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轟轟一團糟
薑艾有些膽怯,但還是說了出來:“工廠現在這個情況接大活已經不可能了,要想跟市場接軌,重新投資辦個廠都比這要省錢。所以,我覺得可以先接一些零活,把技術好的工人先留下來,再尋找機會發展。”
何方順深以為然,他隻有三百萬,幹大活的設備搞不起,小活的設置或許可行,何況有些低端的產品以廠裏現有的裝備完全可以完成。“廠裏誰的技術最好?”
“那還用說,肯定是王發了。不管是焊工還是車銑磨工什麽的都會,還有,他還會修電器,十八般技藝無所不精。”
“這麽厲害?那他現在在哪?”
“明天你去菜市場可以見到他。”薑艾又有些擔心地說,“不過這個人脾氣很怪。”
第二天早上,何方順一起來就跟薑艾一起去了菜市場,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王發。王發有六七十歲了,一頭斑白的板寸頭,縮頭縮腦地坐在一個小馬紮上,前麵,是一堆青菜蘿卜。為了防止水分流失,他不停地用一隻水壺給上麵撒水。
何方順注意到他的手,除了拇指外,四根手指幾乎是一樣長,粗大,短矮,布滿青筋,骨節上也布滿了老繭。這是一雙老技工特有的手。
“王師傅。”薑艾叫道。
王發抬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何方順,悶聲悶氣地問:“啥事?”
雖然他不客氣,但薑艾卻還是很尊重他,說:“王師傅,這是我們廠新來的掛職書記何方順。”
王發再次打量了一下他,冷漠地點點頭,說:“找我啥事?”
何方順遞了根煙過去,他煙癮不大,抽的也是十塊錢的煙,拿出來丟人,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會抽煙。“是這麽回事,市裏派我過來,就是想重振咱們廠的雄風,您是老師傅了,我想將您請回來,您看怎麽樣?”
王發接過來,看了看牌子,點上,麵上表情地說:“沒戲,廠子根已經爛死了,別說你一個掛職幹部,就是市長來也沒辦法。”
“咱們一開始不搞大的,沒那資金,也沒那設備,先搞小的。把廠子動起來再說。”
“對不起,我老了,你們有時間玩,我可沒時間。”他擺了擺手,“麻煩讓開一下,別擋著別人。”
兩人被轟走了。薑艾見何方順一直在低頭不語,以為他生氣了,解釋說:“何書記,你別生氣,老王他就這臭脾氣。聽說過去省機械製造總公司想調他過去,可就是受不了他這脾氣才作罷。”
“我不是生氣,是高興。大凡有脾氣的人都是有真本事的。對了,他家住在哪?”
“西門路那。”
何方順知道那個地方,是個城中村,環境相當糟糕。心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將王發給請回來。
回到廠裏,胡家梁正站在門口,見薑艾跟何方順一起回來,微微一愣,說:“何書記,昨天我電話通知了大家,不過能趕過來的人比較少。”
“沒事,你辛苦了。”
果然,辦公樓的門前隻站著百來號人,胡家梁向他們介紹何方順,頓時就響起了一片吵雜的聲響。
“我們可不管你是什麽官,給個明白話,什麽時候改製,買斷工齡?”
“對,就是,等到頭發都白了,還一直拖著,有什麽意思?”
何方順被大家頂得說不出話來,從大家的口中不難聽出,大家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買斷工齡,拿上最後一筆錢走人。他拚命地揮舞雙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但群情激奮,一直等到說累了,這才讓他說話。
何方順說:“大家的心情我都明白,可是這次我下來不是為了完成改製的,而是市裏領導想重新振興我廠……”
“這破廠子讓市長來都不管用了,淘汰了,雖然我們也不舍得,但也得遵循規矩吧。”
“對對,趁早宣布破產得了!”
何方順苦口婆心地勸告,但每次他還說不到一句話就被人打斷了,心裏突然明白了胡誌國為什麽托病不來的緣故了,他肯定知道會是這種情況的。
大家這邊不讓他說話,那邊卻又嫌他不說話,有人嚷道:“這破書記就是個擺設,不管用,今天正好,趁著大夥都在,咱們一起去市政府請願!”
“好,一起去!”大家轉身就往門口走。
何方順腦子轟一聲炸響,這可出大事了,上任第一次開會,沒動員大家振奮,反而鬧出請願,這傳出去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他忙跑著上前勸說,但一來年輕,二來大夥也不認識他,沒人給他麵子,反而將他推得東倒西歪的。
眼見著這一大幫人就要出了大門,何方順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大呼一聲:“今天來的人,明天開始上班,不管有沒有活幹,都有工資!”
這話一出口,大家停住了腳步,一個四十多歲,一臉被生活壓迫的中年男人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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