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6宦官童貫
夏伯龍進了蔡府的大廳,見大廳中間擺著一桌酒席,一張八仙桌上都是上等的好菜,隨便一道菜的造價,都能夠一個普通百姓吃上一家人吃喝半個多月的了。
蔡京是個超級野生動物殺手,每次宴請賓客,蔡府兩大美食是一定要供奉上來的,那就是鵪鶉羹和蟹黃包子。
八仙桌的周圍站滿了伺候的女婢,邊上的座位上更是坐著三個人,蔡京、童雙和一個夏伯龍從未見過的人。
“伯龍啊,你去哪裏了?現在總算是回來了,你可知道我派人到處找你不著啊。”蔡京一眼便看見了剛剛進門的夏伯龍,立刻說道。
童雙瞥了夏伯龍一眼,沒有好氣地冷冷地“哼”了一聲。
而那個陌生人則扭過了臉,看了一眼夏伯龍,便對蔡京說道:“元長兄,這個女婿一表人才,看來絕不會辱沒你蔡家的名聲的。”
蔡京客客氣氣地說道:“道夫老弟,你過獎了。哈哈,伯龍啊,快來快來,快來見過樞密使童大人。”
“童大人?莫不是大宦官童貫?”夏伯龍心中怔了一下,暗暗地叫道。
夏伯龍走到了蔡京的身邊,在行為舉止上十分的小心,剛到蔡京身邊,便彎身向著那個人拜了一拜,同時大聲喊道:“在下夏伯龍,拜見童大人。”
“免了免了。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來,坐!”那個童大人朗聲說道。
童貫的聲音並不像皇宮裏的太監們那樣陰陽怪氣的,讓人聽起來反而有著極大的舒服,頗有一番中性的嗓音。
夏伯龍看到蔡京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坐在蔡京的身邊,他便坐了下去。
“爹,你貴為樞密使,是朝中大員,他一個小小的龍圖閣大學士給你施禮,那是應該的,你又何必如此的客氣呢?”童雙心中頗有微辭,便急忙說了出來。
“童雙叫這人叫爹,那看來我的猜測果然沒有錯了,此人應該就是大宦官童貫。隻是,為什麽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太監?難道……是和他年近二十歲才淨身有關?”夏伯龍的心中猜測道。
夏伯龍的眼睛不免在童貫的身上多打量了一會兒,隻見他身材高大魁偉,皮骨強勁如鐵,雙目炯炯有神,麵色黢黑,頤下生著胡須,一眼望去,竟然陽剛之氣十足,一點也不像是閹割過的太監。
童貫,字道夫。他也確實是個大太監,他年近二十才淨身入宮,入宮時是拜在同鄉、前輩宦官李憲門下作徒弟。這位李憲是神宗朝的著名宦官,在西北邊境上擔任監軍多年,頗有些戰功。
童貫讀過四年私塾,有些經文根底;跟隨李憲出入前線,又打下了軍事上的根基,很有點能文能武的味道。加上他曾經十次深入西北,對當地的山川形勢相當了解。這使他在宦官中很不尋常。
不過,看起來李憲對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提拔照顧,致使童貫進宮二十餘年,始終沒有出人頭地。如果不是趙佶這種性情的人作了皇帝,或者換句話說,如果神宗皇帝能多活二十年的話,他說不定會默默無聞地老死在皇宮裏。
從時間上推算,宋徽宗登基當皇帝的時候,童貫已經四十八歲。這個年齡,正是人生經驗、閱曆、精力臻於巔峰之際。
宋徽宗以內廷供奉官的名義,派他到杭州設明金局收羅文玩字畫,第一次為他打開了上升的通道。一般說來,內廷供奉官大體相當於皇宮的采購供應處長,並不是一個多高的職位,卻是一個很有油水的肥差。童貫沒有滿足於撈取好處,他對這次機會的利用,稱得上老謀深算,意味深長。
在宋徽宗派他到杭州去為自己搜羅古玩字畫期間,他碰到了蔡京。兩個人那是臭味相投,相見恨晚啊。
蔡京為了求童貫在皇帝麵前為他美言,以便早日結束謫居的生活、返京還朝,不惜以大量財物賄賂童貫,不舍晝夜地陪童貫恣情遊樂。
童貫心領神會,把蔡京所畫的屏幛、扇帶都高價收買、另加題跋的名人字畫送到宮中讓徽宗賞玩,並附語說蔡京才智超群,是棟梁之材,不可閑置。
宋徽宗昏聵無知、不辨真偽,於是開始重新起用蔡京。蔡京還京後,為“報答”童貫,極力推薦他擔任軍事要職。也可以這麽說,童貫若不是和蔡京早年在杭州相識,或許這兩個大奸賊就不會出現在曆史的舞台上了。沒有童貫,就不會有蔡京的今天,相反,沒有蔡京,也絕對不會有童貫的今天,兩個那可是相輔相成的,不可或缺的。所以,六賊裏麵,童貫和蔡京是最為要好的了,平時都是以兄弟相稱。
