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箭!”
將領在大喊著。
梁乙埋舉起盾牌擋在梁氏的身前,被她一腳踢開。
她側身看著沈安,“叛軍一萬餘人,我們該如何做?”
她的性情彪悍,但卻不是名將。
十比一的比例,興慶府怎麽守?
而眼下唯一能倚靠的沈安卻閉口不言。
他這是察覺到了什麽?
梁氏咬牙切齒的道:“是,我派人去了叛軍那邊,想招降他們,這我沒告訴你。”
沈安在看著遠方。
按照約定,王韶此刻應該就在興慶府的左近。
他若是來晚了……
沈安覺著自己隻能帶著邙山軍在城中打遊擊。
一千餘人阻攔一萬餘人,除非是有好東西,比如說火器,否則沈安也沒有回天之力。
“你想要什麽?你究竟想要什麽?”
梁氏咬牙切齒的放低了聲音,“你要什麽……我認錯,我不該背著你派人出城。”
“你怕了?”沈安終於笑了。
“是。”梁氏沒法不怕,“叛逆進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自盡。”
李寶玖和嚴寶玉用盾牌擋在前麵,不時有箭矢越過頭頂。
“你就一千餘人。”沈安摸了一下她的臉頰,“你派人出去做什麽?招降。隨後叛軍進城拿下了某,西夏馬上會沸騰起來。大宋的名將栽在了你的手中,你的威望將無人可及,隨即你會趁機發動反擊。靈州城將會惶然不安,汴梁將會震動……這便是你想要的機會。”
梁氏靠近了他,低聲道:“那些叛逆殺了我的人,可見是鐵了心要謀逆,如今咱們……”
“別說什麽和某是一條船上之人!”
沈安突然揪住了梁氏的衣襟,用力一提,大聲道:“告訴某,這裏是誰的天下?”
那些蹲在城頭的將士愕然看著這邊。
他們眼中最尊貴的女人被沈安控製在手中,關鍵是這個問題讓人愕然。
誰的天下?
“放開娘娘!”
一個將領悲憤的提著刀衝了過來。
箭矢從空中掠過,他目眥欲裂,氣勢如虎。
沈安並未看他,繼續問道:“這是誰的天下?”
梁氏從未見過這樣的沈安,眼眸中全是冷漠,讓她深信若是不當眾表態,隨後他就能把自己丟下城頭去。
“鐺!”
側麵,李寶玖衝了過去,一刀格擋,一刀梟首!
人頭飛起的同時,梁氏突然笑了起來,“興慶府中隻有一千餘人,叛逆一萬餘人,叛軍入城之後,李氏將不複存在。”
西夏本是散居的部落狀態,後來漸漸的被李氏聚集在了一起,通過征伐綁在了一起。
現在主少國疑,那些勢力重新分散開來,這就像是數十年前一樣。
“既然李氏不複存在,那大夏……自然也將不複存在。既然如此,那麽……這裏將是……大宋的天下!”
她說完後,猛地給了沈安一拳。
這娘們的拳頭真硬啊!
沈安鬆開手,隻覺得胃部縮成了一團。
梁氏咬牙切齒的道:“若是可能,我會一刀切了你!”
在絕境之下,沈安逼迫她表態,這份羞辱她發誓永世不忘。
“娘娘!”
數十人茫然起身,旋即被箭矢射中。
“大夏沒有了!”梁氏甚至態度不能曖昧的道理,她大聲的喊道:“那個孩子……大夏的最後一位帝王,已經去了,被逆賊們下毒毒死了!”
沈安聽到這個不禁微微搖頭。
這個女人果真是夠果斷啊!
和沈安在客店第一次見麵之後,她從頭到尾她都沒提及過自己的兒子李秉常。
此刻她說李秉常被毒死了,大宋那邊自然不好對李秉常下手。
如此她的兒子以後雖然隻能隱姓埋名,但性命卻保住了。
自古戰爭殘酷,一旦滅國,對於敵國的帝王和他的子孫,一般情況下都會采用各種手段弄死,能活下來的也有,但在被送到京城後,用不了幾年也得去了。
比如說大宋開國的時候曾滅國不少,最著名的李後主也沒什麽好結果。
李秉常若是到了汴梁,趙曙大抵覺得沒什麽,可宰輔們卻會想辦法弄死他,斬草除根。
別懷疑韓琦他們的節操,這等事兒他們真幹得出來。
城頭的氣氛仿佛是凝固住了。
梁乙埋低聲道:“士氣沒了!”
讓這些將士們堅持下來的就是李秉常,隻要平息了叛亂,西夏國祚恢複,自然有人會對他們論功行賞。
可現在國家的象征沒了,被叛逆毒死了。
那大夏還有什麽?
毛都沒了。
城頭的士氣跌落穀底,梁氏見狀隻想弄死沈安,“這便是你幹的好事,我死之前定然會弄死你!”
“那些叛逆得打造雲梯吧?”梁乙埋突然興奮了起來,“如此得等到天亮,咱們還能想辦法!給錢,對,姐姐,重賞他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晚了!”
