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年年看了眼飯桌上的人,大家都在吃自己的,誰也沒注意她這邊。
所以葉年年飛快拿起葉歲歲給她放盤子裏的那半塊螃蟹,咬了一口。
肉沒咬下來多少,但蟹黃被她吃進嘴裏,頓時滿口生香。
那種超鮮的滋味,讓葉年年有一種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也吞下去的衝動。
“這裏挑一下。”葉歲歲側過頭,低聲跟葉年年說。
葉年年沒吃過螃蟹,要是一嘴咬下去,肯定不行的。
葉歲歲慢慢教她,兩人手裏都有螃蟹,各自吃著。
很快,盤子裏的螃蟹被吃了個精光。
葉年年還想去拿,卻陡然發現螃蟹沒有了。
她眨了眨眼睛,這時才反應過來,她竟然跟葉歲歲湊在一起吃了那麽多螃蟹!
葉年年頓時生起氣來,又狠狠瞪了葉歲歲一眼。
阮思嬌看她這樣,擰著眉頭。
她想說什麽,卻見葉歲歲衝她微微搖頭,阮思嬌把心裏的怒意忍了下去。
阮思嬌也明白,葉年年這種人,你越跟她說話,她就越跟你擰著幹。
她也不是小孩子,真就半點也不懂事?
自己總能想明白的。
說到底,還是吃的苦太少,所以才好賴不分。
吃完飯,幾個人就回學校去了,葉年年被留在飯店裏,繼續坐在輪椅上。
葉歲歲走的時候問她,要不要給家裏打個電話,讓爸媽來接她回家養傷。
葉年年不願意,她很想說葉歲歲多管閑事。
但看到胡景亭,葉年年又不敢吭聲了,最後還是同意讓她爸媽把她接回家。
這傷要養一個星期呢,葉年年呆在飯店裏,什麽忙也幫不上,還得林霜照顧她,葉年年覺得林霜肯定對她照顧不周。
她在飯店也呆了挺長時間了,正好回家休息一段時間。
葉洪軍和錢鳳英聽說葉年年腳受了傷,還縫了針,都緊張的不得了,放下地裏的活就趕來縣城。
他們把葉年年接回村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五點鍾。
剛進村,葉年年就看到甘棠提著個大桶往阮老太太那院去。
葉年年伸著脖子往那桶裏看了眼,好像都是螃蟹跟螺螄?
甘棠提那麽多螃蟹跟螺螄去阮老太太家幹什麽?
她替阮思嬌捉螃蟹、摸螺螄?
對了,阮思嬌說接下來一個星期,天天都要去胡景亭那裏吃螃蟹呢。
葉年年在心裏啐了一口,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得瑟什麽呀!
葉年年被她爸帶回了家,後麵跟著的錢鳳英還推著那輛輪椅。
而甘棠已經提著大水桶進了阮老太太的院子。
“奶奶,”甘棠喊了一聲。
阮老太太一看甘棠弄了這麽多螃蟹和螺螄,心裏高興,“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甘棠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搖頭,“不辛苦,水裏挺涼快的。而且有嬌嬌給我的膠鞋,腳也沒泡水。”
阮老太太叫甘棠幫她抬著,把桶裏的水控到盆子裏,然後拿了稱來稱重。
“奶奶,這水還沒控幹淨呢。”甘棠忙說。
阮老太太擺手,“本就是水裏的東西,它們一肚子的水,哪控得幹淨?”
說著,阮老太太就把稱搭好了。
是那種老式的杆子稱,桶太重,阮老太太一隻手肯定提不起來的,就用一根木棍把稱頭上的繩子穿上,跟甘棠一起抬著棍子把桶抬起來。
然後阮老太太扶著稱杆,稱出了重量。
這一大桶,足足有三十一斤!
“我給你拿錢去。”阮老太太放下稱,就回屋取了錢。
按阮思嬌說的,一斤給甘棠五毛錢,甘棠這一下子就得了十五塊五毛錢。
那五毛錢甘棠說什麽也不要,桶裏還剩著水呢。
就算少要五毛錢,她也覺得阮家吃虧了。
可甘棠渾身上下也沒有錢,阮老太太給的三張大團結,她總不能再退回去一張。
阮老太太見她為難,抬手握住甘棠的手,把那錢也握進她的手心裏。
“好孩子,這些錢是你自己賺來的,都該你拿著,快回家去吧。”阮老太太說。
甘棠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這才捏著錢離開。
她心裏想著,明天回來之前一定把桶裏的水倒幹淨了,一定不能再占這樣的便宜。
第二天一早,阮老太太就讓阮廣輝找人,把這一大桶的螃蟹、螺螄給送到縣城的胡家飯店去。
這是阮思嬌走的時候交待好的。
胡景亭看到竟然送來這麽多螃蟹和螺螄,這才明白為什麽昨天阮思嬌他們幾個吃那麽多。
因為害怕阮思嬌他們不夠吃,胡景亭跟林霜也沒敢吃他們的。
昨天那些螃蟹、螺螄還剩了一半呢。
今天又送來這麽多,看來不吃也得吃了。
中午,胡景亭自然是把剛送來的新鮮螃蟹和螺螄給阮思嬌他們做了。
阮思嬌他們吃得歡快,有來飯店吃飯的顧客有些忍不住了。
“老板娘,他們那桌吃的是什麽?”有顧客問。
“那是螃蟹,那邊那盤是螺螄,螺螄是炒的辣的,螃蟹不辣。”林霜介紹說。
那人瞅了眼菜單,“你們這菜單上怎麽沒有這兩道菜呢?”
