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翻臉

九十八翻臉

“……也不是不可以。”宋嘉祁猶豫了一下,答應下來。本來還想著今年收成若是好明年錢攢夠了可以考慮提前開糧行,現在倒有些騎虎難下的感覺,被人逼到家門口了。

不過有錢不賺王八蛋,宋嘉祁很快調整好了心態。沒有紅薯麵還有玉米麵,還有粉條,他想開糧行還是可以開的,現下的錢能賺當然也要賺。

這般說著,宋嘉祁就拿來紙筆:“今早和錢家簽訂的契書這不還在這裏呢,市價八成的價格,明年的紅薯麵錢家和葛家一家一半。”

葛老板的眉毛挑了挑:“宋老板,同是八成價格,今年錢家可是獨占了呢。”

“是啊。”宋嘉祁回看過去。

葛老板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蠢,宋嘉祁雖然沒說話,他自己卻悟了:若說還是八成的價格,他為何要賣給葛家而不繼續賣給錢家,葛家的臉比錢家的大嗎?

若是葛家也想獨占,自然要拿出比錢家更多的“誠意”來才是。

宋嘉祁瞧著葛老板一臉“我自己蠢死得了”的表情,也不催他,手下確實不緊不慢地開始寫契書了。

“且慢、且慢。”葛老板終於是撐不住了,紅薯麵的利潤他看在眼裏,獨有和兩家都有意味著什麽他也很明白,況且錢家比他們先一年引進紅薯麵,必然是比葛家更有優勢的。除非降價,否則老百姓大多還是會先入為主去錢家買糧。

既然勢必要虧損一些錢,何不把這些錢給了宋嘉祁,也能和宋嘉祁搞好關係,說不定以後都可以隻賣給葛家。

葛老板攔住宋嘉祁寫了一半契書的筆,“不若這樣,我們葛家出八成半的價格,明年隻賣我家怎樣?”

八成半其實已經不少了,再讓就是九成,那糧行就賺不了多少了。宋嘉祁明知這個價格已經到頭,卻還裝作有些猶豫的樣子。

葛老板有些急了:“從鎮上到碧溪村雖不甚遠,到底也要費寫車馬,路上再有折損……實在不能再高了。”

宋嘉祁這才做出勉強同意的樣子:“好吧……不過葛老板可否先付一部分定金?”

說實話葛老板不是很樂意。做生意都講究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貨明年才能交,就讓自己先交錢?不過誰讓現在自己是有求於人呢?也沒辦法,最後和宋嘉祁討價還價交了五十兩銀子的定金。

五十兩銀子宋嘉祁也不嫌少,樂嗬嗬的收下了,心裏盤算著現在自己手裏的銀子買下一個鋪子已是綽綽有餘了。

宋嘉祁也當麵在契紙上簽下大名並摁了手印以示鄭重,葛老板心裏這才好受了些,捧著一張紙高高興興的走了。

轉眼到了夏收,二十萬斤的紅薯磨成麵,錢記糧行派人派車來日夜不停拉了十天才拉完。看著多,實際上紅薯出份率不算高,五六斤紅薯才出一斤粉,二十萬斤紅薯也才出了三四萬紅薯麵粉,也才賺了一百三十兩銀子。

另有在宋家佃地的那些人家,宋嘉祁早就說好了,今年的紅薯麵要賣隻能賣給宋嘉祁,大家也都同意了,按照市價七成的價格賣給了宋嘉祁,宋嘉祁從中也賺了十幾兩銀子。

不過那些佃戶也樂意,他們要把紅薯麵賣給糧行或者村裏、鄰村的人,也是市價的七成,要去鎮上賣的還得自己擔去鎮上自己找人家,賣給村裏人又少不得饒一些送一些,不如一起賣給宋嘉祁,宋嘉祁待人厚道,都是湊了整數給他們。

十幾家佃戶每家都得了七八兩銀子得收益,再加上他們自家地裏每季的二三兩銀子,十兩銀子原本一年都賺不到,紛紛萬分感激宋嘉祁。

對於普通農家來看一百多兩銀子夠花一輩子了,對宋嘉祁來說也不算少,但也不多。這一百多兩將將算把當初買山的錢賺了回來,這算才回了本錢,想要收益卻還得等下一季。

薛白卻一本滿足:“別人買一畝地,三五年能不能賺回來還不一定呢,但地又不會跑,遲早會賺回來。咱家這一年多就賺回來了,以後就擎等著賺錢了,別人可要羨慕死了,你還不滿意?”

宋嘉祁倒不是不滿意,隻是大概是在快節奏的現代社會生活太久了,想要來錢快點快點兒再快點……況且別人家地主買了地就等著收錢了,除了土地不必出本,他們家還得出紅薯秧。

夏收完了就得緊接著再種,紅薯就是這點好,不怕重茬。收割是不需要宋嘉祁動手的,但是因為是佃的地,按照規矩是要宋嘉祁親自盯著收地的,就算宋嘉祁表示自己很信任那些佃戶們,為了自己的清白著想佃戶們還是堅持要宋嘉祁來地頭上看著。

