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離看過去,短短幾天不見,老爺就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頭發散亂著,身上的衣帶也都鬆鬆散散的散落著,眼窩深陷進去,原本有些血色的臉泛著不是因為年老顯出的黃,嘴唇有些幹裂,一副可以說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
“王爺!罪名還未成立,您怎麽可以這樣虐待犯人呢?再說就算成立了,也不可以這樣呀!怎麽說來,我爹也算你的丈人了吧!”子君憤怒的站起來,朝王爺生氣的說道。
“徐老爺是昨天才被押到我府裏的!他已經這個樣子了!這件事你就得問問高大人了!”王爺也略有些生氣的問向高配明。
“是徐老爺自己不吃飯的!這不能怪我們呀!”高配明趕緊解釋道。
流風還是冷冷的斜看了高配明一眼。“這件事我們暫且不討論了!時間緊急!開始吧!”
“徐瑞祥!你身為一個三品官員,是怎麽來的那麽多家庫財產的!老實交代!不準有半點欺詐嫌疑。”南安王爺轉入正題問道。
“回王爺,小人的家產大部分都是犬子在南方經商所得!”徐瑞祥低著頭囁嚅道。
“你胡說!經商?早就叫你拿出賬本呀!物證呢?人證呢?”高配明接道。
“這個!本來是有賬本的!隻是不巧這幾天家裏忙碌不知把它放到哪裏去了!”徐瑞祥顯然是被高配明的口氣壓倒了氣勢。
“還有什麽其它的證據嗎?”王爺問。
“這個!賬本的問題我們接連幾天已經回想過了!大致的收入都能想的起來,並且有當事人的證詞!”子君站出來回道。
“是的!王爺!希望王爺可以允許我們……”子塵接道。
“少廢話!你們回想的賬本,誰知道是真是假?”高配明還真是氣焰不小了。
“說!”王爺冷靜的吐出一個字。
“高大人!今天有王爺在此!哪容的你我說話!雖說我們是朝廷官員,可是畢竟得敬王爺三分吧!”流風看著高配明說道。
“這個!應該有絲綢交易的一千二百兩,已經錄的口供。進出口藥材的兩千兩是與京城的王掌櫃聯係後確認過的,皮革供應的兩千二百兩,另青銅器典當的三千兩……”子君拿出賬本一一的說著。
這南安王爺、高配明身邊的算盤都在刷刷的計算著。時間就如此迅速的在這算盤上溜走了。
“結果怎麽樣?”南安王爺轉頭問計算的人。
“徐家所有的家產,除去所說的收入,除去徐老爺的俸祿。另還有兩萬兩沒有著落!”算盤停下,聲音傳來。
“我就說徐瑞祥,你肯定是貪汙了那筆築修堤壩的錢,正正兩萬多,看你們還怎麽抵賴!”高配明算是抓住了把柄。
“行了!徐子君你還有什麽賬目沒有查清?”南安王爺義正言辭的問道。
“這個……這個……”突然的徐家的人都陷入了無盡的**中。再也找不出那些賬目了。
憶離看見子君臉上豆大的汗珠粒粒的滾落下來。她的心揪的很緊很緊。
“徐家就要這麽簡單的亡了……”她對自己說。
空氣仿佛凝結了似的,子君在和子塵嘀嘀咕咕著什麽,就是找不出那些賬目,大太太拿起帕子掩麵略顯哭泣的樣子。高配明以一種得意的姿態翹起了二郎腿。徐瑞祥還是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南安王爺和顧流風都在冷靜的看著堂下忙亂的眾人。
“究竟是有沒有賬目記載?”南安王爺終於發話了。
“回王爺,這個……”子君抬起頭低聲的說道。
“既然這樣,什麽事情可就明了了!徐瑞祥貪汙罪名成立。即日起查封徐家全部家產,來人呐!把徐家的人都給我抓起來,關進大牢,我明日就去回稟皇上,等候問斬。”高配明一起身就要去拿王爺麵前的施令牌。
“等一下!”流風迅速的起身,按住高配明的手。
“高大人不用這麽急吧!王爺還沒有發話呢!”流風語氣中帶著無盡的憤怒,他又轉頭對南安王爺說道“王爺,此事牽扯重大,萬不可妄下結論呀!”
南安王爺沒有說話,大家一起把他推到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王爺!不要呀!”一陣熟悉的聲音傳入了眾人的耳朵,大家都一起抬頭向外望去。
果然是落冰。王爺是一直瞞著她這件事的。雖然這次是徐家的事!
可是自古都是女人不可幹政,王爺也不想又加上一個讓他左右為難的人在裏麵。
隻是不明白她是怎麽得知此事的。
隻見落冰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好久不見,這個姑娘顯然成熟了許多。一身紫紅流蘇裙,低低挽著的發髻,都顯出了婦人的風韻。
“王爺!我爹就算犯了天大的罪,您也應該看在他是您老丈人的麵子上,饒他不死吧!”落冰忽的跪在大堂之上,哭泣著說道。“況且我是知道的,我們徐家是從來清清白白,不會多拿國庫一分錢的,望王爺明鑒呀!”
