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嬌一直在忙著給人數票，兌錢，哪有功夫抬頭？
所以她也根本沒有看到這個女人，隻有女人自己在那裏糾結。
糾結半天，眼看著後麵排隊的人越來越多，隊伍越排越長，最後女人一咬牙，直接就大步離開。
隻是等回到家裏，男人見她手裏還捏著那捆票，眉頭不禁皺起，“不是去換錢了嗎？咋的，過期票又不給兌了？不是他們說過不過期都算一樣的錢嗎？怎麽能這樣騙人！”
男人說著，還要去找阮思嬌他們理論。
女人一時愣怔，竟然沒有拉住男人，等她反應過來，男人早已衝出去了。
他們家距離阮思嬌他們兌換票證的地方也就幾百米的距離，男人腿長腳長，沒一會兒就衝到地方了。
他直接衝到最前麵，指著阮思嬌和阮廣輝大聲質問，“不是你們說的，過期票也一樣兌錢嗎？為什麽我家的過期票不收！”
阮思嬌跟阮廣輝兩臉懵，根本不知道這男人在說什麽。
“這位大哥，您先別激動，咱慢慢說，什麽時候不給兌了？”阮思嬌平心靜氣的說。
男人哼了聲，“就剛才，我媳婦過來兌換的，結果又拿著票回去了。”
“您是說五分鍾以內？”阮思嬌確定的問了句。
男人想了想，點頭，“對，最多也不超過五分鍾。”
阮思嬌笑了，“別說五分鍾，就算十分鍾，我這兒也沒有年輕女人來兌換的，後麵這些人都可以做證，剛剛兌換的幾個都是老大娘。而且，他們手上的過期票我們都給兌，大家夥都可以給我作證的。”
阮思嬌給大家兌過期票，排隊的人可都等著呢。
誰家裏還沒有一兩張過期票了？
於是阮思嬌這麽一說，所有人都附和，“對，我們可以作證，這姑娘的確是按照同樣的價格兌換過期票的，你這人不能不分青紅皂白的就隨意誣蔑人家。”
男人剛剛還氣焰囂張，這會兒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也有點摸不著頭腦。
難道問題真不是出在別人這裏？
那他家女人怎麽就又捏著票回去了呢？
正疑惑著，女人剛好氣喘籲籲的追了上來。
男人眼鋒在她身上掃過，冷著臉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女人瑟縮了下.身子，“沒……就是排的隊太長了，我想著先回家等著，過會兒再來。”
這時旁邊一位大娘好心提醒，“姑娘啊，這會兒你看著排的隊挺長，可是等一會兒隊更長呢。你得在這裏排著，回家等著，你啥時候也兌不上。”
“就是啊，人家手上的票沒過期，萬一兌不成也沒事，還能買東西不是？你這手上的票都過期了，你咋半點不著急呢？這可都是物資啊。”又有人說。
男人也狠狠瞪了女人一眼，“還不趕緊排隊去！”
女人連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趕緊到隊伍尾端去排隊去了。
這事兒都已經鬧這麽大動靜了，阮思嬌自然不可能看不到。
她跟阮廣輝都認出了，這個女人可不就是他們第一天來北京時，要住的棉紡廠招待所的那個前台嗎？
也難怪當時說話那麽陰陽怪氣的，好像誰欠了她多少錢似的。
這種人啊，就是在家裏受氣受多了，到單位之後就想把脾氣發出去。
一個前台嘛，又不是啥大領導，能撒氣的地方也就是顧客了。
阮思嬌跟阮廣輝對視一眼，看來倆人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讀懂對方眼神裏的深意，倆人又同時搖了搖頭。
對於這樣一個女人，倆人覺得沒必要浪費心神，他們還是要抓緊自己的時間，趕緊收票！
這天下午五點鍾，大娘就到隊伍最後麵通知，不許再排了，等排隊的這些人手裏的票證全都兌換了，他們也該休息了。
要是繼續排，到時候時間太晚，兌不上他們要抱怨浪費時間。
兌吧，可實在太晚了，人家總不能一直不休息不是？
明天還兌不兌？
大娘擺著手，“不兌了不兌了，等下次有機會，我再通知你們吧。”
可是想要來兌換的人實在太多了，大娘不讓人排隊，他們就在隊伍的未尾圍成一堆。
雖然明知道兌不上，可他們還是不願意離開。
家裏多少都有幾張不小心過期了的票，要是不過期，買東西的時候這些票多少也能抵上一些錢的。
現在有機會能換成錢，要是換不成，那不得虧死？
等到排隊的人越來越少，看看那些人還都不願意走，微微抿了抿嘴巴。
她不想耽誤別人的時間。
“大家都回去吧，我們實在沒有時間再幫大家兌換了。”阮思嬌說。
不是她看著那些票證不要，錢是賺不完的，休息是必須得休息的。
顧沉舟馬上就會回來，她還要留一天時間跟顧沉舟相處呢，畢竟兩人也有小半年沒見麵了不是？