大夏天的,就算不用親自下地,宋嘉祁也不樂意站在大太陽地底下看別人收割。但偏偏收割的時候還得留出來下一季栽種的紅薯秧,又不得不來,宋嘉祁很鬱悶。

就在這個鬱悶的時刻,村長又找上他的。

本來就因為天熱曬了半日煩的不行的宋嘉祁一看見村長更煩了。

村長來幹啥?肯定還是村裏人要買紅薯秧。平日裏還好,宋家一邊收割錢記糧行一邊派人來拉糧食,這頭磨房剛磨出來一車的麵那頭馬上就拉走了,又有那嘴不嚴的糧行夥計隨口說了“這一季少不得得百十兩銀子”更是讓村裏人都紅了眼。

錢記的夥計說的還是保守價。他們並不知根知底,就是隨口胡謅罷了,覺得至少是這個價。實際上宋嘉祁自己的紅薯麵加上代佃戶賣的,統共起來得有二百多兩近三百兩銀子呢。

本來宋嘉祁都放出話了今年肯定不會外售紅薯秧,村長還是被村裏人央著求著來找宋嘉祁,想著這回就算施點壓也要讓宋嘉祁賣一些紅薯秧給村裏人。

……就是如何施壓,老村長走在路上都沒想好。宋嘉祁這塊骨頭軟硬不吃太難啃了,連薛家都沒得著紅薯秧,太不近人情了。

宋嘉祁蹲在樹蔭底下監工,老村長就蹲在宋嘉祁旁邊喋喋不休,把宋嘉祁煩的都想照他老臉來幾下了。但這畢竟是村長,又是個老頭,宋嘉祁也隻能咬牙忍了,最後無法,隻得鬆了口:“行行行,賣賣賣!”

村長老臉一喜,剛要回村宣布這個喜訊,宋嘉祁又道:“但是沒有那麽多紅薯秧了,我隻賣給三戶人家,不能超過十五畝地,村長自去選三戶人家吧,選出來我還有話跟他們說,同意了我才賣。”

三戶!十五畝地倒不過分,碧溪村人多地少,每家也就那三五畝地,少有人家有超過五畝的。但三戶人家?村裏還不得因為這三個名額掙破頭!

“啊,”宋嘉祁又說,“我家這些佃戶想種也可以參加,優先選擇我家佃戶。”

村長老臉更是一黑。

宋嘉祁臉也黑了:“我原說今年絕不會賣紅薯秧子的,年初村長才來我家談的話不會忘了吧?肯賣三家我都是賣村長您的麵子,再多說我一根也不賣了。”

村長都要被他這惡劣的語氣和惡劣的內容給氣炸了,指著宋嘉祁直哆嗦:“行,你……你等著!”

村長走了,宋嘉祁立刻對自家的佃戶道:“快,先別挖紅薯了,先弄秧子——把咱這一季要種的紅薯秧子留出來,多留十五畝地的,其他的都給我剁碎了大家帶回家喂雞喂豬!”

佃戶們忙著收地沒聽見宋嘉祁和村長的對話,此刻主家有吩咐做佃戶的也沒異議,匆匆忙忙的把要栽種的紅薯秧子給拾掇出來。山上監工的不止宋嘉祁一個,錢記糧行也派了人來幫著裝車運送,宋嘉祁麻煩錢記的人幫著監督佃戶拔紅薯秧,自己裝作駕車運送回家的樣子,到了半山腰就把紅薯秧子都收進了空間,也顧不得空間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轉身再回去監督佃戶們把剩下的紅薯秧子全部剁碎。‘

……剁得稀碎。

“有點糟蹋啊。”有佃戶有點不忍心,這紅薯秧做菜開湯也不是不行,何必一定要喂豬喂雞呢?再說經過去年的年景,大部分人家的雞豬都賣了,誰家有那麽多雞豬要喂呢?

“那也沒辦法了。”宋嘉祁冷笑:“我就是便宜了雞和豬也不想便宜了和我不對盤的人——我生平最討厭別人威脅我了。再說了有本事威脅也就算了,我現在都沒想清楚是憑的什麽威脅我呢——好大的臉。”

幾個佃戶麵麵相覲,都不知道自己主家在這兒咬牙切齒說什麽瘋話。錢記糧行的人也一頭霧水,不過他們收到的命令是和紅薯有關的,跟紅薯秧可沒關係,便也不再多問。

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懂了——村裏有些個出了名渾的,拉了車上了山,表明了是要明搶紅薯秧呢。

宋嘉祁冷笑著指了指地上剁碎的那一攤:“家裏有雞有豬要喂的,隨便拿,別客氣。”

宋嘉祁這一手弄得確實狠,不單狠,還很難看。簡直是打全村的臉,村長和那幾個渾子的臉尤其被打得啪啪作響。

那些上山來打算搶紅薯秧的人臉都綠了,幾個佃戶見了這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村長剛怒氣衝衝的下了山,縱然村長沒親自上山來搶紅薯秧,村長下山之後說了什麽?到底什麽原因才會激得這些渾子上山來強?

——宋家的佃戶裏還有村長的兩個小兒子呢,此刻臉色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宋嘉祁指了指地上被剁碎的紅薯秧之後就不再多言了,自己裝了一些帶回家:他家裏是有不少雞要喂的。

倒是不怕那些渾人搶紅薯:搶紅薯秧也就罷了,紅薯已經不是他的了,今年地裏的紅薯都是錢記糧行的,明年是葛記糧行的,糧行也派了人來監工,宋嘉祁倒不信這些欺軟怕硬的渾子敢和糧行的人硬碰硬:不說打不打得過那些正職夥計兼職打手的,糧行多多少少和官家有點來往,哪怕是和個小捕快有來往,村裏人也是得罪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