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的疼痛由麻木到鑽心,再到麻木,如此循環往複,時間也仿佛停止了,屋子裏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可怕與黑暗。
葉嘉的電話明知是打不通的,可是,馮豐還是又給葉嘉打電話,依舊是一片忙音,無人接聽。然後,是自己的朋友珠珠,可是,連珠珠都沒有接聽。
疼痛早已掩蓋了失望,被整個世界遺忘的悲哀都敵不過自救的本能。馮豐看看手機,已經快沒電了。她掙紮著,忽然福至心靈,撥通了120,講清楚了詳細地址,再也支撐不住,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水瓶、燈管的碎屑,已經冷掉的水……都粘連在身上,也不在乎痛楚是在加深還是減弱了……
時間一直都是凝固的,仿佛過了一萬年,她的意識居然還是清楚的,聽得120的嗚嗚的聲音,聽得他們叫來的鎖匠開門,她鬆了口氣,然後,有兩名白衣的護士用適當的手法來扶起自己……
從來沒有哪一刻,她覺得白衣是這樣漂亮。往昔,她都嫌棄醫院天天收那麽多的藥費,如此坑病人,十分厭惡他們,可是,今天,在等待救命的今天,往日的抱怨都變得那麽淺淡,這一刻,仿佛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好人,盡管,這種好也是要“付費”的。
如果付費能換來“好”和“溫情”,也算一種幸福吧。
她的意識還是清楚的,還知道叫護士小姐去屋子裏拿自己的包包,拿抽屜裏的錢,然後,才上了擔架,救護車呼嘯而去。
實驗室裏,葉嘉和眾人正在忙碌,他們正在進行一項病菌分裂的試驗,這是C大的研究院和官方合作進行的一項很重要的研究。目前,這種技術被歐美控製,國家要花費巨大的代價,買來的還隻是產品,而非技術。為解決這個難題,國家投入巨資研究,葉嘉的博士學位,有一個就是這個領域的,他曾潛心研究多年,是這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現在,理論已經成熟,準備已經很充分,這一次的成敗關係著一項疑難雜症是否能取得空前的新突破,所有人都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
已是深夜,葉嘉正全神貫注研究一項參數,拿著器皿的手忽然一抖,幾乎掉在地上。左肋隱隱一陣疼痛。自從遇見馮豐之後,這地方幾乎從未疼痛過,今天,為什麽又有如此奇怪的感覺?
他麵色慘白,神情惶恐,旁邊的助手有些驚訝,急忙提醒他:“葉醫生……”
葉嘉定了定神,沒來由的心亂和惶恐。
“連續三個通宵了,葉醫生,要不,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不了,絕不能半途而廢。我們繼續吧。”
…………
複雜的研究繼續進行,直到淩晨,葉嘉才走出實驗室,吐出一口氣來。實驗室幾乎要保持一種真空狀態,不能有任何聲音。他的工作手機一直在外麵,由助理處理一切事務。他拿出自己的私人電話,平素很少有人打這個號碼的,那隻有幾個人才知道。
他看上麵,居然有5個未接電話,都是馮豐打來的。
他心裏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急忙打過去,那邊卻是:“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馮豐怎麽不接電話呢?他又驚訝又失望,接連打了好幾次,才發現此時已經快淩晨三點了,隻怕人家早就休息了,又怎麽會接聽電話?
故事裏的女人和夢中的背影相重疊,卻容不得他多想,在工作麵前,一切都得讓道。他在窗邊站了一會兒,隻得片刻的休息,工作又得繼續,還有幾天,這是最關鍵的幾天,一刻都耽誤不得,那是耗費了巨資和無數人的心血,所有一切,都得為之讓道,這是起碼的職業操守。
可是,心裏第一次很想逃避,剩下的幾天,怎麽變得如此難熬?
他想,出來後,一定要第一時間找到馮豐,也不是因為那個故事,而是,自己忽然很想見到她,也說不清楚原因,隻是希望立刻就見到她。
她怎麽會給自己打那麽多次電話?細看,那些電話並不是同一天打的,最近的一次是昨天傍晚打的,馮豐如果沒什麽急事,怎會一再給自己打電話?
他的私人助理,一個高挑的女人走進來,見他一個人在窗邊發呆,拿了件衣服給他披上。
葉嘉回過頭:“劉薔,麻煩你給我做一件私事。”
“哦,什麽事情?”
劉薔十分意外,多年了,葉嘉從未叫自己給他處理過任何私事。
葉嘉把馮豐的電話號碼和地址一一告訴她:“她叫馮豐,你一定要找到她,如果她有事情,無論是什麽,都要幫她。”
劉薔笑起來:“哦,是個女孩子?”眼神像看著外星人,葉嘉,傳說中的獨身主義者,許多GAY眼裏的“完美愛人”,居然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態,“以公謀私”,要自己出馬去找一個女孩子?“唉,葉醫生,我的工作還要幫你送情書送花?不會吧?你得加我薪水。哈,不過,如果你真有女朋友了,我樂意效勞……”
葉嘉有些無奈,劉薔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平素那麽一個女強人樣,現在,居然露出如此八卦的窺探的眼神。
看來,八卦是人類的天性之一。
葉嘉還沒回答,劉薔不再開玩笑了:“你忙吧,這些事情就不要操心了。你放心,無論她需要什麽幫助,我都會為她提供,當然是以你的名義,嗬嗬……”
“多謝。”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