實際上,按照權利來說,童貫貴為樞密使,這個職位可比蔡京的宰相還有實權。宋朝宰相的權力已經不大了,因為朝廷專門設立樞密使(大概相當於我們今天的國防部長)主管軍隊事務。
宋朝為了防止武將作亂,實行軍政軍令分開的製度,就是指揮軍隊的人無權調動軍隊,能夠調動軍隊的人又不能指揮軍隊。樞密院可以調動軍隊,一般由文官擔任。在宋徽宗一朝,長期主管樞密院的人便是宦官童貫。
據說,童貫為人有度量,能疏財,出手相當慷慨大方,很像梁山上那些仗義疏財的好漢。隻是,他仗義與疏財的對象具有極強的選擇性,後宮妃嬪、宦官、宮女、能夠接近皇室的道士、天子近臣等等,時不時可以從他那兒得到不少好處。
因此,皇帝耳邊經常可以聽到關於他的好話,稱得上好評如潮。更重要的是,這樣一個陽剛外形的人,卻性情乖巧,心細如發,對皇帝的心理具有極強的洞察力,每每能夠事先預知皇帝的意趣意圖,於是說話做事很少荒腔野板,從而大得歡心。
“道夫啊,今天你剛從西北回來,為兄就暫且在這裏給你準備了一杯薄酒,給你接風洗塵。”蔡京舉起了酒杯,十分高興地說道。
童貫也端起了一杯酒,對蔡京說道:“元長兄如此厚待,令小弟實在不敢當啊,來,小弟先幹為淨!”
童貫話音一落,便將手中端著的一杯酒一飲而盡。
“道夫啊,你還是那麽豪爽,那為兄也不能落後了。”
蔡京說完話,便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準備一飲而盡,卻聽到蔡福急忙叫道:“老爺……你的病……”
話才說到一半,蔡京便已經將酒喝下了肚子裏去了。
“怎麽?元長兄,你的病又複發了嗎?”童貫緊張地說道。
“咳咳咳……”
蔡京剛喝下酒,便咳了出來。
蔡福和夏伯龍急忙幫拍打著蔡京的背,希望能幫助蔡京好受點。
童貫見到此狀,眉頭一皺,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蔡京咳嗽了一會兒後,便止住了,推開了蔡福和夏伯龍的手,笑嗬嗬地對童貫說道:“老弟,讓你見笑了。為兄這病已經好些年月了,時常複發,也不知道哪一天為兄便會辭世而去了。”
“元長兄,既然有病,就不要喝酒了嘛。蔡福啊,還不快給你老爺泡上一壺好茶?”童貫先是歎了一口氣,之後對蔡福說道。
蔡福答應了一聲,便吩咐下人去泡茶了。
蔡京擺了擺手,說道:“今日道夫老弟歸來,我本來打算和老弟一醉方休的,怎奈為兄這身體糟糕透了,無法再飲酒了,還望老弟見諒。”
“你我兄弟,還說這種客套話幹什麽?”童貫道。
蔡京嗬嗬笑道:“今日為兄請老弟前來,一來是替老弟接風洗塵,祝賀老弟在西北又大獲全勝,擊敗羌人。這二來嘛,想請老弟看在為兄的麵子上不與小婿計較。”
夏伯龍一聽蔡京這話,他立刻想起了他與童雙之間的恩怨來,覺得蔡京是有意要化解他和童雙之間的恩怨,也免得他日後成家立業了童雙會來搗亂。
“真沒有想到,蔡京居然對我如此的好?”夏伯龍心中想道。
童貫聽了,一臉的迷茫,急忙問道:“兄長何出此言?”
“嗬嗬,小婿之前與令郎有過一些誤會,所以為兄想借此桌酒席化解一下令郎和小婿之間的誤會。”蔡京道。
童貫扭頭看了一眼童雙,見童雙至始至終都沒有給夏伯龍一個好臉色,也立刻明白了其中事情。
“肯定是童雙這小子又闖出什麽禍事了,這家夥,我的家業早晚有一天要敗在他的手裏,看來也是約束約束他的時候了。蔡元長老謀深算,沒想到我剛回來,便給了我一個下馬威。我看你病成這樣,就算我不落井下石,別人也會落井下石,尤其是他的長子蔡攸,肯定會倒打一耙,不把他弄下宰相的位置才怪。看來,我是時候找個新的夥伴了。”童貫的心中緩緩地想道。
蔡京見童貫良久沒有回答,便問道:“老弟……道夫老弟……”
童貫聽到蔡京的叫聲,便回過了神來,急忙問道:“什麽?”
蔡京問道:“老弟,小婿和令郎之間的事情……”
“從此一筆勾銷,兩家人互相盟好,再無任何瓜葛!”童貫打斷了蔡京的話,大聲說道。
蔡京臉上大喜,急忙拉住了夏伯龍的手,對夏伯龍說道:“還不快敬童大人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