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九月的陽光刺眼得讓人心生眩暈,炙熱的陽光打在每個人的身上,烤得後背灼傷一般的疼,圍繞在空氣裏的除了夏日特有的黏稠氣息,還有女生們聚集成群,嘰嘰喳喳的笑鬧聲。
在熱鬧擁擠的氛圍中,我木著臉站在隊伍中,一邊用手臂擦去額頭的汗水,一邊掏出正在震動的手機,本想對著手機裏盛一諾發來的求和信息置之不理,但又不想在這樣的環境裏顯得格格不入,便隻能簡短地回了幾個“哦,好”字,假裝很忙的樣子……
不想要表現得很孤單,也不想要給別人看到自己有點窘迫的樣子,所以喜歡假裝自己很厲害,假裝自己無所畏懼。
我媽對於我這種性格的評價就是,看起來是無所畏懼的小獅子,骨子裏其實是沒膽的紙老虎。
“你們看到了沒有,剛剛隔壁班的餘子初爸爸來送他的時候,排場多大……”
“是啊,他家裏超級有錢,他爸爸可疼他了……”
身後兩個正用八卦語氣議論的女聲,說出“爸爸”這兩個字時,我感覺心髒傳來一陣細密的疼痛,像是被一根極小的針,用力地戳進心髒的最深處,而那年秋天的回憶,就像滴在宣紙上的墨水,一點點地在空氣裏暈染開來。
那一年,正是天氣剛剛轉涼的季節,風卷著落葉,在響著哀樂的街道上,旋轉跌落,快要光禿的樹枝,在灰暗的天空上,畫下一道道印記,使原本完整的畫麵,變得殘破。
我跪在白色的靈堂裏,麵前是炙熱的炭火,以及白色的灰燼。火烤著我滿是淚痕的臉,辣辣的,有點疼,我睜著疲憊的眼睛,看著應酬在各種親戚之間的媽媽,她臉上的悲傷似乎已經被各種瑣事衝淡了,剩下的隻有無盡的疲累。
賓客們衝著靈位行完禮,說了句“節哀”以後就立馬混進人群裏,伴著哀樂的是與之不相稱的喧鬧,席間甚至還有不少談笑聲。
我低著頭,腦子裏充斥的是,爸爸寬厚溫暖的背脊,還有粗糙有力的手掌。
印象中的他,雖然平日裏沉默寡言,不善言辭,但對待我卻極其的溫柔有耐心。
所以,在警察通知我們去查看屍體的時候,我從未相信過,躺在那裏冰冷的腫脹的人,會真是他。
警察說,爸爸的屍體是在城外那條最清澈的河裏找到的,已經排除他殺的可能。遺書用塑料袋包著,上麵隻有簡短的幾個字。
“生為人夫,生為人父,對不起。”
從此以後,對不起這三個字,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字。
打小我就待人冷漠,對自己不熟悉的人和事物不願意多接觸,朋友更是少之又少,我媽好幾次都想帶我去看心理醫生,每次都被我爸拒絕,他說:“我們家蘇北,不是抑鬱,而是太害羞,不擅長表達,喜歡把事情藏在心裏。”
我想,他之所以這麽懂我,大概是因為他也是如此吧……
麵對爸爸的離去,媽媽的崩潰比我短暫了許多,隻是在昨日準備葬禮的時候,幽幽地對著靈位說了一句:“如果,跟我在一起這麽辛苦,不必自殺這麽麻煩,我走就是了……”
很多年後,我才知道,媽媽當時的心情,用痛苦兩個字來概括就太過於膚淺了。
賓客們三三兩兩來了又走,我的腿已經麻木得像是不屬於自己,一整天沒有進食的肚子,此刻隻剩下胃酸翻湧的難受。
“蘇北,蘇北。”身後傳來輕聲的叫喚。
我轉頭,一臉擔憂神色的盛一諾蹲在我的旁邊,手裏拿著一塊白色的糕點。
“吃點吧!”盛一諾說。
我輕輕搖頭,腦袋裏的沉重讓我感覺到輕微的眩暈。
“那喝點東西,你要是倒下了,張阿姨就更不知道怎麽辦了……”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
穿著一身黑裝的餘夏拿著一瓶燕麥牛奶站在我的麵前。
我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接過來,他就強硬地將牛奶塞進我的手中,隨後拉著盛一諾跪在我的身旁,代替了我磕頭的職責。
靠在一旁看著兩人清瘦修長的背影,我身上的疲累感仿佛稍微減輕了一些。
穿著黑T恤,幾縷發絲露在額前,黑色眸子像是鷹一般銳利硬朗,鼻尖微翹,眉頭緊鎖著的少年是盛一諾,跪在他旁邊,戴著金絲邊眼鏡,皮膚白皙,眼神溫柔,麵容斯文俊朗的少年便是餘夏。