“這件事,用不著你插手!退下吧!”王爺冷冷的說。
“王爺……”一陣央求。
“側王妃難道想徇私枉法不成?”高配明這個小人今天是真的想置徐家於死地了。
徐落冰不敢違抗命令,隻得退到側麵,站在大太太的身邊。
“退下吧!這案子就這樣了!既然徐家找不出多餘的兩萬兩的賬目,那也沒有證據證明徐瑞祥沒有貪贓枉法。”南安王爺沉思了一會,“把他拉下去吧!”
“王爺!求求您法外開恩,饒老爺一死吧!”大太太、三太太、四太太、子君、子塵等徐家一幹人都從椅子上起身,跪到了大堂之上。
一時之間,呼天搶地之聲,喊冤之聲,求饒之聲,充斥著整個南安王府,喧囂極了。
“南安王爺!你看……”顧流風也站了起來,走到王爺麵前,微微作揖,說道。
“就這麽定了!把這一幹人拖出去!”高配明得意的高聲叫道。
王爺輕輕地搖了搖頭,小聲的對流風說道:“我已經盡力了!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徇私枉法之人!”然後就轉身向後堂走去。
高配明那些衙役們,早就像等不及了似的,衝了上去,將徐家老老少少捆綁起來。
憶離的心就那麽突然的沉入了海底。注定了一生的顛沛流離,也好,這樣也可以早早的和爹娘在地下相見。
“且慢!”一陣高亢的男聲傳來。
所有在**著的人都抬起頭看著這個走進來的相貌英俊、衣著樸素的男子。
果然是許家墨。
“沉軒!你是不是查到什麽我們遺漏的賬目了?”子君看見家墨走進來,馬上掙脫身後正在捆綁的衙役,急急的問道。
“大少爺,請放心!”家墨淡定的回答道。
憶離那麽突然的淚水湧上了眼眶,她就這麽愣愣的看著這個她最愛的男子。如此熟悉的眉眼,卻頗有些大將之風。
臨危不懼,頭腦清晰。
許家墨慢慢的走到了王爺的麵前,這段路不算很遠,可是憶離突然的就覺得家墨怎麽那麽傻。這個時候他不趕快離開徐家,為什麽還要來趟這渾水。
許家墨淡淡的轉頭看了憶離一眼,這一眼那麽淡那麽淡,淡到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交匯。
“南安王爺!關於那兩萬兩的來源,在下已經替徐老爺查清楚了!希望王爺能夠暫且聽一下!”家墨慢慢的跪在堂下,不溫不火的說著。
“你算什麽東西?王爺審查犯人用得著你來辯解!來人呐!給我把他拖下去打三十大板!”高配明就是害怕自己的‘勝利’果實被搶奪走。
“慢著!沉軒是徐子君的手下!都不許動!”顧流風嗬斥道。
“沉軒?你有什麽證據的,趕快說出來!你徐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惦著呢!”看來南安王爺還是願意幫助徐家的人的。
“在今年秋末之時,子君少爺曾去過洛陽做過一筆大的絲綢生意,當時是賺了幾千兩銀子,可是少爺應該不記得有轉賣瓷器這件事了吧!”家墨問子君。
“瓷器?”子君似乎是有些茫然。
“少廢話!快說!不要編纂理由!”高配明朝家墨大吼。
“高大人,您不要急躁。我們自是有證據的,無需談什麽編造一說,我問子君少爺,隻不過是想向大家確認一下我所說的而已。”憶離從未發現一直那麽溫暖的家墨竟也有冷酷的一麵。
“接著說!”王爺止住了高配名的糾纏。
“就在那一次,子君少爺發現洛陽那一代的瓷器是少之又少,所以回來以後就命沉軒從景德鎮挑了一些好的瓷器運到了洛陽。那時正逢洛陽的一個大戶人家娶親置辦嫁妝,所以將沉軒送過去的瓷器全部高價買下。一共是兩萬一千兩,沉軒昨日想起來,就快馬加鞭的派人向洛陽的那人要了證詞,王爺若是不信自是可以派人去查。”家墨流利的說完這一切,並將一張供詞遞了上去。
南安王爺順手接過來,認真的看起來。
整個大堂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大家都不得不佩服一個下人的思路之清晰。
“嗯!高大人你也看看吧!”王爺將紙張遞給高配明。
“這個!這個雖然可以證明徐家的收入來源,可是……”高配明看完以後臉色都變白了。
“既然這樣,那麽徐家也就平安無事了!王爺可以將徐瑞祥放了吧!”流風問道。
“等一下!小小一張紙又能證明什麽!說不定就是這個小人偽造的呢!王爺需要自己將那人找來確認過才行!”高配明又是一陣狡辯。
“好吧!今天的事情就到這裏!其他證據的確認隻需要沉軒留下來就可以了!不過徐瑞祥還得押在王府裏,我自會善待徐老爺!等一切的事情水落石出,確定過沒有沒有問題之後,我自會將人送回!高大人,你還有什麽異議嗎?”王爺轉頭問高配明。
“這個……沒有了!”高配明不甘心的說道。
“那大家就都回吧!”南安王爺邊說著邊離了大堂。
“恭送王爺!”流風、子君。子塵等人都長籲了一口氣說道。
憶離偷偷的抬起頭看了家墨一眼,她看見家墨在冷峻的表情下輕輕的朝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憶離心想“還好!還是那個她的許家墨”,她那顆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