依來到大宋,一直過的是苦日子,還不曾見過這等場麵,片刻驚訝過後,倒也沒怯場,淡淡道了聲“起來罷”,就命楊嬸拿錢來打賞。
此時不是飯點,店內酒客不多,但也都個個伸長了脖子朝這邊張望,林依不願影響生意,便請楊氏到裏間坐。
楊氏朝外招了招手,命家丁把箱子抬進來,林依連忙攔道:“娘,我這開的是娘子店,男人不能進來。”
楊氏朝店內一看,果然從酒客到酒保,都是女人,笑道:“我在衢州就聽說東京如今興娘子店,果然如此。”說著叫家丁遠遠地避開,莫站在門口嚇著了客人,又叫小丫頭出去抬箱子。
林依見那些下人都是訓練有素,想來不管是買是雇,價格都不便宜,看來1在衢州,還真是發財了。
門外的大箱子頗為沉重,兩名小丫頭根本抬不動,楊嬸見狀要上去幫忙,楊氏卻道:“流霞、流雲,還愣著作甚,趕緊去搭把手。”
流霞幹脆應了一聲,率先出門去了,那被喚作流雲的,卻露出委屈神色,頓了頓才跟著出去。
楊氏隨林依進到裏間,趁著下人們還在外抬箱子,急問林依:“外麵的店,是你開的?”
林依點頭道:“正是,生計艱難,隻好開店糊口,我們還蓋了間新酒樓,手頭更緊,這才厚顏向爹娘借錢。”
楊氏道:“自個兒爹娘,甚麽借不借的,有我們在,本就不該你們來操心生計,我已帶錢回來了,這店,還是趕緊關了的好。”
林依以為楊氏是擔心他們虧錢,忙道:“娘放心,我們這店,紅火著呢。”
楊氏急道:“這與虧不虧錢沒關係,咱們一家子都是做官的,怎能自降身份去行商,沒得讓人笑話。”
李舒也是出身官宦世家,都樂意讓方氏開店,不以為恥,為何楊氏這般在意?她哪裏曉得,楊氏因為娘家由官轉商,已是自卑了好多年,哪會願意自家兒媳也走上從商路。
楊氏見林依不作聲,繼續苦勸:“你瞧瞧你周圍的那些官宦夫人,可有從商的?”
這話,林依還真反駁不了,就像趙翰林家,寧願賣祖屋,也不肯起做生意的心,就是與楊氏一樣的心理,覺得從商降了身份。其實大宋並不怎麽抑製商業,做生意很容易賺錢,再說又不是入商籍,有甚麽要緊。
林依從大道理上,沒法說服楊氏,隻好隱晦地告訴她,張家腳店並不是她一人的店,其中有一位大人物參股。
楊氏做官宦夫人多年,一聽就明白了其中的彎彎道道,想必這位大人物,與張仲微的仕途有利。她是很理智的人,當即就打消了繼續勸服林依的主意,但要求林依明確告訴她,那位大人物是誰。
林依很猶豫,不是她不願意,也不是信不過楊氏,而是怕參政夫人不高興。
楊氏道:“你到底涉世不深,我得給你把把關,看看這位夫人,值不值得相交。”
楊氏的話很有幾分道理,林依道:“娘,我與人有言在先,不經她的允許,不好開口,待我問過她的意思再告訴你,如何?”
楊氏點頭道:“做人要守信,你是對的,隻別忘了就成。”
兩人講了一大篇的話,還不見箱子進來,楊氏有些生氣,喚了兩聲。流霞跑進來道:“我們抬不動那箱子,正在慢慢挪。”說完睜著亮晶晶的眼望楊氏,大概是希望她能開口,讓楊嬸去幫忙。
林依都看出了她的心思,正要開口,楊氏卻道:“那就慢慢挪罷,我不著急。”
流霞抹著汗跑出去,半句怨言也不敢有,看來去了衢州後,沒少受調教。
楊氏向林依道:“我聽說你在東京麻煩不斷,上個月就勸身朝東京來了,在路上收到了衢州轉來的信,正好我帶的錢足夠,不然還得折回去。”
原來楊氏不是專門送錢來的,她口中的麻煩事,是指方氏?這真讓林依沒想到。
她還是沒能猜對,楊氏道:“你放心,牛夫人雖是我繼母,但比不得你與我親,要是她還欺負你,隻管告訴我。”
原來是指牛夫人,這都過去好久的事了,楊氏怎麽還提?林依先是詫異,不過略想了想就明白過來,大宋傳遞消息,除了口口相傳,就隻能靠書信,這兩種方式,都是極慢的,幾個月前發生的事,上個月才傳到衢州,倒也不稀奇。
林依福身謝楊氏道:“我們盡使娘操心,還讓你親自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
楊氏笑道:“幾個月沒見,你與我生分了。我回東京來,倒也不全是為了你的麻煩事,乃是不願意待在衢州成天堵心,不如回來跟著兒子兒媳享清福。”
除了張棟納妾,還有甚麽能讓楊氏堵心的,不過她能放心大膽的回來,想必已作了萬全的準備,林依想起還壓在她箱底的藥方,猜想楊氏肯定還有一張“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