這兩人從小與我一起長大,多年前我們同住一棟樓裏,盛一諾個性開朗,餘夏內斂寡言,兩人被各自父母命令,擔任起帶著我這個樓裏唯一同齡的女生一起玩的職責。
最開始的時候,盛一諾嫌我煩,餘夏也不怎麽愛搭理我,直到後麵有一次,他們倆不小心打碎了鄰居李大爺辛苦培育的水仙花,正巧被我撞見,在被大人們威逼利誘說出“真凶”,我仍選擇咬緊牙關不說之後,我們三人結下了革命友情。
這些年我們曾一起爬過學校的後樓梯,見過最絢麗的晚霞,也曾在十年難遇的大雪天,感受雪花落在舌尖的奇妙。
我們肩並肩分享彼此的快樂,分擔彼此的痛苦。
年少時,與他們朝夕相處,並未覺得有什麽特別,隨著歲月增長,兩人個頭逐漸拔高,麵容輪廓也日益帥氣出眾。盛一諾因為學校籃球隊主力先鋒的光環,餘夏則因為每每上榜各類競賽的好成績,以及排球隊隊長的頭銜,兩人迅速成為女生們紛紛議論和崇拜的對象。
而我,從一開始成為女生們討好諂媚要求幫忙送情書的中間人,到後來又因為跟兩人關係太好頻頻遭受嫉妒,並成為女生們憤恨排擠的首要目標。
我灰暗無奇的青春歲月裏,在這兩個人光芒的照耀下,有時溫暖如沐春風,有時悲催如遭雷雨,所幸,他們對我不離不棄,我對他們也不嫌棄。
高中時,盛一諾的父親因為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搬到了我們市裏最好的別墅小區,隨後餘夏家裏也因為父親高升搬到了有名的公務員小區,所幸我家與他們的新家離得也不是太遠,也可以常常聚在一起,因此沒有住在一起的我們,感情也沒有被距離衝淡。
高考結束之後,因為媽媽不想我去外地,我就報了A大,盛一諾高喊著要跟喜歡的我在一個學校也報了這裏。至於餘夏,他說,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和盛一諾禍害A大,要看緊我們,也報了這裏。
老師看到我們三個的誌願表找我們談了好幾次話,畢竟我們的成績是可以選擇更好的外地的大學,而我們都堅定地搖頭了。
在我們搖頭的同時,我看到了老師眼裏的無奈,似乎還有那麽一絲絲的心疼,我差點哭出來。
後來我也知道,為了這個誌願,盛一諾被他爸追著在他們小區裏跑了好幾圈,一邊喊一邊罵,我和餘夏趴在他們小區隔壁高樓七樓的平台上看著這場追逐笑了好久。
後來盛一諾天天在我們麵前感慨自己誤交損友,到我和餘夏家蹭了好幾天飯才滿意,不再提這個詞兒……
有人說,感謝友人如此精彩耀眼,做我平淡歲月裏的星辰。
對我而言,他們倆就是我孤單無助又無望的黑夜裏,最亮的星星。
還沒等我從回憶裏將自己抽離出來,一個女生鑽進了我前麵的四個人當中,對身後的人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艱難的排隊之旅又隨之加長……
“喂,有點素質好嗎?插什麽隊?”我一直是個很討厭插隊的人,看到前麵的女生一點愧疚感都沒有地插到我的麵前,氣就不打一處來,直接喊了出來。
我看到女生的後背動了動,然後轉頭有些倨傲地看著我說:“我開始就是站在這裏的,剛才不過是去了廁所而已。”
“廁所?”我看著她冷笑,“從一排隊我就在這裏,我怎麽沒見到過你?”
“你眼瞎唄!”女生輕飄飄地回了我一句,然後嘟囔說,“真當自己是太平洋的警察了,管得真寬,怎麽不去馬路上扶老奶奶過馬路。”
她剛說完,就輪到她了,她領了衣服得意地衝我笑,剛想要走,我一把奪過她的衣服塞給了後麵的人,然後拉著她不讓她再去拿衣服。
她氣鼓鼓地瞪著我,大聲罵:“你有病啊?後麵的人都沒管,就你跳出來!這是大學,不是你家!”
“這是大學,也不是你家。”我嗆回去。
因為這次吵鬧,我們兩個都遠離了人群,原本不再追究的話,我可以早點拿到衣服去休息,不至於現在還在太陽下曬著。可我就是不願意鬆手,心裏憋著一股氣,怎麽都發泄不出去。
女生瞪著我,眼神似刀,像是隨時要插到我胸口。
“蘇北,你怎麽還沒領到衣服?”盛一諾抱著衣服匆匆走到我麵前,先是詢問,見到我和麵前的女生拉扯著的狀態後,立刻緊張起來,戒備地問,“她欺負你?”
