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音響放著的‘生日快樂’歌,混合著在場客人的鼓掌,場麵一度非常溫馨。

服務員見林小驕一直呆愣著,於是出聲提醒:“可以許願吹蠟燭啦。”

林小驕戴著壽星帽,雙手合十,滿懷感恩的放置在胸前,在眾人期盼的目光和掌聲裏,吹滅的蠟燭。

這一流程走完,滿場燈光亮起,服務員從推車底部拿出一台‘拍立得’相機,衝兩人道:“讓我們把這值得紀念的一刻保留下來吧,林小姐,吳先生,麻煩這邊看鏡頭。”

第一次感受到成為主角的林小驕,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她配合的看向鏡頭,略顯僵硬的笑了笑。

服務員的臉從鏡頭後探出來,委婉的建議道:“那個,兩位能不能把頭往中間湊一點?要不挪個位置,站起來拍?”

桌子不小,兩人是麵對麵坐著的,一個看著鏡頭僵硬笑,一個還是無動於衷的坐著,看起來就像是被不小心拍到一張照片裏的路人。

還要麻煩吳南遠起身?

那還是不要了吧,他看起來也不怎麽情願的樣子。

於是林小驕看著鏡頭非常主動的朝吳南遠的方向歪頭,另一隻手作剪刀手狀擺在自己的下巴的位置。

吳南遠依舊沒看鏡頭,而是看著她這充滿年代感的老套手勢,和僵硬無比的唇角,忽然揚唇笑了笑。

就是這一秒,兩人沒有言語交流,也沒有眼神的互動,畫麵卻出奇的和諧,服務員看準時機,迅速的按下快門。

一連拍了好幾張,拍立得成像是需要時間的,林小驕接過來的時候,相紙上還隻有大致的輪廓,其餘的看不分明,但她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收進包包裏。

她覺得她會保留一輩子的,這樣的時刻,也許她餘生都不會再有。

但擁有過,她已經非常的滿足和感恩了,能夠遇見吳南遠,是她的幸運。

看她收好了照片,吳南遠漫不經心的問:“許了什麽願?”

林小驕深吸了口氣,雙手在腿上糾結的相互掰著,也不敢直視吳南遠的眼眸,醞釀了半天,才很小聲的開口:“你真的可以幫我實現願望嗎?”

“嗯。”吳南遠輕應了聲,又補充了句:“隻要不離譜。”

‘不離譜’這三個字聽起來太虛無縹緲,每個人評判的標準都不一樣,那麽對於吳南遠而言,什麽樣的願望會很離譜呢?

林小驕不是什麽膽子大的人,一顆心上上下下,念頭到了嗓子眼又被壓回去,來來回回很久,就是開不了口。

等待都快耗盡吳南遠的耐心,不悅道:“你連說過自己的生日願望都沒勇氣?”

“你可以當我的朋友嗎?”說出來後,似乎就沒那麽艱難了,林小驕鼓起勇氣抬頭看他,“不是今天,不是今晚,就是……就是以後,我們可以當朋友嗎?”

“……”

吳南遠的沉默讓林小驕神經緊繃,試圖解釋,“不用很好的那種朋友,就是之後還能聯係的那種,當然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要跟你‘戀愛’的那種,我就是……我就是……”

沒有朋友。

可這四個字如鯁在喉,林小驕說不出來。

她也想知道,如果能真的擁有一個朋友,一個會在她考慮,站在她角度思考的朋友,會是怎樣一種體驗。

畢竟活了二十三年,她感受到的維護,關心她的傷口,還會給她送禮物,接她下班吃飯的人,隻有眼前這個認識不過一個月出頭的吳南遠。

一直聽不到吳南遠的回答,林小驕眸光黯然,既忐忑又失落的呢喃:“是不是太離譜了……?”

他果然……不會答應吧。

他今天隻是來確認她的傷口是否完全複原,今晚過後,就不會有交集了。

她提出和他當朋友,對他而言是一種困擾吧。

聽起來也像是高攀。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有些飄了,才感對吳南遠提這樣的生日願望。

吳南遠的沉默並不是一種拒絕,同樣也是詫異與林小驕會說這樣的話,他想過的她想要的禮物可能不會一般的小女生一樣,想要包包、衣服、化妝品,或許是跟她專業相關的一些設備,從她之前那麽護著手繪板和電腦就能看出來,但從她之前在車裏說的那些話來看,她的童年似乎有很多的缺憾,也有可能是去遊樂園諸如此類。

甚至,吳南遠已經在腦海裏盤算了,如果她真的提這個,他應該聯係誰把快要關門停止營業的遊樂場,延遲營業了。

可任憑他覺得自己哪個方麵都涉及的思考了下,林小驕卻提了個跟他有關的願望。

他吳南遠又不缺朋友。

何況……眼前的人行事作風實在和他三觀不符。

林小驕眯眸,遮住滿眼的失望,她想笑的,可嘴角卻像是掛了鉛,拉著嘴角往下沉,“對不起,我不該提這樣的願望,我會忘掉你說的幫我實現生日願望這件事的。”

“……”意思是他說算不算數了?

