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能跟大家聊天,時間倒是過的特別快。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阮思嬌又去接了一趟水,結果又讓她碰到那個臉上抹了特別多粉的女人。
女人看到阮思嬌,當即一笑,“姑娘,又來接水啊。”
阮思嬌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姐,你在火車上做這種事情呢,要挑人下手也事先打聽一下好吧,我可不是單獨一個人出門的小女孩哦。而且我看起來也不像是特別缺錢,你說一句可以帶我出去賺大錢,我就會立刻十分向往的跟你走嗎?”
女人的潛台詞還沒說出來呢,就被阮思嬌這些話給噎了回去,臉色一時豐富極了。
好半天,女人才鎮定下來,幹笑道,“小妹妹你說笑了,我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哪有什麽可以賺大錢的機會。要真有,我自己就先去了。”
阮思嬌繼續皮笑肉不笑,接滿水杯,阮思嬌轉身就回了臥鋪車箱。
那女人還有點不死心,竟然跟著阮思嬌到了臥鋪車箱,然後看到整節車箱到處都有人在跟阮思嬌打招呼。
這小姑娘跟這麽多人一起出門?他們這是集體行動?
女人幾乎是瞬間就打消了再騙阮思嬌的想法,她身邊跟著這麽多人呢。
阮思嬌眼角的餘光看到女人消失的衣角,勾唇笑了笑。
顧沉舟也發現不對,問她,“你說的那個女人又跟著你了?”
阮思嬌聳肩,“是啊,剛剛又在接手的地方碰到她,估計她是不死心。不過現在嘛,嘿嘿……”
阮思嬌賊賊的笑,顧沉舟覺得她一定狠狠戲耍了一下那個女人。
阮思嬌聰明著呢,真不用擔心她會被別人騙走。
阮思嬌回來之後就繼續跟車箱裏的那些人侃大山,偶爾她也會拋出一些問題,引導車箱裏的人自己去想象。
阮思嬌是沒有目的的跟別人瞎聊嗎?
當然不是。
她問車箱裏的人,“假如我們大家是做同一份工作的,就比如我們都是服裝廠的工人吧,你們覺得我們大家合作,整體速度比較快,還是每個人單獨做,整體速度比較快?”
那些人原本就是聽阮思嬌在說,現在阮思嬌把問題拋出來,他們一個個撓著腦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就兩個選擇,不好選嗎?”阮思嬌問。
那些人又想了半天,一個人說,“可以有第三個選項嗎?”
阮思嬌笑道,“喲,你還能自創答案呢?”
眾人哄的一聲笑起來,那人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覺得,不管怎樣做,都一樣快,因為我們就那麽多雙手嘛。”
“還有機器,縫紉機也沒有增加。”有人嚷道。
這樣的答案,阮思嬌顯然不是很滿意,她繼續等著大家的回答。
這時一個男孩怯怯開口,“是不是大家一起合作,速度比較快?”
阮思嬌尋聲望去,是一個大概十五六歲的男孩,他不是單獨一個臥鋪,而是跟一個中年男人坐在同一個鋪上。
阮思嬌偏了偏頭,看向那個男孩,“你叫什麽名字?”
“關雲飛。”男孩回答。
阮思嬌便又問,“你為什麽覺得大家合作會更快呢?”
“我覺得……人多力量大吧。”關雲飛說。
旁邊的人又哄的一下笑出來,有人說,“就算大家各做各的,那也是都在做事,人多力量大不是你這樣用的吧。”
關雲飛的臉明顯有點紅了,阮思嬌倒沒有像別人那樣笑,她繼續鼓勵的看著關雲飛,給出一點提示,“假如現在我們就是製衣廠的工人,選你當班長,你怎麽給我們分配工作?假如我們正在做一件上衣。”
關雲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上衣,最後索性把自己的上衣脫下來。
“我們的衣服有挺多部位的,我覺得把衣服上麵需要縫合的地方劃分出來,每個人做一塊兒,拿到衣服就一直做。大概……就這樣。”關雲飛說。
阮思嬌對關雲飛的回答還挺滿意,這小子有想法,別人都在笑他,卻不知自己遠不如關雲飛呢。
“你這一趟南下是想做什麽?”阮思嬌又問。
關雲飛笑笑,“聽說南方新建了很多廠,工人緊缺,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工作。”
之前城市裏的工廠隻招城市戶口的工人,極少招農村戶口的人,除非特殊情況,或者有學曆的農村人。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全國都在改革開放,鄉鎮企業興起,帶動一部分就業。
但農民工大軍,最主要的駐紮地還是南方沿海各省。
關雲飛這個時候就南下闖**,他將來必有所成。
阮思嬌覺得關雲飛是個有想法的人,他十五六歲就決定出來打工,也正好印證了這一點。
阮思嬌難免要對關雲飛高看一眼的。
其實,打工不一定非要南下,跟著她回錦省,不是也挺好的嗎?