“我欺負她?大哥,是她一直拉著我不讓我去領衣服好嗎?不就是插了個隊嗎?搞得我像是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兒一樣,嚇死個人。”女生甩開我拉著她的手,又瞪了盛一諾一眼,“你是她朋友?快點管管這個神經病。”
“你插隊還有理了?”盛一諾阻止繼續想要上前的我,對女生說,“要不今天咱們就在這裏耗著,我反正不怕被曬黑,倒是你,五官不怎麽樣,要是再黑一點,那真是沒臉見人了……”
女生聽見這話,氣不打一處來,“你,你,你”嘴裏囁嚅了半天,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我,我,我什麽?快點去領衣服吧,誰都不願意在太陽底下曬著。”盛一諾瞪了她一眼。
“你給我等著!”女生咬著牙說了一句之後,這才悻悻地走了。
本來心裏的惡氣出了,我該對著盛一諾好臉相迎,可一想到,我們約好一起領衣服,結果他和餘夏兩人拋下我先走了,就還是有點膈應。
盛一諾悄悄瞄了我一眼,語氣略帶求饒:“我的蘇大小姐,我知道我們把領衣服的重任丟給你,是我們的不對。餘夏已經買好了你最愛的飲料,待會兒就來負荊請罪,別氣了,我陪你先去領衣服。”
盛一諾哄著我,把我往領衣服的隊伍帶,一路還不忘用手裏的衣服幫我遮一下太陽。
我不願意插回到隊伍裏,倔強地從隊伍的最後開始排。盛一諾無奈地看著我,不說話,隻是用衣服幫我扇著風,仿佛我是一個作威作福的“老佛爺”。
沒錯,我是因為他們倆的爽約胸口一直堵著一口氣,對著那個女孩的大喊大叫,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把這股氣宣泄出來,其實我沒有那麽高尚。
“蘇北。”
在艱難前進了幾步之後,餘夏也抱著一瓶冰紅茶遞到我的麵前,見我冷著臉,他給了盛一諾一個眼神。
盛一諾做了一個害怕的表情,然後點了點頭。
他憋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一句:“晚上我請你們吃飯。”
“我要吃涮羊肉、涮毛肚、蝦丸、牛肉丸,再來一杯酸梅湯才能高興起來。”我撇著嘴說。
我就是這麽沒骨氣,他的一句話就會讓我立刻繳械投降,胸口的怒火被瞬間撲滅。
也還好,在他麵前,我不需要有任何的偽裝,也不需要故作矯情地繼續別扭。
在這樣炎熱的夏日裏,我身旁站了兩個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朋友。他們一個抬著衣服幫我遮陽,一個用手裏的衣服幫我扇風,而我明明汗流浹背,卻覺得無比清涼。
記憶裏的那些美好一次次地湧上胸口,那些深刻入骨的溫暖,無論何時,都足以讓我流下淚來。
站在我身旁的兩個男孩兒,他們可以說是我的發小,我的好朋友,也可以說是我重要的親人,是他們陪我走過了最陰暗的時光,是他們給了我極致的溫暖。
02
領完衣服之後,學校沒有變態地讓我們當天就開始軍訓,而是第二天再開始。
北方的九月晝夜溫差很大,剛起床跑步時還有些涼的天氣,在做完基礎的早操之後變得熱起來,長袖的軍訓服不透氣,熱得我幾乎快要站不住。
“你們先在這裏休息一下,一會兒教官就會過來了。”輔導員扔下這一句話後就離開了,留下滿腹牢騷的我們。
“你好,你帶了防曬霜嗎?能……能借我用一下嗎?”身旁一個漂亮女孩兒怯生生地拍了我一下,問。
“可以啊!”我豪爽地把防曬霜拿出來塞進她的手裏,或許是我當糙妹子太久了,遇到這種柔柔弱弱的漂亮女孩兒,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保護。
“謝謝,我叫許詩涵,許諾的許,詩句的詩,涵養的涵。”
“我叫蘇北,蘇州的北方的蘇北。”相對於許詩涵的文雅介紹,我的就粗獷了很多。
剛想跟她再多說兩句,人群之中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抬頭一看,果然是昨天那個插隊的女生。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我抬頭時,女生也看到了我,她瞪了我一眼,繼續跟身邊的人說話,不再理會我。
回過神後,還沒來得及懊惱,一聲怒吼差點震破耳膜,女生被嚇得手裏的防曬品差點掉在地上。
“起立,按照身高排隊站好!”
