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至少你還有我

“反正不管怎麽樣,都不能讓他們去市政府****。否則,東安廠剛生出的一點火苗立馬就要滅了。”

“我知道這個後果,說說你的應對之策。”

“我已經讓王發召集一些有威望的老職工,準備開個會進行勸阻。”

許心月皺著眉頭,從茶幾上拿了根煙抽了起來,半晌,她才說:“如果勸阻不成呢?”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在廠外站一批警察,但是何方順不願說。工人們之所以這麽容易被挑唆,起因還是市裏的錯,本身按照市裏的標準,買斷工齡一年才六百塊,想想看,職工們一年的時間才值六百塊,已經很離譜了,而且,這筆錢卻偏偏一直拖著不發。

所以,職工們其實也是受害者,而如果用警察來對付他們,那簡直是天理不容了。何方順做不出這樣的事。

“我想,如果到時你到現場去,會更有說服力一些。”

&n一秒記住 bsp; “我?”許心月一愣,隨即搖頭,“我不會去的,雖然我很想去,但是理智告訴我,不能去。”

“為什麽?”

“以後你會知道的。”許心月的目光有些飄忽,似乎不敢直視他一般。

“如果是這樣,那我隻有一個辦法了。”何方順黯然地說,“我會把廠門關起來,然後把自己綁到兩扇大門中間,他們要想出去,隻有把我拆了。”

許心月吸煙的手頓在了半空,良久,才轉過頭,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他,聲音有些啞,“你這又是何苦?”

“我不是留戀這個書記的位置,是我覺得,東安廠如果按照我設想的去做,總有一天會出頭的。到那時,職工們需要的待遇什 。麽的都是可以解決的,如果他們被人利用,廠子落到別有用心的人手中,這個廠就徹底完了。而他們對職工們的承諾,比如安排工作什麽的,因為缺少顧忌,很可能會落空,到那時,職工們也會一無所有。”

“小何,我知道你是很想東安廠好,我又何嚐不想呢?”許心月向他坐過來一點,撫著他的臉說,“可是,你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事並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一件事要想成功,除了內在因素外,外在因素也很重要,而且,在中國,外在因素往往是最關鍵的。”

“你的意思是,這次影響咱們的外在因素很嚴峻?”

許心月沒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分明已經承認了,她吻了吻他的臉,似乎察覺到他的沮喪,說:“你別這樣,這樣子我很心痛,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心痛過。”

何方順閉上眼睛,悲愴地說:“我感到我的心都在滴血。”

“別想這麽多了,該怎麽就怎麽。你不會一無所有的,至少你還有我。”許心月說著,拉著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何方順到這時已經徹底明白她的想法了,她不會再管這事了。或許她一開始是真的想將東安廠搞好的,而且不久前她對此還充滿信心,但是很快,她察覺到了什麽,感到了危機,為了保護自身,她咬牙選擇了放棄東安廠。

何方順真的想問問她到底知道了些什麽,但是,他也知道她不會說的。

“來。”許心月牽著他,往臥室走去。

他就像一具木偶一般任她牽著。

第二天一大早,何方順起來時,發現許心月已經走了,桌上有她留的紙條:我上班去了,今天出差,飛機上不能通話。

何方順剛出門,手機突然就響了,是薑艾打來的,她驚慌失措地說:“何書記,出大事了,你快來看看吧!”

“什麽事?”

“哎呀,好多人,說不清楚,你快來吧!”說著,她就掛了電話。

何方順剛要放回手機,電話又來了,是王發打來的,接來一聽,王發在裏麵罵娘:“拷,上當了,他們今天集合!”

何方順如遭雷擊,半天才回過神來,趕緊拉了輛出租車往廠裏跑去。車子在臨近廠子的一個路口停了下來,何方順不解地問司機怎麽了。司機回道:“堵車了!”

他往前一看,果然,前麵停著密密麻麻的車輛,交警滿頭大汗,但束手無措。他突然一激靈,順手掏了張錢看也不看就扔給了司機,然後跳下車向前跑去。

到了堵車的源頭,何方順一看,身子猛地一軟,幾乎要摔了下去,他看到一排排穿著破舊的東安廠工服的職工手裏舉著“我們要吃飯”“我們要生活”之類的旗子整齊地向市政府的方向走著。

不是說9月6號嗎?今天才3號呀!

他甚至來不及去想自己上當了,就衝到了隊伍的前頭,揮舞著手阻攔說:“各位工友們,我是東安廠的書記何方順,請你們冷靜一點,不要被人利用了!”

隊伍停下來,一個跟王發差不多年齡的老頭冷冷地看著他說:“你看我們像是不冷靜嗎?”

他們確實很冷靜,連隊伍都排得整整齊齊的,像是操練過很多次一樣。但正是這種冷靜,就足以說明他們是被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