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坐在沈安的身前,雙手托腮。

“……咱們家的馬車一溜煙就跑不見了,我一手提溜著韁繩,一手和邊上的百姓招手……”

果果最喜歡聽自家哥哥威風的事。

“郎君!”

姚鏈的聲音聽著就像是死了媳婦,雖然他沒媳婦。

沈安被打斷了話頭,目光不善的盯住了衝進來的姚鏈。

姚鏈一臉惶然的道:“郎君,外麵來了好些人!”

沈安一聽就怒了,起身道:“陳大娘看好果果,姚鏈跟我來。遵道呢?”

“安北兄!”

折克行拎著根羊腿出現了。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折克行現在就是最能吃的時候,一天到晚都覺得餓,讓沈安懷疑這娃是不是得了甲亢。

“走!”

沈安咬牙切齒的帶著兩個金牌打手準備出門。

莊老實在邊上就像是個狗頭軍師般的低頭說道:“郎君,好些人,都不說話,看著就像是……”

“僵屍!”

大門打開,沈安當先走出去,但目光警惕的看著左右,擔心有暗器飛來。

整個巷子裏全是人,榆林巷的街坊今天倒黴了,全被堵在家裏沒法出門。

沈安開始還以為是毛禦史和黃奇在搞鬼,可一看這些人就傻眼了。

有人提著提籃,裏麵全是果子。

有人頂著盤子,上麵全是點心。

有人大腹便便,昂首挺胸……

這分明都是商人啊!

“諸位……”

他拱拱手,人群依舊沉默。

尼瑪!

這些人幹啥的?

一群人不說話盯著你,是什麽感覺?

毛骨悚然!

沈安的目光轉動,覺得有些心虛了。

咳咳!

他幹咳兩聲,提醒折克行和姚鏈準備好……

一個男子突然喊道:“沈待詔,小人願意拜師!”

“拜師!”

“求沈待詔收下小人吧!”

“小人願意把賺到的錢分一半給待詔。”

“小人願意分六成。”

“七成!七成!”

“小人隻要一成!”

“……”

剛才還死氣沉沉的榆林巷裏,瞬間就像是開了雜貨鋪,門外擠滿了搶購的客人。

沈安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心想這是怎麽了?

“拜師?拜什麽師?”

他真是懵逼的,心想哥最近沒幹什麽啊!

而且拜師的話,他現在也沒空!

如今他的主要重心還是教導趙仲鍼和折克行,再收幾個弟子,那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懶覺也別想了……

收不得啊!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突然排眾而出,喊道:“沈待詔,小人願意入沈家為仆……”

這男子就像是個狂粉絲般的撲了過來,沈安被嚇了一跳,人就躲了進去。

“關門關門!”

外麵的人也開始湧了過來,折克行和姚鏈一起出手把門關了,外麵馬上就是一陣捶門的聲音。

“砰砰砰砰砰砰!”

“小人願意拜師!”

哪怕是有門栓,可大門依舊是被衝擊的搖搖欲墜。

“擋住!”

折克行和姚鏈,外加一個莊老實,三人用肩膀頂住了大門。

隨後軍巡鋪的人來了,外麵一陣嗬斥聲。

“可怕!”

未來的猛將兄折克行都被剛才的人潮給嚇壞了,姚鏈更是不堪的趴在門縫那裏往外看情況。

“郎君,都走了!”

沈安負手而立,皺眉道:“慌慌張張的像什麽話!”

折克行見他鎮定,不禁讚道:“安北兄鎮定自若,有大將風範,小弟佩服。”

沈安的腿終於不抖了,他幹咳一聲說道:“這些人是見錢眼開,以後不許進家門。”

他算是想明白了,合著這些商人在馬車綁係法賭約之後,一一總結了他沈某人的光輝歲月,才愕然發現這位竟然是個發明家。

發明家不可怕,比如說畢昇,他發明了活字印刷,可到死也沒發達過,畢昇的名字和塵土一起掩埋在了地底下。

但他們發明出來的東西值錢啊!

而且沈安堪稱是史上最高產的發明家,從鍋貼開始,炒菜、香露……一連串的東西,這些是什麽?

都特麽的是錢啊!