高大黝黑的教官站在我們麵前,像是個黑麵神一般,板著臉,語氣凶巴巴的,嚇得身旁的許詩涵往我身邊縮了縮。
“大家好,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教官了!你們叫我劉教官就好。我是一個非常嚴格的人,絕對不允許我的隊伍裏有懦夫,希望你們牢記這一點,堅持到底。”中氣十足的聲音甚至還帶著回聲,我還沒從回聲中緩過神來,他又說了一句,“現在開始站軍姿,一個小時,我先給你們示範一次。”
站軍姿的要領是腳跟並攏,腳尖分開六十度,收腹挺胸,上身微微前傾,雙肩放平,兩臂自然下垂,手指並攏自然微屈,中指貼於褲縫,同時頭正、脖子直、口閉、收下巴,目光平視。
跟著教官這一係列的演示做下來,我的頭都要炸了,堅持了不到兩分鍾就覺得自己的掌心全都是汗,腿也僵,脖子也僵,好想小幅度的動一下。
這樣想著,我的手指就不受控製地抬了抬。誰知不過是抬了抬手指的動作,就聽到教官吼一句:“第一排第三個同學,注意力集中,不要有小動作。”
漫長的一個小時,我覺得自己渾身都已經僵硬,如果有人輕輕推我一下,搞不好我會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就像動畫片裏那樣。
別的班已經開始休息了……
別的班同學正在和教官說說笑笑……
別的班……
隻有我們在僵硬地站著軍姿,接受著別班同學一次又一次的目光洗禮,那目光裏除了笑意還有一絲絲的同情和慶幸。
悶熱的天氣裏沒有一絲涼意,汗一滴滴從額頭滑下,流過眉間,經過唇角最後落到下巴滑入衣領裏麵。我試圖動一下換一個姿勢,可每一次細微動作都會渴望更大幅度的舒展,然後在教官的怒視下收回自己的私心,繼續站著。
都說痛苦會讓自己麻木,可是我依舊痛苦著,沒有辦法變得麻木沒感覺。
後來我在經曆過一些事情之後才明白,能帶來麻木的痛楚不在身體上,而是在心裏。如果可以,我寧可多站幾個小時的軍姿,也不願經曆一次那樣的痛徹心扉。
“蘇北……”
一聲虛弱的聲音後,許詩涵癱軟在我身邊,我注意到她的狀態想要去扶她一把時,突然的動作讓我的身體失去平衡,也摔倒在地上,手臂擦傷了一點,火辣辣的疼。
“詩涵,你沒事兒吧?”
“蘇北,我……有點頭暈。”
“軍訓就是要鍛煉你們鋼鐵般的意誌,站起來,繼續!”教官瞥了我們一眼,冷冷地發話,絲毫沒有同情。
“教官,詩涵的身體比較弱,能不能讓她請假到一旁休息一下,休息結束之後再繼續訓練?”看著許詩涵滿臉通紅,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我實在沒有辦法坐視不理。
我清楚地明白人在痛苦無力的時候是多麽希望有一個人能站出來給自己一絲幫助,哪怕這點幫助對這個人來說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不行,全班同學都在堅持,就她一個人身體弱?我不接受這樣懦弱的理由。”
我並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會有一個什麽後果,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許詩涵那麽關照,總之,我頭腦一熱,就為了許詩涵跟教官據理力爭起來:“教官,每個人的體質都不一樣,就像你能現在立刻在操場跑八百米都不需要大喘氣,而我們當中有些人可能跑完站都站不起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樣不是嗎?”
“歪理!”
“難道你剛開始當兵的時候就能像現在一樣?你在第一次站一個小時軍姿的時候沒有一點兒不舒服?”
教官緊皺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所有人休息。”
當大家都鬆一口氣準備解散的時候,教官又提高聲音,指著我說:“你,繼續在這裏站到下一次訓練為止。”
我知道我要為自己的“英雄主義”付出代價了,可看到許詩涵被人扶走轉頭看我時眼裏的謝意,我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紙老虎也有想要挺身而出的時刻。
所有人都去樹蔭下休息了,隻有兩個人站在太陽底下,一個是我,一個是看好戲地站在我身邊對我進行冷嘲熱諷的“插隊女”。
可能是怕被教官發現,她站的地方離我有段距離。她假裝在和另一個女生說話,實際上是在對我冷嘲熱諷。
她雙手環在胸前冷眼看我,似笑非笑:“你這人還真覺得自己是正義使者啊?什麽事兒都要強出一頭。結果呢,昨天要重新排隊,今天被教官罰,嘖嘖,有些人啊就是這麽的不自量力,你還真以為自己加上個披風麵具就會變成蝙蝠俠了啊?”