林霜笑笑,“那是他們自己帶的,我們店就是給他們加工一下。”
聽說是人家自己帶的,那人頓時有些失望。
看來,他是吃不成了啊。
阮思嬌聽到他們的對話,回過頭來,“這位大哥,我們今天帶的螃蟹多,你要是想吃,我們賣一些給你啊。”
“怎麽賣?”那人立刻問。
阮思嬌想了想,便說,“這螃蟹就賣你一塊二一斤吧。”
“這也太貴了吧。”那人立刻說。
豬肉也才一塊二三,那可是純肉。
這螃蟹淨是殼子,瞧他們吃的,桌子上一堆殼。
螃蟹身上的肉能有一半不?
阮思嬌也不回那人的話,就是從自己盤子裏拿了個螃蟹出來。
掰掉幾隻蟹腳,再掀開殼子,處理掉腮和內髒,她想了想,又把那隻螃蟹身體掰成兩半,給那人遞過去半隻螃蟹。
“這半隻螃蟹,算我請你的吧。”阮思嬌說話的時候還顯得很大方似的。
本來嘛,素不相識的人,她願意請那人吃,就已經很大方了。
剩下的另一半,阮思嬌遞給了另一桌的客人。
旁邊還有幾桌呢,阮思嬌見他們都往這邊看,有些無奈的遙搖頭,從桌上抓起幾隻螃蟹,飛快處理一下,全都分成兩半,然後一桌送了半隻。
“這位大哥,你剛才是不是覺得我小氣?”阮思嬌送完螃蟹回來,問最開始問她那人。
那人也沒點頭,就不好意思的笑笑。
阮思嬌便又歎了一聲,“這一桌送半隻,我都送出去好幾隻。要是一桌送一隻,我這盤螃蟹全都送出去,隻怕也不夠。”
這話,引起在座的人一陣笑,倒真沒人覺得阮思嬌小氣了。
全都送出去,人家吃什麽?
這年頭誰手頭也不寬裕不是?
得來的半隻螃蟹,一桌子人再分分,每人也就嚐上一點。
而正因為每個人都隻能吃到一點點,反而被那種鮮美的滋味給吸引了。
再想吃?沒了啊。
咂摸著嘴裏那仍然留有餘香的鮮美滋味,那些人都在想著,以前怎麽沒發現這種美食呢?
其實不是大家不吃螃蟹,而是城市人根本沒有抓到螃蟹的機會。
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有錢買肉呢,哪有人買螃蟹?
很多人根本連認識都不認識螃蟹。
這就跟熱帶水果一樣,在這個年代的錦省,不是可能有的。
鄉下人是有機會抓到螃蟹的,可他們不懂,隻有秋季螃蟹才最肥美,也隻有這個時候才有蟹膏、蟹黃,隻有這個時候的螃蟹才美味。
他們不懂,所以也沒有抓螃蟹吃。
阮思嬌的這一次分蟹行動,到底勾住了幾個人的胃。
他們實在忍不住,便跟阮思嬌商量,“小姑娘,把你的螃蟹賣我們幾隻唄。”
“一塊二一斤。”阮思嬌又說。
“一塊錢吧。”那人商量。
阮思嬌搖頭,“一塊二一斤,不講價,我可以請老板幫你加工了,加工費不要你出,另外我也可以送你蘸料。”
阮思嬌說著,揚了揚手上裝蘸汁的小碟子。
螃蟹已經夠美味了,如果再配上蘸汁,是不是更好吃?
那人咬了咬牙,“行,我就買一斤!”
阮思嬌去後廚挑了挑,挑出三隻個頭中等的螃蟹,拿出來給那人看過,“就這三隻吧。”
阮思嬌挑過,這三隻螃蟹裏兩公一母。
那人同意,掏了錢,阮思嬌便叫胡景亭把螃蟹拿去蒸了。
一個人吃三隻螃蟹,那個人今天可算是過了一把癮。
旁的人看他吃,讒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阮思嬌他們吃完飯,就跟胡景亭商量了下,讓胡景亭把螃蟹和螺螄這兩道菜寫到菜單上。
林霜已經會吃螃蟹,所以如果有人點這兩道菜的話,林霜可以在旁邊教別人吃法。
甘棠抓螃蟹、摸螺螄的速度夠快,如果胡景亭的飯店能幫著銷出去一些,也不錯。
此時的甘棠還不知道,阮思嬌竟然在縣城裏打開了螃蟹和螺螄的銷路。
她在河裏繼續抓螃蟹、摸螺螄,心裏卻是有些忐忑。
昨天她給阮老太太送去那麽多,就算阮家人都喜歡吃這些東西,那也吃不完啊。
如果今天她再弄幾十斤送去,會不會阮家根本就要不了這些?
要是阮家人吃不了她送來的螃蟹跟螺螄的話,甘棠決定明天就不再抓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