莊老實和姚鏈這時也醒悟過來了,齊齊應聲。

“郎君,他們是想來拜師學藝的?”

見沈安點頭,姚鏈激動的道:“要是能全都收下,咱們家可就發財了。而且郎君您有這麽多弟子,在汴梁都能橫著走了。”

要是收幾百個徒弟的話,那沈家就是汴梁城裏最大的門派。

哥是掌門,麾下數百弟子,那日子……

沈安也想在汴梁城裏橫著走,可隨後就被趕來的包拯教訓了。

“那人如今在醫館裏隻剩下了半條命,說是差點把膽都吐出來了。”

黃奇是從城外一路吐到醫館,汴梁最出色的郎中親自出手止吐都沒用,直至吐無可吐,這才消停了,現在據說在家挺屍。

“可這不關我的事啊!”

沈安覺得願賭服輸,包拯的這個態度可不對。

“是不關你的事,可華原郡王府也請了郎中……”

華原郡王府的人據說很是蠻橫無理的直接衝進了醫館裏,然後綁走了裏麵最出色的郎中,一時間輿論大嘩。

包拯看著他,感慨的道:“你倒是能幹,不過你一心幫著汝南郡王府,以後若是華原郡王那邊得了彩頭,你該如何?”

如果是趙允良家上位,那沈安最好就是帶著妹妹,卷起鋪蓋,主動要求去戍守海島,否則沒他的好果子吃。

包拯看了前方在和花花玩耍的果果一眼,覺得沈安下注太狠了些。

“多謝包公。”

從未聽說包拯提點過哪位後輩,可在沈安的身上卻屢屢破例。而且他的話還有些犯忌諱……

官家還在等著那兩個大肚婆的消息,你包拯就覺得不是皇子?

沈安很感激老包,但心中卻在得意著。

有哥在盯著,趙允良家半點機會都沒有啊!

他的腦海裏仿佛站著一個小人,叉腰在狂笑著。

包拯見他老實純良,就欣慰的道:“要多讀書,別學那家人。”

得!這位也是個幫親不幫理的。

沈安一臉純良的答應了,包拯更是老懷大慰,一迭聲說回家要喝幾杯。

老人雖然有些官吏的通病,但人還不錯,更是把沈安兄妹看成了晚輩,很是親切。

“包公……慢走。”

果果在老包家住了一陣子,所以很是親切。

“哎!好好好!”

包拯笑的見牙不見眼的,上馬都在笑,讓沈安擔心他會跌下來。

他目送著包拯遠去,心想人生的際遇真是離奇啊!

包拯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個酷吏,壓根沒有一點同情心的包青天。

可慢慢的就變了……

他猛地一回身,就覺得碰到了東西。

“哇!”

“哎呀!”

沈安趕緊抱起摔倒的果果,然後又是一場嚎哭。

他在哄著被自己撞倒的妹妹,外麵卻已經在傳播著他‘天才’的名頭。

“沈待詔從炒菜開始,後麵更是弄了那個什麽香露,今日又改良了車馬綁係的新法子,這人真是天才一流的人物,大宋以前可沒有吧!”

“有,怎麽沒有!”

“誰?”

“晏元獻十四歲中舉!”

晏元獻就是晏殊,當年可是天才一流的人物,隻是死了三年了。

“沈安十四歲就做了待詔,還是孤兒寡女的,那晏元獻當年人人誇讚,可沈安卻沒人幫扶,自己弄出了炒菜買大房子,還做了官家身邊的待詔,今日更是弄出了能讓天下震動的綁係法,晏元獻有啥?”

“沈安就是天才!晏元獻算個屁!”

“你說啥?”

“我說他算個屁!”

司馬光牽著馬,看著兩個大漢扭打在一起,不禁歎道:“口舌之爭最無謂,這人啊!要少說話才好,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

邊上的隨從笑道:“是啊!要和郎君您這樣的才好。”

司馬光點點頭,說道:“晏元獻是大才,而且人品無懈可擊,當年他……”

隨從的臉頰顫抖著,露出了害怕的神色。然後馬上就開啟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模式。

“……晏元獻這人吧,詞寫的極好,人也不錯,當年和他在……”

一人一騎緩緩而去,走路的耳朵在顫動著,馬上的不停的在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