沈安笑的很是惡劣,“你看看那些人的眼神。”
“什麽眼神?”梁乙埋仔細看去。
那些將士的眼神明顯的不對了,有人目光閃爍,有人目露凶光……
臥槽!
這是要謀逆的意思?
梁乙埋不禁靠向了沈安,“你等想做什麽?”
這時城下的奔射結束了,有人喊道:“他們有雲梯!”
完蛋了!
一個將領起身喊道:“李氏國祚絕了,這個天下……是咱們的。”
“正所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看看,這就是現成的例子。”沈安搖頭歎息。
梁氏真想一刀捅死他,“你的鄉兵可能護著咱們衝殺出去?”
“外麵的叛軍有萬餘人,某的鄉兵才兩百餘人,怎麽衝殺?”
“那就一起死吧!”
梁氏的性格就是這樣,比許多須眉男兒還果斷。
這個女人,真是有意思啊!
見梁氏叫人去尋了自己的甲衣來,沈安勸道:“安靜。”
“安靜什麽?”梁氏回身,冷冷的道:“我死也會死在衝殺的路上!”
“擒住梁氏,咱們就是開國功臣了!”有人在鼓噪,那些前麵還在為梁氏浴血奮戰的將士們目光不善的起身,緩緩逼了過來。
“準備……”黃春開始指揮鄉兵們布防。
鄉兵們的弩弓是西夏人最忌憚的玩意兒,所以他們隻是緩緩逼近,有人在張弓搭箭……
“站到某的身後來!”
沈安突然伸手,一把把梁氏拽到了自己的身後。至於梁乙埋,這位國相成天牛皮哄哄的說自己的武力值高大上,那就讓他去試試。
梁氏默然。
“有火光!”
城外的叛軍下馬,正在扛著雲梯奔跑;城頭的局勢一觸即發……
一個西夏人無意間看到了前方,也就是城池的左側出現了火頭。
火頭開始隻有一個,接著密密麻麻,數也數不清。
已經變成了步卒的叛軍愕然看向自己的右側。
那裏突然出現了無數騎兵。
騎兵們點燃了手中的火把,一手火把,一手長刀,馬蹄聲卻很小。
這是在馬蹄上綁了東西。
需要這麽幹的隻有對手。
“是宋軍!”
一個叛軍軍士突然放下了雲梯,拔刀喊道:“宋軍來了!”
將領就在中間督戰,他揮舞著長刀喊道:“去!去騎馬!”
“宋軍為何出現在了這裏?”
“有多少人馬?”
“數不清!”
“擋住他們!”將領在聲嘶力竭的呼喊著。
可他們正在準備攻城啊!
城中隻有千餘人,這等時候不攻城還等什麽?
於是他們興高采烈的在商議攻進去後怎麽分配利益,比如說誰做皇帝,誰做國相……
然後宋軍的突然出現徹底斷送了他們的夢想。
沒有長槍!
沒有拒馬!
有的隻是長刀和雲梯。
雲梯被丟在地上,叛軍在顫抖。
他們是步卒,步卒怎麽抵禦騎兵?
宋軍的步卒能抵禦騎兵靠的是體係作戰。
遠程他們有弩箭,中程他們有火器,近程他們有刀斧手和長槍手。
可叛軍有什麽?
他們一無所有。
騎兵衝殺了進來,如潮水般的席卷了叛軍。
“除惡務盡,殺光他們!”
這是叛軍的主力,幹掉他們就幹掉了叛軍的主心骨,後續的平叛就方便了許多。
王韶在驅使麾下分兵包抄,城頭的那些人都傻眼了。
“是宋軍!”
那個帶頭準備動手的將領被麾下亂刀砍死,所有人都跪著,等候梁氏的處置。
梁乙埋剛才絕望的都想提刀自盡了,此刻一朝得救,就想到了自己先前出醜的事兒。他惱怒的衝過去,提著長刀亂砍。
砍翻幾個之後,他氣喘籲籲的喝問一個將領,“你等不是要謀逆嗎?為何不敢?為何不敢?”
將領看了沈安一眼,很老實的道:“先前外麵能裏應外合,如今外麵沒了,這一千餘人……大家覺著打不贏沈安的鄉兵。”
梁乙埋回身看著那兩百餘鄉兵,不禁大笑了起來。
一千餘人不敢和兩百餘鄉兵動手,這是被沈安一夜之間的戰績給威懾住了。
梁氏也在笑,卻是冷笑。
在城頭上能看到外麵的戰局,根據火光的聚集分散能判斷出勝負。
火光多的那一邊不斷在變陣,而變陣的目的就是圈住叛軍。
“陣型變化很快。”梁氏統軍出戰過,對陣型並不陌生,“領軍大將很是厲害,是誰?種諤嗎?還是折家人?”
大宋在西北方向主要是兩個將門,種家和折家。
“不,是王韶。”沈安微笑著,心中極為滿意。
“靈州知州!”
“對,也是某的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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