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賽場事故
楊妮沒有去撿手機，因為已經來不及了。她眼前一晃，幾個人影就到了身邊，然後一束強光打過來，照得她睜不開眼睛，伸出胳膊去擋，就感覺有人拉扯著她把胳膊重新放下，然後周圍一靜，緊接著有人驚呼出聲：“二嫂？”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一個人拉到一邊，借著剛才那束強光，楊妮看清眼前這個人是景陽。她腦袋裏還是亂哄哄的，皺著眉頭看著景陽。景陽拉著她的手腕，力道有點大，楊妮心裏一股無名火在身體裏充斥，就要爆發出來。景陽沉聲問道：“二嫂，你怎麽會在這裏？剛才的事，你都看到了？”
楊妮抽回自己的手腕，按著疼痛欲裂的頭，好好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就像有個人支配她一般，開口說道：“瘋癲之人說的話，我從來都是不信的。我爸媽是生病去世的，跟萬坤沒關係。那個女孩的事我是聽他說過的，我還答應幫他找呢。唐柒真可笑，如果是我，我會不知道麽？我會認不出我爸媽的照片？太可笑了！既然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楊妮撿起手機，向景陽告別：“晚安。”景陽聽了楊妮的話，呆在原地，嘴巴張了張。然後看到楊妮剛邁出去一步，就雙腿一軟，跌落到他懷裏。
刹車聲，碰撞聲，哭喊聲，楊妮眼前一片血紅，她感覺自己被什麽壓住了，然後感覺爸爸媽媽就在身邊，但是被困在了什麽地方。她努力往外爬，卻怎麽都動不了。然後漫天的煙塵裏，她看到一頂藍色的帽子。她像看到救星般，向他呼喊求助，讓他救救自己的爸爸媽媽。可是那個男孩一直在哭，絕望的無助的哭，楊妮回身，隻看到一片紅色，然後就什麽也不剩了。萬坤拿著一張照片，舉在自己眼前，他真是壞啊，怎麽也不肯再給她看一眼。那可是她的爸媽啊，她的親生爸媽，她毫無記憶的雙親。萬坤拿著照片，對著她默默流淚，“他們是為了救我而死的。”他那麽說，說得那麽心痛，楊妮看著心疼，可是如果沒有他，她現在就不會是孤兒。這麽多年，心不會像一根浮萍，無依無靠。
她就那麽睜開了眼睛，看到萬坤正看著自己，他胳膊上打著繃帶，臉上愁容密布，仿若一夜間蒼老。她看了他一眼，隻一眼，眼淚就盈滿了眼眶。她心疼他的憔悴，可是卻不願麵對父母因他而死的事實。見到她醒過來，萬坤臉上先是一喜，緊接著又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局促不安。他問楊妮感覺怎麽樣，甚至都有些結巴起來。楊妮的眼淚就止不住了，她看著萬坤，覺得老天爺真是殘忍啊，給她開這樣的玩笑。
萬坤見過楊妮痛哭流涕，第一次時覺得震撼，驚歎一個女人怎麽能有那麽大的能量，可以扯著嗓子鼻涕眼淚地哭那麽久。可是這一次，楊妮的眼淚一滴滴全落到了他的心裏，他慌忙地去用手去擦，卻發現越擦越多，那哭聲，真的是撕心裂肺，扯得他心裏生疼。他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麽無措和不安。
楊妮哭了很久，哭累了，昏昏沉沉睡過去，萬坤看著她哭腫的眼睛，心疼不已。因為手臂上失血過多，又一直沒休息，看到楊妮睡著之後，他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心一驚，一個激靈醒轉過來，卻見鋪上無人，被子還是溫的，楊妮不見了蹤影。萬坤心下一緊，剛要出門，景陽就莽莽撞撞地闖了進來。“二哥，快看電視，二嫂去比賽了！”昨晚上楊妮的樣子，好像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要流完，怎麽可能還有心情去參加比賽？景陽沒等萬坤說話，兀自打開電視機來證實自己的話。
“選手們剛抽完簽，比賽在二十分鍾之後正式開始。整個賽程分AB兩組，每組五名選手同時參賽。整體線路由內置的考試係統臨時抽取，評分也是係統內評，但是每個評委手裏都有加分項，可以針對選手的出色項目予以加分。分數相同者，用時最短者獲勝。今天出席本次比賽的評委有咱們X市的姚市長、日新百貨的陸經理、星恒地產的楚董事長，還有公交公司的袁經理，謝主任。本次比賽得到了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相信通過比賽，會有更多的人關注X市的便民公交事業。另外，與以往比賽不同的是，這次增設了全程錄像環節，每一輛參賽車上，都會搭載一名記者和一位攝像人員，隨時跟蹤報道路況和賽況。”
