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芸被說的吸了吸鼻子，她當然不想把這堆麥麩砸在自己手裏，可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朱進山也在想著辦法，這個莊稼人一生老實，但也不是個憨人，沒有包產到戶之前，朱進山在隊裏也算個能人。
想了一會兒，朱進山抓住一個重點。
“你大哥先前賣麥麩，現在還賣不賣？”朱進山問。
朱芸跟葉洪波都是一臉迷茫，朱芸想了一下，才說，“一分錢也賺不了，他們還能幹這生意？”
朱進山真恨不得敲敲自己女兒的腦門子，做不做得好生意是一回事，可朱芸腦子丟哪去了？
她就連這點基本的消息都不去打聽一下嗎？
就算朱進山沒做過生意，卻也明白要跟人家幹同一樣生意，就該勤打聽著點別人家的事才對。
那是葉洪波的大哥，又不是外人，不是應該更好問嗎？
似乎感覺再問也不可能從朱芸嘴裏問出什麽，朱進山一歎，轉頭對朱玉川說，“你帶著紅梅先回去，我跟你嬸子在紅星村留兩天，你回去替我給你兩個哥哥帶個話，讓他們幫我把家裏照看下。”
朱進山還有兩個兒子，兒子們都成了家，跟老兩口也不住同一個院兒了，朱進山跟老伴不回去，得給兒子說一聲。
朱玉川答應，賀紅梅顯然是還想說他們家借給朱芸那五十塊錢的事，被朱玉川狠狠拉住。
朱進山也不讓賀紅梅著急，他承諾，“朱芸欠你家的錢肯定還，你再給我幾天時間。”
朱進山這麽說，也等於是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賀紅梅不可能不懂事的還要跟朱進山鬧。
“二叔，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跟玉川就先回去。”賀紅梅終於點了頭。
朱進山背著手，在朱芸家的那堆麥麩邊上轉了一圈，眉頭一直擰著。
農村人一般早起會幹活，一直到上午十一點，實在太熱了才會回去歇著。
朱進山他們就是過了十一點收工回家，吃了午飯往紅星村這邊趕的。
到這會兒，也才下午兩點鍾。
朱進山圍著那堆麥麩轉了一圈，又在葉洪波家院子裏轉，朱芸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跟著她爸，一時拿不定主意。
朱進山轉了一會兒又走回來，問葉洪波，“你大哥一般什麽時間回來？”
葉洪波不知道啊，他們家一般都是早早睡覺，哪注意過葉洪軍什麽時候回來？
朱進山擰著眉看了眼葉洪波跟朱芸，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實在是被這兩個人氣得胃疼。
“我去集上逛一圈。”朱進山冷著聲音說。
他看了眼吳桂枝，示意吳桂枝跟上。
吳桂枝有眼色，立刻跟了上去。
出了門，沒走出多遠，朱進山忽然說了句，“咱們得幫朱芸他們把這批麥麩處理掉了。”
吳桂枝雖不是個呆笨的農村婦女，卻也沒有多大主意，她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朱進山看了吳桂枝一眼，臉上終於帶上點笑意，對自己老伴，朱進山沒必要繃著一張臉。
等到了鎮上，朱進山找到現在的第三麵粉廠直營點，他跟老伴遠遠站著看，這個直營點的生意果然好，朱進山看了大概有十幾分鍾，就見賣出去三袋麥麩。
當然這期間朱進山也找到了葉洪軍，葉家小吃店就在麵粉廠直營點旁邊。
朱進山沒去直營點，而是去找了葉洪軍。
老兩口上門的時候，已經快到下午四點鍾，這會兒上集來買東西的，多半是有目的的，過來買了就走，吃東西的並不多。
“你們這生意還行吧。”朱進山進門，笑嗬嗬的說。
田華蘭看到朱進山，她愣了一下，半天也沒想起這人是誰。
錢鳳英收了碗出來，看到朱進山也是一怔，“進山叔，你咋來了？”
“你們這十裏鋪在全縣都出了名，我這不是來看看嘛。”朱進山隨便找了個借口。
葉洪軍聽到也跑過來，“叔，你咋來了？快到裏麵坐。”
說著話，葉洪軍又叫田華蘭趕緊煮兩碗餛飩。
朱進山擺著手說自己吃過了，葉洪軍堅持，田華蘭也是手腳麻利，抓起一把餛飩已經扔進鍋裏煮。
葉洪軍陪著坐下，朱進山看店裏幾乎沒什麽客人，也不兜圈子，“我聽洪波說你前段時間賣麥麩呢？”
“現在不賣了，這不是人家麵粉廠在旁邊安了個直營點嘛，按出廠價零賣，咱沒半點賺頭。”葉洪軍說。
這話是葉歲歲教的，不論誰問，都要說他家已經不做麥麩生意了。