知道教官在看我,我不能說話,也不想去和這個女孩兒爭辯什麽,有些事情自己做了是不需要解釋太多的。
或許在她眼裏我隻是一時的逞英雄,隻有我自己知道,我隻是不願讓許詩涵在無助的時候,感受到絕望。
沒有人應該承擔孤獨,就像童年裏形單影隻的我,也是因為盛一諾跟餘夏的出現,才有了光彩跟溫暖。
這樣的感覺沒有經曆過的人是不會懂的。
我沒有理會“插隊女”,卻有些在意盛一諾和餘夏,按理說他們看到我這麽被罰不會無動於衷,更不會連句慰問都沒有。努力斜著眼在人群裏找尋他們倆的身影,可看得我的眼睛都疼了也沒有看到他們。
他們倆該不會是……
當教官渾身濕漉漉地出現在所有人麵前引起哄堂大笑時,我就知道一定是盛一諾拉著餘夏去給我出氣了。
說實話,看著剛才還在我們麵前耀武揚威一臉剛正不阿的教官現在氣急敗壞地揚言要抓到整自己的人好好教訓的樣子,就覺得十分解氣。
所有的同學都被集合站在了一起,大家噤聲站好,大氣都不敢多出一下。
教官氣憤地把帽子扔到一邊,擼了擼還在滴水的袖子,黑著臉,怒氣衝衝地說:“這件事是誰做的?馬上給我站出來,不然所有人都要受罰,到操場跑一萬米,然後站軍姿一個小時!我吹三聲哨子,希望有人能告訴我,不然你們就開始跑!”
“嘟……”第一聲後,盛一諾和餘夏站了出來,他們是不忍心讓全班人和自己一起受罰的,尤其這裏麵還有一個我。
“看在你們有自動站出來的勇氣,去操場上跑十五圈,跑完之後再做三百個蛙跳。你!”教官指著人群中一個戴著眼鏡有點幹瘦的男生說,“你看著他們,如果讓我知道他們少跑了一圈,少跳了一下,你就去跑跳一輪,知道了嗎?”
“知……知道了……”男生點點頭,臉色有點蒼白。
教官走後,男生走到盛一諾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兄弟,對不起了,跑吧!”
四百米的操場,十五圈就是六千米,還要三百個蛙跳,我心疼地看著他們,想要陪他們一起做完,我不能讓他們為了我受懲罰,我卻在一旁站著什麽都不做。
“蘇北,你不準過來啊,不準跟我們一起!”盛一諾看出了我的意圖,我還沒開口他就阻止說,“你!老老實實地在樹蔭下等我們哥倆,不準跑、不準跳,知道了嗎?你要是累著了,我可是會心疼死的!我還沒追到你,可不想沒有累死先心疼死。”
“我……”盛一諾用胳膊肘戳了一下餘夏說:“你倒是說句話攔一下她啊,這丫頭倔脾氣上來了,我怕我攔不住。”
餘夏抬頭朝著我笑笑,語氣平靜地說:“等我們回來。”
在我眼裏,此刻的他就像是漫畫裏的英雄,在拯救世界之前對女主角說了一句輕描淡寫卻又無比堅定的話,似是充滿著魔力一般,讓人無法拒絕。
這也可能是他懶得多說幾個字,可我認定了他就是我的英雄,不會動搖。
我轉身去到許詩涵身邊等著他們回來,那一瞬間,我的眼裏隻有餘夏,忽略了臉上劃過憂傷的盛一諾。
我想,可能就算是我看到了,我也會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的,像盛一諾那樣的樂天派,這輩子似乎都沒辦法和憂傷這個詞兒掛邊。
那年的我絕對不會相信這一點。
可當初有多篤定,後來就有多悲傷。
03
一天的訓練讓我們三個人筋疲力盡,同學們都回宿舍洗澡休息。我因為媽媽獨居,並且也為了替媽媽減輕經濟負擔,因此特意向學校申請了走讀。既然我沒住學校,那盛一諾和餘夏自然也是想盡了辦法也辦了走讀。
此刻,我是多麽希望能住校啊,這樣就不用在筋疲力盡之後,還要拖著疲憊的身體去擠地鐵回家。
“餘夏!”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渾身散發著香味的女生出現在還沒有走出校門的我們三個麵前。
這個女生好像是隔壁班的,叫顏安言,我對這個名字印象還是挺深刻的。
軍訓的時候我們兩個班相鄰,在餘夏跑圈的時候她就到我們班打聽過餘夏的名字,後來我就不止一次地從她的嘴裏聽到餘夏這兩個字,也從別人的口中知道了她的名字。
女人的第六感讓我腦中警鈴大作,戒備地看著眼前的人,下意識地想要去拉餘夏的袖子。
“這女生挺厲害啊,我們都還沒走出校門,她已經回去洗好澡換好衣服還化妝了。”盛一諾在我耳邊小聲說,“我親愛的蘇北,你什麽時候能學學人家這效率?”