後麵那些人還是不願意走，最後一個大姐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同誌，我不耽誤你太多時間，你就把我這過期的票給收了行不？”
女人手裏拿著兩張票，一邊說一邊揚著。
阮思嬌能夠理解，這兩張票或許根本不值錢，但是讓他們繼續排隊，排到半夜，他們還願意，隻要能幫著把這些過期票收了。
所以最終阮思嬌點頭，“好。”
然後她跟借住的那家的大娘說，“麻煩您去給我小叔幫幫忙，我把這些同誌的過期票收了。”
這是好事，那大娘立刻點頭，“行，我這就去。”
這時人群裏又走出來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孩，“要不我也去幫忙吧。”
看阮思嬌看過來，女孩有點不好意思，“本來我媽是讓我拿票來換錢的，我這沒排上隊，就算了。不過你能幫大家把過期票都兌換了，這是好事，我也能出一份力，幫一點小忙。”
這女孩子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眼睛近試度數應該有點高，那眼鏡看起來特別厚，跟個酒瓶底似的。
這應該是個書呆子類型。
不過她這邊兌換需要的就是識文斷字的，所以阮思嬌點頭，“那行，既然你願意幫忙，那就跟著我吧。”
阮思嬌把自己的凳子挪了挪，跟阮廣輝錯開地方，她這邊立刻就排起了一列長隊。
阮思嬌和那女學生一起，兩個人就快多了。
這樣一來，不僅是把剩下那些人的過期票兌了，就連他們帶過來的各種票證也都兌了。
兌完最後一個人的票證，都已經晚上十點了。
“你家住哪啊。”阮思嬌不放心女孩一個人回家，打算跟阮廣輝一起送送她。
女孩笑笑，“我家也是這院兒的，就在那邊，最多三四百米的距離。”
院兒有路燈，院門口也有人值班，但是這小區管理不是很嚴格，壞人想混進來還是很容易的。
人家給自己幫了大忙了，阮思嬌可不能讓這女孩自己回家。
“你稍微等我一會兒。”阮思嬌跟女孩說了一聲，就回了大娘家。
再出來的時候，阮思嬌手裏提著個小兜子，然後跟女孩說，“好了，我們送你回家。”
女孩起先不同意的，但阮思嬌和阮廣輝堅持，再說也就三四百米的距離，阮思嬌和阮廣輝送完她，再一起回來也不廢多大事兒。
最終，兩人一起把女孩送回家。
到她家門口，女孩敲開了門，阮思嬌看到開門的是個女人。
“阿姨，”阮思嬌甜甜開口，“今天多虧了您閨女給我們幫忙，就是太耽誤她時間了，讓她回來的這麽晚，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還請你們不要嫌棄。”
說著話，阮思嬌不由分說就把手裏的那個兜子塞到了那女人手裏。
然後，她跟阮廣輝飛快轉身走了。
“哎。”女人喊了一聲。
女孩眼睛一撲閃，“媽，我就是給人幫點小忙，咱不能要人家的東西。”
那女人反應過來，問她，“對。”
不管大忙小忙，都不應該收人家的東西。
隻是母女兩個反應過來，阮思嬌和阮廣輝早跑沒影了。
阮思嬌是真沒想到，她跑這麽快也沒用，那對母女竟然找到了大娘家，到底是把東西給還了回來。
阮思嬌挺無奈的，“其實真沒啥，就是一點牛肉，還有幾斤蘋果。”
先前阮思嬌和阮廣輝帶來的那五斤牛肉，他們住在大娘家這幾天已經吃完了，這是今天特意請大娘的老伴兒下班時捎回來的，總共有五斤，還沒動。
阮思嬌跟大娘把這牛肉借來，給了那女孩，打算明天再買了，臨走前給大娘送來。
這母女兩個說什麽也不肯要，最後還是大娘幫著，好說歹說，她們才同意切走一半。
那些水果她們也說留一半給大娘家，結果大娘一指，牆邊上堆著整整兩箱蘋果呢。
最後，蘋果和牛肉還是讓女孩和她媽媽帶回了家。
阮思嬌感慨，誰說這世上壞人多？
依她看還是好人比較多一些。
這次兌換的票證足足裝滿了車子的後備箱，實在塞不下的，還用蛇皮袋裝了半包，捆紮結實了放在車後座上。
在大娘家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阮思嬌按照她和顧老爺子的約定，再一次來到顧家。
顧老爺子故意沒有告訴顧沉舟阮思嬌要來，所以當他看到阮思嬌的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自己這一趟沒找阮思嬌，聽說她來了北京，顧沉舟就想著他在紅星村等等吧，阮思嬌找不到他，就該回來了。
他要是立刻回北京，倆人再錯過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