葉歲歲是不想被葉洪波那邊麻煩，葉洪軍則是覺得這樣說，他跟二弟家的關係才不至於那麽尷尬。
朱進山不在意這個，他又問，“那你們剩的麥麩咋辦的？”
這個，葉歲歲沒有提前安排，葉洪軍老實說，“按進價賣給直營點了。”
朱進山問了半天，總算抓住最有用的信息。
“洪波也進了些麥麩準備做這個生意，你應該知道的吧？”朱進山問。
說到這個葉洪軍臉上不大高興，不過當著朱進山，他也沒多說話，隻是沉默的點了點頭。
朱進山看葉洪軍臉色不好，眉頭也跟著皺了皺，難道葉洪軍為葉洪波賣麥麩的事不高興？
有人搶生意，不高興也說得過去，可葉洪軍跟葉洪波是親兄弟，朱進山對這一點不太喜歡。
可終究不是自己兒子，朱進山忍了忍，才又說，“你們跟這個麵粉廠的直營點是鄰居，總能說得上點話，你跟洪波是兄弟，你不能看著洪波幾千斤麥麩砸手裏，是吧？”
朱進山說的這話，讓葉洪軍無可反駁，葉洪軍不得不硬著頭皮點頭，“那我去跟人家說說。”
葉洪軍出了門，田華蘭跟錢鳳英也一人捧著一碗餛飩給朱進山兩口子端上來。
葉洪軍到隔壁店，葉歲歲正跟阮思嬌一起在後院看書，還是新請的店員去後院把葉歲歲叫過來的。
葉洪軍把朱進山兩口子的事跟葉歲歲一說，葉歲歲還挺無奈。
她爸怎麽就跟朱進山說了，他們家剩的麥麩賣給了直營點呢？
就憑葉洪軍的嘴，隻怕給他編好的話他也說不順，葉歲歲幹脆跟葉洪軍一起回去。
其實葉歲歲要跟朱進山說的也簡單，直營點雖然是第三麵粉廠的，但這家店阮思嬌也能做一半的主，幫葉洪波，把他的麥麩都收購了並不是難事。
關鍵的問題是，葉洪波跟朱芸能不能從這件事情裏麵得到教訓。
朱芸跟葉洪波如果能堅持每天趕集，這批麥麩他們不至於血本無歸。
葉歲歲不認為讓葉洪波和朱芸認真幹好一件事，是壞事。
朱進山在葉洪波家溜達了一會兒，心裏也有個大概。
葉洪波家的院子又髒又亂，屋子裏也是亂七八糟，灶房更是沒法入眼。
現在天已經很熱了，灶房裏鍋碗都沒刷，蚊蠅亂飛。
原本朱進山覺得葉洪波跟朱芸兩個人都不是幹活的料，他能幫著把麥麩處理掉，讓兩口子不至於賠錢。
但現在聽葉歲歲說，朱進山又改變了主意，讓葉洪波跟朱芸收拾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也不一定是件壞事。
“你這丫頭倒是看得通透。”朱進山明白過來，誇了葉歲歲一句。
看葉歲歲這意思，倒是沒有真的放棄葉洪波這個二叔。
不過如果葉洪波跟朱芸要是一直爛泥扶不上牆，任誰也幫不了他們。
日子終究是自己的，別人能幫忙指條路，走不走得好，不還得看自己？
朱進山覺得自己沒把女兒教好，現在兩個外孫都十幾歲了，他再不給朱芸好好上一課，說不定朱芸這輩子就是這樣。
跟葉歲歲他們告別，朱進山又帶著老伴回家。
葉洪軍撓了撓頭，“他們這是打算咋辦？”
剛才朱進山還說想把葉洪波家的麥麩賣給直營點，結果又走了，什麽也沒說明白。
葉歲歲笑了下，“看我二叔二嬸怎麽做吧。”
田華蘭是個精明人，在一邊看得明白。
可看明白了，田華蘭突然生出一股怕意。
要想跟葉歲歲做對，隻怕後果不太好，幸好她隻是想偷師，沒有像葉洪波和朱芸那樣，直接就做了跟葉歲歲對著幹的事。
當然，田華蘭也並沒有真的偷師成功。
但往後就這麽呆在小吃店，給葉歲歲打工嗎？
雖然她現在已經適應小吃店的勞動強度，已經完全能勝任這份工作，可……
一個月隻拿二十塊錢，田華蘭不甘心啊！
那怎麽辦？等偷師成功之後就開自己的小吃店？
田華蘭看了葉歲歲一眼，發現葉歲歲竟然也在看她，嚇得她趕緊轉移視線，半天才佯裝鎮定，“我去把攤子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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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進山回到葉洪波家，就說了讓葉洪波和朱芸明天開始上集賣麥麩的事。
朱芸聽朱進山說讓他們賣五分錢一斤，當即不同意，“這麥麩五分錢一斤從麵粉廠拉回來的，爸，你知道這麽多麥麩我跟永平他爸怎麽拉回來的嗎？”
兩個人走了一腳的血泡！
朱進山冷著臉，“那就看著這堆麥麩在家裏發黴嗎？”
朱芸沒法接，撅著嘴把眼睛別向一邊。
她爸說的對，必須把這批麥麩處理掉，要不然欠的錢還不上，他們家今年收的小麥也都打了水漂，他們家連最起碼的口糧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