“滾!你沒看到她時間還沒到就假裝肚子疼請假了嗎?”說完這話我自己都是一愣,原來我已經戒備到這種程度。
“你是?”餘夏顯然不記得眼前的人是誰,依他的性格,沒有直接冷漠走過而是詢問了一句,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待遇了。
“顏安言,我的名字你應該要記住,因為我有預感,以後我會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顏安言的表情囂張態度驕傲,她的膽量竟然讓我心生敬佩之意,忽略了想要吐槽她那矯情的表白的欲望。
餘夏皺了皺眉,對於她這麽有自信的開場白,顯然有點不適應。
我極力隱藏好心中不想被發現的小情緒,一旁的盛一諾則是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
“你找我有事兒?”餘夏又問了一句。
“沒事,就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上你了。”顏安言相當自信地甩了一下頭發,像洗發水廣告似的扯出一個自以為傾國傾城的笑容,“對於這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餘夏沉默了。
盛一諾則是笑得更加猖狂,我低著頭,看著鞋子,像是個被敵方虐慘的士兵。
我心中深知,餘夏對於這般戲精似的表白,不會做過多的回應,可心裏忍不住還是有點擔憂。
一秒、兩秒、三秒……
餘夏如我所料,沒有回話,而是冷漠地拉著我和盛一諾經過了顏安言的身旁,沒有回頭,更沒有停留,哪怕是一瞬。
經過顏安言身旁時,我以為會看到她哭喪挫敗的表情,沒想到除了眼睛裏飄出的一丁點失落,她仍像個戰士一般,驕傲無畏。
“餘夏,你小子不錯呀,第一天軍訓就有隔壁班的女生看上你了,魅力四射啊!不過你也太冷漠了,我都聽到那女生心碎的聲音了。”遇到這種事情,盛一諾當然不忘損餘夏一頓,他捏著嗓子,矯揉造作地假哭,“嗚嗚嗚,我的餘夏小哥哥不喜歡我,還不回應我的表白,人家好難過哦,人家明天一定要用小拳拳打他胸口,哼!”
“那我祝你明天也被隔壁班女生表白,咱們班的也行。”餘夏不冷不熱地回道。
“你放過我吧,我的心裏隻有蘇北,除了蘇北之外,我誰都看不上。”說著,盛一諾深情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我抖了抖,說道:“兩位大佬,你們的戰爭不要牽扯到小的我,我受不住。”
“哎喲,人家說喜歡你,你還不樂意啊!”盛一諾怕也是戲精上身了,扭著屁股,抬頭拍了一下我的肩頭,體態妖嬈“你再這樣人家就不理你了,哼!”
“我現在突然覺得,其實教官也沒那麽可怕。”我看了一眼餘夏,兩個人交換了一個了解對方痛苦的眼神,匆匆往前走,不再理會還在身後被“附體”的盛一諾,這人一旦戲癮上來,怎麽都拉不住,隻能小跑遠離了,還好上了地鐵之後人多,他才恢複正常。
回到家已經有些晚了,疲憊的我在看到媽媽的時候頓時有了精神,我盡量讓自己的笑容顯得輕鬆,看不出疲累,然後說一句:“媽,我回來了。”
“北北回來了啊,快去洗澡準備吃飯。”媽媽在廚房忙碌,聽到我的聲音,邊用圍裙擦手邊走了出來,看著我的樣子,嘴角微微動了一下,我以為她是因為看出了我的假裝輕鬆難過了,她卻笑了笑說,“我今晚做了你最愛吃的酸菜魚。”
我別過頭,眼圈泛紅。
爸爸去世之後,我和媽媽的關係並沒有像其他喪偶家庭一樣,惺惺相惜,而是帶著一點小心翼翼,我們都害怕因為自己的脆弱、難過而觸碰到對方的敏感神經,從而更加痛苦。
明明已經過去很多年,這樣的關係卻像是已經成了習慣一般,改不過來了。
以前爸爸在世的時候,媽媽總是說,我們爺倆不光長得相像,還喜歡一個鼻孔出氣。
而現在,我害怕自己的這些相似,會成為媽媽心裏最深的疼痛。
好多次,我看到媽媽在看我的臉時,臉上會一瞬間晃過似曾相識以後的刺痛。
我洗過澡之後,準備去吃飯,沒想到餘夏出現在了我家客廳裏,正在和我媽媽聊天。也難為他平時不太愛說話,卻在我媽麵前全程保持微笑,陪著她熱絡地聊。
我站在走廊口,靠牆看著餘夏的側臉,燈光給他罩上一層薄薄的光,讓他原本帥氣分明的側臉變得朦朧。
“你傻愣在那兒做什麽?快過來吃飯。”媽媽招呼我吃飯,和餘夏很熟,也不需要多寒暄什麽,大家都非常自然地邊吃邊聊,就像一家人一樣。
吃過飯之後媽媽去廚房收拾,我原本也想去幫忙,被她推了回來,讓我陪餘夏聊聊天。
餘夏把一個瓶子塞進我的手裏:“這是我爸爸從國外帶回來的,能緩解肌肉酸疼,你一會兒自己塗一下。”
“哎?國外帶的啊,感覺好高端的樣子呢!”我把瓶子收起來,防止媽媽看到,嘴上卻忍不住揶揄他一番。
“為了你好,你得了便宜還賣乖。”餘夏深知我脾氣,這樣的玩笑自然開得起,“記得,睡覺前塗上,按摩一下,不然明天腿疼得起不來床,我們可不管你。”
“知道啦,你有沒有發現你很囉唆啊!”
