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慶祥聽阮誌強說完,他搖頭,“就算你家沒人了,戶口卻在村裏,地是不可能收回來的。”
想了想,阮慶祥又說,“至於賣房子的事,這事兒更是急不得,眼下村裏但凡是能湊出個幾百塊的,誰不想養豬?就我知道的,村裏大多數人家前幾天都買了小豬仔。”
這話的意思,就是現在想找個能拿出大幾百的人,真是太難。
阮誌強沉默,最後也沒有再說什麽,離開阮誌祥家。
就算房子賣不了,阮誌強也要走!
別說手裏還捏著兩三百塊,就算分文沒有,他也會帶著阮曉慧離開。
阮曉慧做的事,村裏人肯定是容不下她的,阮誌強臉皮還沒有厚到硬帶著妹妹繼續在村裏生活。
阮思嬌跟阮誌強說過話後,就一直留意著阮誌強家。
這會兒看阮誌強垂著頭回來,就猜想他賣房子的事可能不順利。
“誌強哥。”阮思嬌喊住阮誌強。
這時候不是農忙,村裏好多人都閑著,坐在外麵的樹下乘涼,看到阮思嬌跟阮誌強說話,都豎著耳朵聽著。
阮誌強衝阮思嬌笑了下,要去開自己家的門。
阮思嬌跑出來,“誌強哥,這件事真的跟你沒關係。”
阮誌強苦笑,“其實我爸媽做的事被抖出來,我就不應該繼續再在村裏呆,上次曉慧說她離了婚,我更不該讓她回家來住,我那時候就應該……”
搖了搖頭,阮誌強臉上的笑容更苦,“算了,我現在做決定,總還不算晚,幸好你這次沒出什麽事,不然,我一輩子都過為去這個坎。”
為了不再發生讓自己難受一輩子的事,阮誌強也得離開。
阮思嬌看明白了,她是不可能阻止阮誌強離開的。
想了想,阮思嬌不再糾結在留下阮誌強這件事上。
“誌強哥,你房子賣得咋樣?”阮思嬌問。
阮誌強搖頭,“慶祥叔說村裏現在大概沒人能出錢買房子,大家都養豬了。”
“那你這房子打算賣多少錢?”阮思嬌又問。
這個問題,其實阮誌強自己心裏都沒有答案。
他雖然已經二十歲,可關於房屋買賣這種事,阮誌強其實並沒有半點經驗。
阮思嬌也沒經驗,不過她可以根據市場來判斷。
比如現在小麥多少錢一斤,豬肉多少錢一斤。
更相關一點的,就是磚多少錢一塊,人工多少錢一天。
心裏稍微計算一下,阮思嬌就給出一個數,“兩千塊。”
阮誌強家的房子是三間磚房,中間的隔斷是土坯,上頭是小瓦,也就值這個價了。
就算是新蓋三間磚瓦房,氣氣派派的,也就花兩千多塊錢,可阮誌強家這房子已經很破了。
不過還有地基,阮思嬌出兩千塊綜合起來算是個正常價位。
阮誌強抿唇,李花的年紀,或許都熬不到出獄。
當然,真到那時候,阮誌強也會專門回來一趟,他不能讓阮思嬌花了錢,還要糟心。
至於他爸,現在是個在逃犯,根本不敢露麵。
隻要他敢回來歪纏阮思嬌,警察也不會放過阮建國,肯定立刻把他抓起來。
阮曉慧他會隨身帶著,不會讓阮曉慧回來找阮思嬌麻煩的。
想過之後,阮誌強終於點了頭,“謝謝。”
“我去給你準備錢,然後咱們去找慶祥叔寫個手續。”阮思嬌立刻說。
她人已經回來了,錢自然不可能放在店裏的。
阮思嬌回家,就把整理好的錢拿出兩捆來。
十元大團結,一百張一捆是一千。
拿好了錢,阮誌強還在外麵等著,兩人就一起去了阮慶祥家。
這事兒倒是新鮮,一個半大小子要賣房,另一個丫頭出錢買,村裏還沒見過這樣的事。
於是,跟到阮慶祥家看新鮮的人可多了。
就連沒在外麵乘涼閑話的人聽說這個消息,也都跑來圍觀。
“嬌丫頭,誌強娃,你倆都想清楚了?”阮慶祥問。
兩人都點頭,阮慶祥就叫村裏的文書秦正民給寫了字據,又讓阮誌強當麵把錢款點清。
三間房加一個院子,賣了兩千塊錢。
看熱鬧的人看到這麽多眼,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活這麽大,可沒有誰一下子見過這麽多錢的,包括當村長的阮慶祥。
就算是公款,也不可能有這麽多。
阮誌強本來不想點錢的,可阮慶祥要求,必須當著他的麵把錢點清。
錢點清了,文書也寫好了,阮思嬌跟阮誌強都簽了字按了手印,阮慶祥和秦正民也在見證人那一欄簽名按手印。
“嬌丫頭,往後誌強家這院就是你的了,叔會替你做這個主。”阮慶祥說。
其實阮慶祥跟阮誌強之前想的差不多,李花跟阮建國都沒有回來討要房子的可能。
至於阮曉慧,阮慶祥並沒有放在心上。
既然在村長家,阮思嬌幹脆又問阮誌強,“你家的地呢?”