參賽選手抽完簽之後，主持人通知隨車攝像和記者去抽簽，楊妮看到大師兄，抽完簽後一直四處張望，等看到她，就一個勁衝她揮手，一會兒指指她一會兒又指指自己，楊妮報以一笑，明白他的意思是，楊妮的隨車記者是他。想到有自己人在身邊陪同，心裏莫名的多了一些安慰。
此刻楊妮已經坐在車裏，她聽著主持人得體的開場詞，不經意間注意到一道灼灼的目光，她低頭假裝不見。今天早上一來到這裏，就見到了和大師兄一樣，作為隨車記者前來的王岩。王岩看她的眼神總是充滿著難以言說的情愫，讓楊妮下意識就要躲開。她看看時間，離比賽正式開始還有十五分鍾。主持人又扯了些沒用的閑話，然後就開始公布隨車記者的抽簽結果。楊妮看著大師兄，等著念到他的名字後給他信號讓他過來。
“二號參賽選手楊妮，是位年輕的姑娘啊，俗話說初生牛犢不怕虎，期待你的好成績。下麵讓我們來看看是誰有幸和這位年輕的新秀搭檔呢，啊哈！”主持人百轉千回地賣盡了關子，最後隨著她手指的方向，楊妮心裏一沉，“同樣也是我們電視台新秀的，實習記者王岩。大家掌聲鼓勵，希望這一對搭檔能有出色的發揮。”隨著貌似熱烈的掌聲，楊妮直直地盯著大師兄，大師兄心虛地躲閃著她的視線，最後報以無奈的笑，然後巴巴地跑到楊妮隔壁的那輛車上，再也不敢看她。
王岩在楊妮的車門前站了一會兒，楊妮才意識到要給他開門。和攝像兩個人一起上來之後，楊妮關門，和他們簡單打了聲招呼，然後就看到比賽計時的牌子已經亮了，還有最後五分鍾。楊妮絲毫不敢往後看，原本以為會是大師兄，心裏完全沒負擔，陡然變成王岩，擾亂了她的心緒。她隻好握著方向盤，最後在心裏過一遍題庫裏的三條路線，並做好和別的車共用路線，隨時超車的心理準備。
還有最後兩分鍾，她聽到王岩開了攝像機，對她進行了簡短的介紹，然後楊妮把手指放在考試係統的開考按鈕上，緊張的等待著選擇路線。考試係統的屏幕上，突然閃現出萬坤那張滿是疲憊和歉意的臉，楊妮手觸電般收回，就在這一刻，她聽到主持人高亢的聲音傳來，時間到，比賽開始。她慌亂地摁了下按鈕，鬆了口氣，是相對簡單的三號路線。她深呼吸，踩離合，掛檔，抬離合加油門，發動機一聲吼叫，帶著她們三個人，衝出了跑道。從公交公司的院裏出來之後，楊妮感覺到自由，仿佛又回到之前開車的狀態，她打開一點窗戶，感受著充滿涼意的風，給她帶來更多的理智和清醒。她聽到王岩和攝像開始實時報道，都是中規中矩的語句詞匯，不由得放下了心。前五分鍾，楊妮跑得很順利，有一輛車估計和自己一樣抽取的都是三號線，一路尾隨，似乎想伺機超車。前麵就是右轉路口，楊妮剛要降速換擋準備轉彎，就聽到係統提示，前方三百米路口直行。
聽到係統提示，楊妮一晃神的功夫，已經直行過了路口，她從後視鏡看到另一輛車右轉，她詫異地看著係統麵板，確實顯示是三號線沒錯，可是，這路線，明明不是三號線啊！難道考試路線和模擬時候不一樣，師傅不是這麽說的啊，為了安全，也不可能臨時換路線啊！
但是比賽規程說了，按照係統提示操作，楊妮也隻有硬著頭皮繼續，直行了大約兩公裏，係統提示左轉，然後是一段上坡路。楊妮聽到王岩在身後直播，“此處是一段上坡路，楊女士開得十分平穩，看來平日裏沒少練習。”
楊妮越開越覺得不對勁，係統一再提示直行，順著這條南北路一直跑，馬上就要到X市市郊了，楊妮記得當時考駕照的時候到過那裏，鳥不拉屎的地方，很荒涼，最明顯的建築就是一個大型的垃圾焚化場。王岩還在直播，楊妮根據提示，又往前開了幾公裏，遠遠就看到了焚燒垃圾的大煙囪。然後係統給出了如下提示，前方七百米左轉，楊妮看著路左邊的垃圾站，心裏一萬個問號往上冒。這是誰給設計的係統？來垃圾場做什麽？
楊妮把車停下，對王岩和攝像說：“這個係統好像出問題了。你們能不能幫忙聯係一下公司，你們一直在直播，沒有人看到麽？怎麽會跑到這裏來了？”攝像收起設備，快速裝包。王岩把話筒遞給他，他直接塞進包裏。然後率先下車，臨走看了王岩一眼，囑咐道：“最好快點，不行的話我就不客氣了。我們沒那麽多時間。”
楊妮皺眉看著他快步進了垃圾站大門，她不明所以地看著王岩，王岩笑著對她說：“你看你的眼睛，怎麽都腫成這樣了？萬坤欺負你了麽？”
“你們都很奇怪。這個機器是不是出問題了？”楊妮看著王岩走近自己，她從駕駛座上下來，站到考試係統麵前，看著係統顯示考試結束，得分為滿分。她敲了敲機器，不敢相信這就是整個比賽。“王岩，你們允許帶手機的吧？你聯係一下公司吧，接下來該怎麽辦？”楊妮見係統操作正常，絲毫不見異樣。
王岩沒有回她的話，就在她想轉身往後看的時候，感覺一雙有力的胳膊從後麵抱緊了她。然後王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妮兒，離開萬坤，來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