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夫人雖然是信佛之人,可終究是世俗所累,心係之物太多,無法做到心境清明。
見了高僧,侯老夫人第一反應不是想要討教佛法,她心中更為在意的,還是這俗世中的事情。
“法華寺。”
麵對侯老夫人的問話,這個時候,那黃衣僧人未有任何的遲疑,直截了當的回應了侯老夫人。
“大師的法號為何?”
方才隔空傳音的時候,雖然侯老夫人已經聽到了黃衣僧人所說,可是,這個時候見了麵,侯老夫人還是忍不住想要確認一遍。
“貧僧法號匯智。”
黃衣僧人不卑不亢,雙手合十,緩聲道。
侯老夫人聽了黃衣大師的回話之後,也是未曾著急多說什麽,而是輕輕的點了點頭,轉而看向了門邊站著的大和尚。
眼神在大和尚身上停留了片刻後,侯老夫人這才淡笑著重新看向了黃衣僧人,而後,笑道:“請恕老身愚昧,向大師討教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嘴裏雖然說著,這個問題是不該問的,可是,侯老夫人的話音還未落下,侯老夫人已是接著開了口,問道:“不知這法華寺中有幾個匯智大師?”
“一個。”
黃衣僧人緩聲道。
對於侯老夫人的問題,黃衣僧人可謂是知無不言,可是,在回答她的問題的時候,黃衣僧人卻是不多說,隻是簡單明了的回應了侯老夫人的話語,接著便是沒了下文。
“哦?原來是這樣。”
“可是,在大師來我們侯府之前,已經有一個匯智大師來了侯府,幫我們看了風水,又破解了戾氣的陣法,再者,大師的身上披著的乃是皇家禦賜的袈裟,老身雖然對袈裟研究不多,可是,老身卻是認識那袈裟上的東珠和大顆的珊瑚珠,那是做不得假的,除非皇家禦賜,如若不然,民間是不可能會得到這兩樣東西的。”
“原本老身以為先來的這一位就是法華寺的匯智大師,可是,此時再見大師,老身又感覺大師傅一身仙風道骨,超脫凡塵,乃是實實在在的得道高僧,想來大師如此修為之人,早就已心脫凡塵,想來也不會被凡塵的是是非非所累及,大師說的話,自然也是真話。”
“此時,老身的心中實在是疑惑的很,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不知道大師可是能夠證明一下,哪怕是一件信物,也是好叫老身相信大師的身份。”
侯老夫人一番話說得分外有水平,事到如今,侯老夫人還是能夠盡力的一碗水端平,哪邊都不得罪。
言語之中,侯老夫人對兩個大和尚都稱讚了,同時,卻又對兩個人都提出了質疑,現在,她不判斷兩個人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了,她讓兩個人自己來證明,到時候,就算是真的出了錯,這個錯誤也是不會累及錦安候府,隻能說明那個被冤枉的人拿出來的證明材料有點少而已。
法華寺乃是皇家禦用的寺院,平日裏,寺院幾乎不接待香客,隻是專門為皇家服務,後來,在皇後的要求之下,法華寺這才慢慢地大開方便之門,引了各路的香客到法華寺進行祈福。
這法華寺中的僧人雖然是在寺院之中修行,身無官職,可是,他們卻是和皇家極為親近的,是能夠在皇家麵前說得上話的人,再加上皇家對法華寺高僧的敬重,平日裏,隻要是法華寺的僧人開了口,皇家一般是不會拒絕了他們的,這也造成了法華寺僧人的身份跟著水漲船高。
京師中住著的人,非富即貴,可是,在見到法華寺的高僧之後,就連二品大員也是卑躬屈膝的,錦安候府雖然是侯爵之家,可是,這個時候的錦安候府早就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繁榮昌盛,在法華寺得道高僧的麵前,錦安候府自然是不敢放肆的。
這也是為什麽,侯老夫人明知道先前來的大和尚有古怪,卻也是不敢一棍子打死的原因了。
怠慢聖僧可是重罪,這可不錦安候府能夠擔待的。
黃衣僧人在聽了侯老夫人的話之後,不由揚了揚寬大的黃色衣袖,笑了起來,長長的白色眉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好似銀線做的一般,身上的祥和之光遮也遮不住。
“貧僧雲遊四方,四海為家,身上除了能夠蔽體的衣衫,實在是尋不出第二樣東西來了,這該如何是好?”
對於這些超脫世俗的人來說,名字隻是一個代號,並不能代表任何的事情,他們自然也是不以為意的。
或許,黃衣僧人自己都不知道,他隻要是打著法華寺的旗號,在京師裏便是能夠吃香的喝辣的,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
侯老夫人也是未曾想到,黃衣僧人會將這個難題重新拋給了自己,一時之間,侯老夫人犯了難,就連端著茶盞的手也是在這個時候微微收緊。
“貧僧本是出家之人,對於這些世俗之爭是懶得多做辯解的,隻是,貧僧欠了小施主一份情誼,如若不能了解了這一份塵緣,恐怕貧僧再如何修行,也是和佛法無緣。”
“俗世間走了一遭,貧僧一來是為了還債,這二來,也是見不得好人受苦。”
“俗話說得好,世人皆苦,既然人世間已經是煉獄,讓人受了萬般的苦楚,世人又何必相互之間為難彼此,讓人生變得更苦呢?”
黃衣僧人在說話的時候,不由視線一轉,看向了趙氏的方向,言語之中的深意明了。
麵對黃衣僧人突然之間轉過來的視線,趙氏甚至都不敢和他對視,下意識的微微垂了臉頰,躲避開了黃衣僧人的凝視。
那站在趙氏身邊的大和尚更是麵色蒼白,眼神萬分驚恐的盯著黃衣僧人,那模樣,好似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
甩了甩寬大的衣袖,黃衣僧人將那有些陳舊的衣衫卷到了胳膊上,這才緩步朝著大和尚的方向走了過去。
來到大和尚的跟前,黃衣僧人卻也是不說話,就這麽直直的盯著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