林小驕根本看不出吳南遠的心中所想,還在兀自圓場,“今天我真的很開心了,謝謝你,哪怕你隻願意當我一個晚上的朋友,我也滿足了。”

該死。

她到底為什麽要把話說得如此卑微?

還有,為什麽她那麽想要朋友?

沒朋友會死嗎?

想到之前她和同事的相處,吳南遠煩悶之於又多了些心軟,大腦尚未反應過來,有些話已經說出了口:“我答應你。”

他吳南遠向來言出必行,既然前麵都應允她了,答應就答應了吧。

反正她也說了,就是普通朋友,也就是比熟人稍稍再熟一點點吧。

他在心裏給了自己一個理由:就當是行善積德。

“真、真的?!”幸福來的過於突然,林小驕麵上都是狂喜。

林小驕這副中了大獎的樣子深得吳南遠的心,他眼角眉梢隱有笑意,語氣仍就冷淡,“有一個條件。”

“你說!”

“既然你要和我當朋友,就把你那些從垃圾桶的撿來的朋友清理幹淨。”

“啊……?”林小驕麵露為難之色,“你的意思是讓我以後不跟麗麗說話嗎?”

那不現實吧,都是同事,不可能不交談的。

吳南遠無語的掃了她一眼,“你當我是三歲的小朋友,交個朋友要拉幫結派嗎?”

可他剛剛的話不就是那個意思嗎?

吳南遠:“你說的對,朋友是要互幫互助,以後那個人就隻是你的同事,她如果再要你幫忙,你不可以無底線的幫。”

就像之前,手被燙傷了還要給人畫圖,簡直是腦袋進水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林小驕點頭,他的話其實和陳丹的話殊途同歸。

“要是被我發現你把我和他們放在一起……”吳南遠眯眸,拉長語調,透出危險來。

林小驕連連擺手,“不不不,不會的,你是獨一無二的!”

吳南遠滿意的頷首,深深的望了林小驕一眼,道:“林小驕,有我這樣的朋友,你一定積了幾輩子的福報。”

林小驕認可的點頭,“是啊,我也這樣覺得。”

換做別人,吳南遠可能會覺得這就是一句場麵的回答了,但說話的人是林小驕,他知道一定是發自肺腑。

成了他的朋友,他一定要改掉她這骨子裏透出來的……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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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時,吳南遠主動給了林小驕微信,林小驕再三表示,自己一定不會沒事就打擾他,知道他的時間很寶貴。

吳南遠隻是敷衍的擺擺手,示意她可以回家了。

已經沉悶了好幾天的林小驕,這一晚,終於有了輕鬆的步伐。

回家簡單的洗漱收拾了下,林小驕拿著身份證,回憶下今天的發生的一切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不僅第一次拒絕了麗麗,還第一次過了生日,許了生日願望,還實現了。

直到現在,林小驕才真切的感受到‘錦鯉’二字,一個月前的那道閃電,像是劈開了她的幸運之門。

等到緩過神來,林小驕鼓起勇氣,給自己媽媽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就傳來熟悉的扔麻將的背景音,林媽媽不耐的聲音傳來,“什麽事啊,這個時間點給我打電話?”

林小驕握緊手中的身份證,很小聲又期待的問:“媽媽,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什麽日子?四萬碰——碰一下——”林媽媽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中間,大部分的注意力仍就在牌桌上,敷衍的問:“你發工資了?”

“今天……”聲音隨著一顆沉重的心低落下去,“是我的生日。”

其實林小驕已經很多年沒去問過林媽媽這個問題,一開始會期待媽媽主動提起來,後來像是一種自我保護般,她甚至自己模糊了記憶,不再期待了。

如果今天不是因為吳南遠,她也不會打這個電話。

“你過生日那就是我的‘受難日’,趕緊給我打點錢。”林媽媽三言兩語就繞開了林小驕生日的話題,“你現在轉正了吧?工資多少了?你今年二十三了吧?隔壁王阿姨的女兒,二十一歲就買車了,你看看人家。”

“……”

“喂?你沒聽?信號不好?喂?煩人,嘟——”

電話就這樣被切斷了。

林小驕蜷縮著坐在**,扔開身份證,雙手環膝,濕潤從眼眶無聲蔓延到膝蓋上。

她其實,已經很久很久沒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