阮慶祥也想提這件事,阮誌強要走,他家的地又不能收歸公有,那每年的公糧、提留款等要繳納的款項咋辦?
沒說好,可沒誰敢把阮誌強家的地種了。
地慌著也不行,那會給他們村丟臉。
阮誌強自己也實在不知道那十畝地該怎麽辦,但阮思嬌既然問了,她不可能隨便問的。
於是,屋裏屋外的人都把目光放到阮思嬌身上。
阮思嬌隻能說,“我想把你家的地租下來,按每年每畝兩百斤小麥給租金。”
十裏鋪這邊是沙地,沙地缺水嚴重,其實不適合種小麥,產量比更低。
一畝地,種的好一年也就產兩百多斤小麥。
可大家吃了那麽多年雜麵,對好麵是向往的,所以哪怕產量低一點,大家還是會種小麥。
阮思嬌如果一畝給兩百斤小麥的租金,她賺的也就是夏收的糧了。
夏季大多種玉米,玉米產量倒是高,一畝地能產一千斤往上。
可玉米價錢低,所以不管怎麽算,她租這個地賺不到什麽錢。
而且阮思嬌在鎮上做生意,連新摩托車都買了。
她既不缺錢,又沒精力種地,阮誌強覺得阮思嬌這是在幫他。
“一百斤!”阮誌強心裏衡量之後,堅持說。
“那我直接折算錢給你。”阮思嬌隻能說。
十畝地一千斤小麥,折算成錢是一百三十塊,阮思嬌直接給了三年的錢,要求阮誌強到時候寫信回來,告訴她聯係方式。
到時她會按市價把小麥折算成錢,給阮誌強寄過去。
兩相說好,又請秦正民寫了個字據,兩個人簽了,阮慶祥和秦正民也簽字當證明人。
買房租地的事落實下來,阮誌強一下子拿到兩千三百六十塊。
揣著這個錢,阮誌強背起行李,去醫院接了阮曉慧,兩人就踏上南下的火車。
阮曉慧當然是不願意走的,這中間必定有波折。
可最終的結果,是阮誌強把阮曉慧帶走。
南下,是阮思嬌告訴阮誌強的,南方沿海各省已經先後改革,那邊改革比九華縣這邊早得多。
南方有多少機遇?隻要腦子夠聰明,再加上阮誌強帶的這些錢,必定能夠混得風生水起。
不過南方也是危險的,在南下的路上,甚至在到達目的地之後,會遇到很多騙子。
拐賣人口的、偷東西的,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被騙到黑工廠,連飯都不給吃飽,更別說拿到工錢。
給人家做一二十年的免費勞動力都有可能。
阮思嬌跟阮誌強說了挺多,阮誌強不知道阮思嬌哪裏聽到這麽多事,可他都一一記下。
這些話,讓阮誌強在南下的過程中不知道避過多少麻煩。
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阮思嬌租了十畝地,她準備幹什麽?
阮華成臉色不太好,他不是心疼女兒一下子花了兩千多塊錢,而是覺得這十畝地實在是個累贅。
他們家的人手本來就不寬裕。
阮思嬌卻有計劃,趕星期天她去了一趟鎮上,把大哥阮青山叫回來,店裏就交給葉歲歲去管。
阮啟明跟何翠也休息,阮文靜在學校參加英語老師組織的補習班,周末也是要休息的。
一大家子人全聚齊,這不就有人手了?
可阮思嬌一下子聚齊這麽多人手幹什麽?阮華成還是看不明白。
阮思嬌拿出一個袋子,裏麵是綠色的小顆粒,看著像種子,卻又不太像。
“昨天我去了一趟省城。”阮思嬌說。
“就買回來這些東西?”阮華成問。
阮思嬌點頭,“對,今天咱們大家就一把這些都種到地裏去。”
種地自然沒什麽,大家都是幹習慣了,可阮華成擔憂。
種地並不是把種子往地裏一撒就完事兒的,必須經常管理,澆水、施肥、鋤草。
要是後世,各種機械化,除草的事也簡單,打一兩遍除草劑的事兒。
可現在全都得靠人工呢。
自家分到的地都不一定經管得多細致,產量不高是常態。
還要再多種十畝地,誰有那個閑工夫?
阮思嬌卻不解釋,帶著家人,拉著她買回來的種子,往地裏去。
這是她要開展的新業務呢,正好租了阮誌強家的地來做實驗。
常年費力經管莊稼?不存在的,她這些種子種在地裏,根本不用費多大的勁,頂多就是像這樣的周末再抽幾個,一家人在地裏忙個幾天而已。
阮思嬌到底在地裏種了什麽,家裏人最終也沒搞明白,這小妮子賣關子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