“蘇北,你覺得顏安言這人怎麽樣?”
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我愣住了,我不由得開始揣摩他這話背後是什麽意思?是單純地覺得好奇想要問問?還是對顏安言有了好感想要聽聽我的看法?
無論是哪種,對我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你幹嗎啊,表情這麽嚇人。我就是隨便問問而已,你不要搞得我好像馬上就要和顏安言在一起了,要見色忘義地拋棄你和盛一諾了好不好?”他苦笑著說。
原來我的表情很嚇人嗎?
我扯出笑:“你是想說自己不是見色忘義的人嗎?我可不信。”
“得了得了,你這人啊總喜歡跟我鬥嘴,我不跟你扯。”
後來餘夏還說了好多話,我都記不太清了,腦子裏一直盤旋著那個問題,他是好奇還是喜歡上顏安言了?
直到我把他送到門口時,這個問題也沒有一個答案。
“蘇北,我是不會喜歡顏安言的。”
離開時,餘夏給我留下了這麽一句話,就像是夏日裏的一股涼風,吹走了心裏所有的不安,吹散了腦中所有的混亂。
餘夏離開時的那個微笑,讓我的心頭暖暖的。
“餘夏走了?”媽媽走出廚房看著在門口傻笑的我問。
“嗯,剛跟您打招呼了,估計水流聲太大,您沒聽到。”我也走回客廳,把那瓶藥藏到背後,不讓媽媽看見。
“他說你們今天軍訓還是挺累的,你先回房休息吧!”
“嗯,好,您也早點休息。”
我和媽媽的關係總是這麽小心翼翼,有時候我也想像別的孩子那樣撲到媽媽懷裏肆意大哭一場,又或者把自己遇到的所有難過都跟她傾訴一番。可每次看到她眼裏的悲傷,我就把所有難過藏進了心裏,換上笑容去讓她開心一些。
這樣的相處有多久了呢?
三年?五年?還是更久一點呢?
04
“餘夏,我喜歡你。”
“餘夏,我超級喜歡你。”
“餘夏,我無敵喜歡你!”
“餘夏,你做我的男朋友吧,要不,我做你的女朋友也行。”
……
軍訓的每一天都能聽到顏安言五花八門的表白,除了這些話,她還會在午飯的時候跳到我們麵前,把自己碗裏的肉都夾到餘夏碗裏,也會在我們難得休息的時候,把我擠到一邊,給餘夏遞上一瓶冰水。
我和盛一諾都有點哭笑不得,這姑娘完全不知道,餘夏是不喜歡吃肉的,他也是從來不喝冰鎮的水的。
不過也拜她所賜,餘夏成了新生中的名人,甚至有一些學長學姐都聽說了這個每天被表白“一萬次”的男孩兒,跑到我們班來一探究竟。
任何人都有一顆八卦之心,她們缺少的隻是激發這顆心的八卦因子而已。
這個時候的我,對顏安言這種大喊大叫的表白挺嗤之以鼻的。後來我才明白,我是羨慕的,我隻是不願承認,蘇北沒有大聲宣告自己愛戀的勇氣。
顏安言的表白不過是軍訓生活裏的小插曲,真正的大戲是我們每天被教官“非人折磨”,比如現在,烈日炎炎,別的班都在樹蔭下乘涼,而我們在烈日中筆直地站著軍姿。
“蘇北,你還好嗎?”站在我身後的盛一諾小聲問。
我很想回答他一句我還行,但是站了太久,渾身都僵硬,我張了張嘴,嗓子像是被堵住一樣竟一時沒有說出話來。
“教官!教官,有人暈倒了。”我的嗓子剛恢複正常想要說話,結果還沒來得及說,就見身後一片混亂。
我轉過身,盛一諾正躺在地上,被好幾個男生圍著,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兒一樣。
“盛一諾,你沒事兒吧?”我嚇得撲了過去。
在教官看不到的位置,盛一諾對我擠了擠眼,我這才知道,他這是想要製造機會讓我休息呢!他都這樣了,我當然要配合,我聲音極其誇張地喊:“盛一諾!盛一諾,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我啊!”
