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特意給他祖母種的，他祖母很喜歡花，尤其是這種滿天星。實不相瞞，我也是在她去世後，才真正地知道，這就是滿天星。”
他嘴角帶著半分微笑，但眼底卻流露著幾分落寞。
像是想起了許久以前的事，讓林菀感覺到莫名傷感。
“老太太總是埋怨我不會生活，說我沒有情調，板著閻王臉，以後子孫都沒有親近的。她最喜歡嘮叨，家裏人也就嶼崢能無限耐心地聽她說話。
後來她不記得所有人，就連我都忘了，也不再嘮叨開口，唯獨在嶼崢麵前，好像才恢複從前的那個模樣。”
林菀聽著，無意間看到了老爺子眼角的淚光，心中怔愣，連忙收斂神情。
她甚至可以從老爺子的口中，想象到傅嶼崢和他祖母相處時的樣子。
肯定是區別平日裏一如既往的冷峻，就像再普通不過的祖孫，親切又自然。
或許可以說，他祖母可能也是傅嶼崢唯一能在傅家，真心相待，露出柔軟的人。
“林菀，嶼崢從小就不受寵，他爸將他從生母手中帶回來後，他生母便意外去世，心裏一直有個結在那。年少時，又因為家裏的事被綁架勒索過，對於他人從不隨意敞開心扉。
而且這麽多年來，你還是他第一個帶回家的女孩。
一開始我呢以為他是說笑，亦或者他和阿琛一樣對感情隻是像兒戲。但見到你後，我才知道，他的確是很喜歡你，有想和你繼續走下去的決定。
我看著像老古板，其實不然。當然不可否認的是，如果你有韓家那樣的背景再好不過，但這並不是一切。”
老爺子的隻言片語裏，包含的信息太多了。
讓林菀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包括……傅嶼崢不是方舒的兒子這事，也包括他年少時曾被多次綁架這事，也包括她和祖母之間的事。
好像一個相對片麵的傅嶼崢，突然在自己麵前變得立體起來。
他不再是自己僅僅以為的那個平日冷漠，時而能溫和的人。
他有血有肉，心裏也藏著不少的故事，他的冷漠，淡然，運籌帷幄，都有跡可循。
甚至根本就不是所有人眼裏那種，含著金湯匙出身的人。
以至於曾經林菀對他多有誤會，甚至覺得他高高在上的位置注定不會理解自己的心境。
如果孩子真是他的，想必他是真的有難言之隱，才不告訴自己。
不然他完全不必對自己如此上心，他多的是辦法讓她留下孩子，大可不必動用感情這一項勞心勞力的辦法。
但現在的林菀，還真的想不到，他到底是因為什麽，才難以說出真相。
正想著，老爺子極為認真地看向她：“林小姐，你很聰明，也很明確知道你自己想要什麽，但我還是要以嶼崢祖父的身份拜托你一件事。”
老爺子沒有初見時的那般威嚴，字裏行間也沒有當初的嚴肅，並且他是用傅嶼崢祖父的身份來說，而不是傅家老爺子。
林菀瞬間緩下神情，定定地看向老爺子：“老先生請說。”
“嫁給嶼崢，你們可以幸福的。”
沒有人比老爺子更了解他這個長孫，過去雖然他們兩人看著不親近，可這個長孫心裏想著什麽，他的行事風格會怎樣，老爺子都一清二楚。
明知道他有些階段經曆怎樣的磨難都沒有出手相助，那是因為，這個長孫以後是要扛起傅家重任的人。
這是每個位高權重者，必經的一些風浪。
他不能去庇護他，就像當初一腔孤勇的自己，如果不努力跨越，誰也幫不了。
好在當初他的身邊有一位善解人意，能幫他實現最大情緒價值的妻子。
他想，嶼崢應該也有。
林菀是符合的。
後來兩人的談話被韓嘉欣打斷，她帶著溫柔的笑容，親昵地挽住了老爺子的臂膀，還笑著征求林菀的意見。
“林小姐，這段時間我在動手準備我和阿琛的婚禮，你和嶼崢應該也快了，不知道你對於婚禮有沒有什麽好意見？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兩夫妻同一天辦婚禮也好。”
說完便在扭頭征詢老爺子的意見，林菀的眼底卻快速劃過一絲冷漠的笑。
韓嘉欣的這番話，太假了。
她態度的突然轉變，林菀不想去追究那麽多，但同一天舉行婚禮的話，實在是既荒唐又可笑。
林菀知道她和傅家兄弟背後的事，也知道她心裏是怎麽敵對自己的。
也許她的轉變是因為大勢所趨，是因為顧及韓家和傅家的麵子，是一種虛以委蛇，戴著麵具的假裝。
林菀沒有心情陪她玩下去。
她沒有答話，老爺子仿佛看穿了她心裏所想，開口道：“林小姐和嶼崢的婚期還沒定，不必太早，再者你們不同的兩口子，一起結婚，我這老宅還容不下那麽多人來參加婚禮。”
老爺子的話外之音韓嘉欣聽清楚了，她隻是笑了笑：“我開玩笑的呢，哪能真在同一天結婚呢？
到時候傅家上下都忙不過來了，而且我很享受自己當主角的時候，要是真同一天結婚，林小姐長這麽漂亮，還不把我這個準新娘的風頭都搶走了！”
她嬌嗔一笑，逗得老爺子眉眼漸彎：“精怪。”
韓嘉欣值得讓老爺子肯定的一點，就是她的孝順貼心還有嘴巴甜，老爺子沒有女兒也沒有孫女，年紀大了，便很享受這種明麵上的關懷。
有時候明明能看出來是一種客氣，一種恭維迎合，但心裏也舒服。
以至於韓嘉欣的某些小心思，他即便看明白了也沒有戳穿，在他看來，無傷大雅。
*
林菀他們離開老宅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他們兩人和老爺子告別後，便走出院子，臨走之前，林菀的餘光還瞥到方舒一臉不悅的神情。
在她眼裏，這種女人進他們傅家，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一般。
雖然是傅嶼崢的後媽，但這麽多年來，她也算盡責，從未對他有過苛責，嚴厲什麽的都是正常母親該給的。
回到車上，林菀有些疲憊。
聞著車廂裏淡淡的香氛，仿佛在她身上打了一陣安定，上車不出五分鍾，她就靠著車窗睡了過去。
沉默了片刻後，傅嶼崢將目光落到她身上，看到她竟然睡過去了後，到口的話硬生生地被吞了回去。
然後輕輕伸手，將她的身子靠在自己懷中半摟著。
林菀半睡半醒，那一片柔軟和溫暖讓她情不自禁伸手，好像要抓住他這難得舒適。
可她並不知道，自己的手，落在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