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如此尖利，帶著明顯的質問。
循著聲音看過去，原來是江蔚然。她不知什麽時候進來了。
她手裏抱著一杯咖啡，穩穩地坐在江錦言對麵，慢慢地喝了一口，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閑。
“你之前也說了，公司的效益連月虧損，這麽大一筆開銷，你嘴巴張張就送出去了？”
她嘴角微微上揚，眼睛斜睨著看了她一眼。
江錦言後背挺拔，冷冷一笑，神情從容而淡定。
“我說要用公司的錢了嗎？”
話音剛落，江蔚然的臉色略有些動容。別說是她，就是在場的所有人聽到都有些吃驚。
這麽大一筆開銷，她竟然要自己掏腰包？
這在公司也是從沒有有過的事情。
她這麽一說，連張夫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江總，那怎麽好意思？隻要公司給我們足夠的保障，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助理長出了一口氣。聽她的口氣，這件彌天大事可以私了了？
那對公司來說，可是太好了。
現在的公司完全就是搖搖欲墜，隻要稍稍有點風吹草動，就可能完全坍塌。
“那好，我們就按照公司的製度來辦。畢竟張董是在公司出事的，我們照工亡的標準來做。除此以外，我個人再出一筆撫恤金。”
江錦言抬眼看著張夫人，溫和地說。
“我看您這病需要長期調理，別的不說，隻要您去江寧醫院，所有費用全免。”
張夫人的臉上顯出驚喜的表情。如果這樣，那才算是解決了她的心頭大事。
這些年，張董的工資幾乎全用在家裏的醫藥開支上。
如果刨除這一大項開支，純吃喝能花幾個錢呢？
張夫人一下就激動地抓住了她的手，連聲道謝：“謝謝，謝謝，那可太謝謝江總了，老張也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江錦言微微點頭，然後對身邊的助理使個眼色，示意她把文件拿過來。
助理明白了，立即把工亡賠償協議遞了過來。
“還要麻煩您確認一下，然後簽名。”
一旦張夫人簽名，這件事就算解決了。
這時，隻聽江蔚然的鼻子裏冷哼一聲，嘴角的笑就有些冷森。
“好，我這就簽字。”
張夫人放開江錦言，接過她遞過來的簽字筆，正要簽上自己的名字。
恰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卻見她眼神突然空洞起來，手一抖，簽字筆直接掉在桌上，之後骨碌碌滑下去，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
她隻發出一個輕微的字，臉上顯出痛苦的表情。
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雖然江錦言一下就看出了不對勁，但等她過去施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張夫人心髒卒停。江錦言心肺複蘇了四十分鍾，筋疲力盡，最後還是沒把她救回來。
這個意外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誰也沒想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上午竟然會出現兩起死亡事件。
先是張董，接著是他的夫人。
兩個人先後去世，中間隻有不到一個小時時間。
最後，江錦言隻好放棄了，作為醫生，她知道張夫人已經臨床死亡了，不會再回來了。
她起身，身子一軟，差點沒栽倒，幸虧被助理及時扶了一把，這才疲憊地坐回到座位上。
“一天死了兩個人，這下好了，我們公司形象徹底毀了。”
一直坐在那裏的江蔚然說話了，看戲看夠了，輪到她開始說風涼話了。
好像江氏公司不是她的公司似的。
或者是為了迎合她似的，她身後也有一個助理，正閑著翻看手機，突然就驚叫起來。
“大小姐您看這些！”
那個助理把手機放到她麵前的桌上。
手機屏幕上正是公司內部群。這時，滾動的全是張董夫婦輪流去世的消息，甚至還有當時的照片發了上去。
一時，下麵群情激動起來，全是攻擊憤怒的文字。
“狗屁降薪，降出人命來了吧。”
“一定要給大家一個說法才行。”
“這種破公司，大家都不要幹了，辭職算了。”
也不過才十幾分鍾時間，公司人事部長就收到幾十份辭職報告，有的甚至連報告都沒有直接就走人了。
江蔚然臉上的笑意更濃。
“妹妹，我看這件事不太好辦，不如你先回去給自己放個假？”
放假，她說得好聽，明擺著就是要趕她回家！
“江總，我看您也累了，先回家休息休息吧。”
助理也小聲地勸導。
樓下傳來一陣陣的喧囂聲，不知鬧些什麽。
江錦言沒有說話，冷冷然站了起來，走到那扇大玻璃窗前。
她黑色的眼眸透過窗戶玻璃看下去，卻見下麵熙熙攘攘，足有幾千名員工，高呼著口號，還有人舉著牌子，上麵寫著：江言希，滾回家！
江錦言看了片刻，冷然轉身，看著江蔚然竟然笑了。
不知為什麽，江蔚然隻感覺心內有些發慌，臉色有些緋紅。
她一個字也沒說，波瀾不驚。
“江總，您看？”
助理卻有些驚慌失措了。
江錦言沒有回答她，目光堅定而空遠，誰也不看，冷冷然走了出去。
不想剛出門，她就碰見了聞訊而來的江聞德。
看見她，江聞德嘿嘿一笑，竟帶著一些懇切。
“言希啊，出這麽大的事情，你還是先回去避避好了。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到時你再回來。”
他說的那麽好心，臉上盡是真誠的表情。
江錦言依舊沒有說話，隻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清冷的微笑，然後轉身離開。
“言希啊，不要走正門啊，從後麵的側門走，我已經交代過了。”
他提高聲音喊了這麽一句。於是，整個樓道裏都聽見了他的大嗓門。
*
江氏董事自縊事件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於是，顧宅的顧北辭也在第一時間知道了這個消息。
就在他看著電腦上的評論沉吟不語的時候，黎淵敲門進來了。
他形色匆匆，看起來又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情。
“顧總，事情又不好了。”
他的語速比平日快了一些。
“說！”
顧北辭卻依舊是神色未變，冷峻著臉，沉穩十足。
“張董太太也死了。”
一時，顧北辭有些停頓，接著他緩緩開口問：“哪裏？”
“公司，江氏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