我分明在抬頭的時候看到了餘夏嘴角的抽搐,那種強忍著的有點無可奈何的笑。
“讓開,都給我讓開!”教官讓所有人退開,隻有我還在盛一諾的身邊。
“教官,你怎麽可以這樣?他從小身體就弱,不是裝暈,是真的暈了!你作為我們的教官,也算是我們的老師,怎麽可以在教師節這天這麽對待你的學生呢?”想起早上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日曆,沒想到現在竟然用上了。
我想現在的我一定是演技逆天,畢竟在太陽下又累又曬的狀態激發了我的潛能,讓我有了堪比影後的演技。
“是不是真的我自己會判斷,你,過來,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暈倒。”教官指了指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林茉茉說。
如果教官讓別人檢查我倒是不擔心,但是林茉茉……
這裏就要著重介紹下林茉茉這個人了,她就是開學當天和我因為插隊問題吵起來,又在我被罰的時候冷嘲熱諷的“插隊女”。
軍訓的這些日子裏,我們互相都看不順眼,每次看到對方都是下巴抬得老高。
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教官會讓她來檢查,我心裏不得不佩服一下黑麵神教官察言觀色的能力,他真的深知我們每個人之間的小矛盾啊,要不然他怎麽會剛好指出人群中並不起眼的林茉茉來檢查?
“我?”林茉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在得到教官的肯定之後走出了人群,慢悠悠地晃到我身邊,蹲了下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些日子,我們偶爾有交集,她都會對我翻個大白眼,擺明是還在記仇。這一次,我真的要為自己和盛一諾祈禱了,祈禱教官知道他假裝暈倒,我又在演戲之後能對我們懲罰得稍微輕一點。
林茉茉背對著教官,她假模假樣地戳了一下盛一諾的臉,又學著電視裏的樣子抬了一下他的眼瞼,然後轉頭對教官說:“教官,他是真的暈倒了。”
“哎?”我愣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既然是真的暈倒了,那你們就送他去醫務室吧!”教官似乎是有些不甘心。
短短幾分鍾的時間,我的心經曆了一場大起大落。塵埃落定,我假模假樣地和餘夏一起攙扶起盛一諾,朝學校醫務室的方向走去。最後,我們三個人一起順利地翹掉了接下來的訓練。
和我們一起的還有被指派來當“監察員”的林茉茉。
離開教官的視線,我們就生龍活虎,剛才還處於“暈倒”狀態的盛一諾,現在恨不得原地蹦跳幾下。
“林茉茉,沒想到你這個人夠意思啊,竟然會幫我們。”盛一諾對林茉茉挑眉說。
我心裏也是意外的,開始時有多害怕她會拆穿我們,後來就有多吃驚她的幫忙掩蓋。想到以前餘夏總說我,看人浮於表麵,覺得長得凶巴巴的就一定是凶的,長得溫柔的就一定善良無比。實際上,人心是最難以捉摸的東西,誰都看不透。
我也不是一個扭捏的人,直言不諱地對林茉茉表示感謝:“謝謝你今天的幫忙,不然我們兩個又要被罰了。”
她像是對我的道謝一點都不吃驚,抬頭瞥了我一眼,輕飄飄地問:“蘇北,你是不是覺得你的演技很棒?”
“啊?”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我有些不懂了。
“爛爆了!”林茉茉的幹脆讓我備受打擊,“還有盛一諾也是,爛爆了!我本來不想要幫你們的,可是那個教官早就讓我窩火好久了,你們別瞎感動,我不是為了幫你們,是幫自己出口氣……”
“喂喂喂,雖然感謝你,但是你不能這樣批判我的演技啊,我以後可是要當影帝的人呢!”盛一諾十分不服氣地說。
我們三個就演技這個問題,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了起來,一旁的餘夏安靜地看著我們三個爭論,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
就這樣一路吵鬧到醫務室門口,餘夏指了指門口“保持安靜”的牌子問:“你們還要繼續嗎?”
我們立刻噤了聲,互相交換個眼神之後,突然都笑了出來。
所謂的一笑泯恩仇,過去的那些小事兒在這個笑容裏都變成了浮塵,不需再去計較。
在這個悶熱無比的秋日下午,我收獲了在大學裏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
當然,作為一個新世紀的五好青年,我嚴厲批評了林茉茉同學插隊的可恥行為,她也表示一定會痛改前非向蘇北同學的高素質看齊。
我做這一切的時候餘夏都在身邊,他在外人麵前向來是話很少的,隻是淺淺地笑,那笑容就像是春風一樣,溫柔拂麵,從他的眼睛裏,仿佛能清楚地看到每一個人的笑臉,也包括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