跟著阮思嬌做事,阮思嬌至少給他一個副廠長。
或者,給她當助理也行。
看好關雲飛之後,阮思嬌又跟其他人聊了聊,問了些問題。
眼下的大多數人,在阮思嬌看來想法是不行的,他們的思想半點跟不上她的節奏。
阮思嬌要找的,是能與自己契合的人,哪怕稍差一點,還可以培養。
但如果真的是風馬牛不相及,那還真是培養都培養不來。
下午,火車已經過了湘南,很快就要到達廣東,估計後半夜到站。
在家都有點困了,聊天的興致不高,漸漸睡去。
阮思嬌被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裏,感覺自己的腿都快抽筋了。
顧沉舟察覺到阮思嬌在鋪上不停的動來動去,低聲問她,“怎麽了?”
“窩的難受。”阮思嬌說。
不是阮思嬌嬌貴,而是一天多的時間不是躺就是坐,真的很不舒服。
而且臥鋪車箱為了多載人,床鋪都是上中下三層的,每一層之間的空隙並不大,也就剛剛能坐起來而已。
要是個子高的,坐都沒法坐直。
阮思嬌實在不舒服,她幹脆從鋪上爬下來,“我去車箱走道裏溜達溜達吧,老呆在鋪上太不舒服了。”
“那你小心一點。”顧沉舟囑咐阮思嬌說。
阮思嬌點了點頭,火車上隻要不主動上當,都是安全的。
人販子再猖獗也不敢當著這麽多人綁人不是?
阮思嬌走上臥鋪車箱的走道,這裏隻零零散散的坐著一些人,也大都是跟臥鋪車箱的人求了情,才被他們帶進來的。
外麵的車箱人就多了,走道上到處是買了站票的人。
好多人累的站不住,幹脆直接就坐到地上。
有些人好像是有經驗的,自己帶了小馬紮。
也有坐在自己的行禮上的。
阮思嬌才走到車箱的交界處,就聽到幾聲雞叫的聲音,阮思嬌,“……”
還真有人帶著雞上火車啊!
接著就聽到憤怒的聲音,好像是那隻雞拉便便了。
阮思嬌抿著唇笑,突然她聽到兩個低低的交談聲,其中一個還伴著壓抑的哭聲。
阮思嬌擰眉,往聲音的來源處走近了點,仔細辨認。
她聽出來了,聲音是從車廂交界處的廁所裏發出來的。
一個女人細細的聲音說,“小姑娘,我真是同情你的遭遇,唉,背井離鄉的,在外麵的日子可不就不好過嗎?”
那帶著哭腔的聲音讚同的說,“大嫂,你說的太對了。可恨我那個大伯一家,把我家逼到現在這種地步,我跟我哥不得不背井離鄉,受盡磨難。”
阮思嬌一怔,這聲音……好耳熟。
而且這人說的故事,咋就那麽像阮曉慧的遭遇?
阮思嬌一下子就對上號了,這可不就是阮曉慧的聲音嘛!
而那個尖尖細細的女聲,阮思嬌腦海裏浮現出一張塗了很多粉的臉。
這女人要對阮曉慧下手?
阮思嬌剛這樣想,就聽廁所裏又傳來那女人的聲音,“唉,妹子,大姐實在是看你可憐,不忍心你再這麽苦下去。大姐剛好認識一個開磚廠的老板,你剛才說你上過高中?那大姐介紹你去當會計吧。”
“真的嗎?”阮曉慧驚喜的聲音傳來。
女人笑笑,“那還能有假嘛。你看現在這改革開放,到處都在發展,我那個朋友的磚廠都擴大三次了,出的磚還是供不應求。他這不是又要擴大磚廠嘛,但是自己已經管理不過來了,我那個嫂子文化程度不行,光靠我朋友一個人支應,根本就忙不過來。他總想著招一個會計,可惜磚廠裏幹活的沒一個有學問的,村子裏有點學問的人又都眼高於頂,不願意來磚廠做事。其實當會計有什麽不好的?雖然是在磚廠,可又不要會計親自去和泥燒磚。”
阮曉慧特別讚同的樣子,她又跟那女人聊了幾句,很顯然兩人達成了協意。
然後,廁所門被打開了,那女人和阮曉慧一起出來。
阮曉慧猛然看到阮思嬌,眼睛瞪得有點大。
那女人看到阮思嬌,也十分戒備的樣子,生怕阮思嬌攪黃了她好不容易才上門的“生意”。
阮思嬌卻隻是對兩人勾唇一笑,“洗手間你們用好了嗎?”
“哦,用……用好了。”女人回答一聲,趕緊拉著阮曉慧離開。
她們去的方向,是硬座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