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小區前麵停下。已經是深夜了,街上行人已經稀疏,已是臘月末了,再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李歡在小區大門口站了一會兒,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回家還是去其他地方。想回家,又不甘,不回去吧,又想起馮豐打的兩次電話。

他拿出手機撥打馮豐的電話,她的手機關機,想必早已睡了。心裏一直期待著,等她先妥協吧,如果還是自己先低頭,那這一輩子也不要想在這個女人麵前揚眉吐氣了。自己好歹曾經是九五之尊,曾幾何時,落到了這般的境地?

馮豐,她連打兩次電話,又嚷嚷著要搬走了?這次回家,見到她,又該怎麽辦?好在她先打電話,也算一個進步了。

他還在出神,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走到家門口了。他都沒想好該怎麽辦——是妥協還是繼續端著架子——隻得硬著頭皮拿鑰匙開門,心想,先不要理睬那個女人,這次,一定要她先妥協。

他開門,鑰匙一轉動就開了,家裏的防盜門需要鎖三次,馮豐外出時總是要完全鎖好——這表示,馮豐在家。

他進門,轉角就是客廳,黑乎乎的,看都看不清楚。開燈,客廳燈不亮,可轉角的燈卻是好的,照出滿屋子的狼藉不堪!

李歡完全呆住,第一個念頭就是,有歹徒闖入,馮豐遇險了。她是生還是死?

心裏一顫,想起馮豐打的兩個電話,馮豐房間的門是開著的,他大喊一聲“馮豐”,衝進去,屋子裏哪裏還有一絲人影?

心裏慌亂不堪,他拿著手機的手都有點發抖,一遍一遍地撥打電話,可是,聽到的,永遠是中國移動那個矯揉造作的女聲“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真是世界上最難聽,最可怕的一句話。

他來到客廳,從抽屜裏拿出一支手電,細看滿屋子的混亂不堪,碎裂的燈管、玻璃屑、水瓶、滿屋子的濕痕,掀翻的雜亂的凳子……他幾步走進去,一看,地上居然還有著隱隱的血跡,一些在玻璃上都變成了暗紅色……

他蹲下身子細看滿地的混亂和碎屑,又衝出去看門,難怪那麽輕易就把門打開了,原來,門是被開鎖匠開過的,但是手法巧妙,並未完全損壞鎖芯,所以還能鎖上門。

馮豐到哪裏去了?

他心裏忽然有個極其可怕的念頭:馮豐會不會已經死了?

如果馮豐已經死了!

原來,馮豐當時是打電話來求救的。她是在什麽可怕的情況下給自己打的電話?可是,自己竟然沒有理會她。

他隨手拉了門奔出去,奔到外麵的馬路上,惶然站住,自己該去哪裏找她?她去了哪裏?現在是生是死?

他想起醫院,可是,該到哪個醫院去找她?他完全不得要領,隻想到馮豐曾經送自己去過的那家醫院,立即打車奔去。

已是深夜,諾大的醫院,哪裏查得到患者?他一層一層的問,一個一個的查,又經人指點到急診登記處、住院部,可是,任何地方,都沒有叫做“馮豐”的患者。

找到天明,他的嗓子幾乎都啞了,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忽然想起馮豐教給自己的,有事打110。

他直奔附近的派出所。

值班的警官臉色冷冰冰的:“人要失蹤48小時以上才能立案。那麽大人了,能去哪裏?夫妻吵吵架,負氣回了娘家嚇唬老公也是常見的。你先回家等著吧。”

李歡氣得幾乎要一拳打爛他的鼻子,那種情況下,馮豐怎麽會是負氣出走?他灰溜溜地走出派出所,再看外麵的天空,陰沉得幾乎馬上就要垮下來壓在頭頂似的……

想到想不到的地方,他幾乎都找了,可是,他畢竟才來現代半年,還不了解很多尋人的途徑,根本不得要領,完全如無頭的蒼蠅嗡嗡亂轉,每找一個地方,心裏就多添加一分失望和恐懼。

如此折騰了快一天,又到黃昏了,依舊不得要領。

馮豐的好友珠珠,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並不知道珠珠的電話。他匆忙又趕回家,打開電腦,可是,電腦上也並無馮豐儲存的通訊錄。

他再次細看整個屋子,心裏稍微冷靜了一點兒,據此判斷,估計馮豐是換燈管時摔下來的?他趕緊去抽屜裏拿了一支好的燈管換上,燈光重新明亮,地上一片狼藉,更昭示著那個孤獨的女人當時遇到的危險。

他呆坐在沙發上,大開著門,一片茫然,也許,下一刻睜開眼睛,馮豐就會自己回到家裏吧?!

可是,這樣的奇跡一直不曾出現。

天色越來越晚,心裏的恐懼越來越加深,終於,電話響了,他抓起就接聽:“喂……”

“李歡,我已經到了機場了……”

是芬妮柔軟的聲音,甜蜜輕柔如最芬芳的棉花糖。他這才想起,原本自己答應了芬妮去送她的,可是,他竟然完全忘記了。他語無倫次地道歉:“對不起,芬妮,我忘記了……我妻子受傷失蹤了,我找不到人……對不起,芬妮……”

“沒有關係。你快找尋你的妻子吧……”芬妮的聲音不徐不急又充滿了真切的關心,“你快去找她,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

“哦,好的,李歡,你不要著急,她那麽大人了,不會出多大事情的,慢慢找……”

李歡的心情完全無法鎮定下來:“好的,你路上小心點,我改天跟你聯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