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城。

“世上有兩個帶惡鬼麵具的人最可怕,一個是你師父我。”一個覆鬼麵的白發男子躺在長椅上,一根畫滿符籙的長棍斜靠在他的身旁。

“還有一個呢。”一個眉宇間帶著幾分貴氣的少年坐在他的身旁,正麵對著一張棋盤自己與自己對弈。

“還有一個是暗河的傀,所謂傀,人中之鬼,他也有這樣一張麵具,隻是我的鬼麵陰森中還帶著幾分可愛,不似他那般肅殺。”白發男子笑道。

“鬼麵就是鬼麵,帶著可愛的鬼麵,更可怕。”少年笑了笑,落下一子,“贏了!勝三目!”

“自己與自己對弈也能下得這般得意?”白發男子懶洋洋地問道。

少年點頭道:“天下人那麽多,又怎能一個個地勝過去,每日勝過一次自己,不就一日比一日強了?”

“此言也算有理,但一個人的天地總是有限的,不然曆史上的那位棋手就不會尋遍天下高手,隻為覓得神之一手了。”白發男子回道。

“神之一手,那是何物?”少年問道。

“是麵臨絕境時下出的那一手能徹底改變戰局的棋。那一手之後,生死逆轉!”白發男子站起身來,“就像兩軍對壘,你的這一邊節節敗退,卻突然有一名如神靈降世般的將領策馬殺出重圍,帶領失敗的那一方徹底逆轉了戰局。就像我以為,那個組織會在這一次的混亂之中徹底離開曆史的舞台,可它還是活了下來,在那個和我一樣戴著鬼麵的人手中。”

“你是說那個鬼麵人就是這個組織混戰中的神之一手?”少年問道。

“準確地來說,是他和另一個人一起做到的。”白發男子從懷裏拿出了一張白紙,又將上麵的內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真是令人驚歎啊,他們兩個年輕人聯手,便能讓這個傳襲數百年的暗河組織變了天。”

“暗河,之前很少聽師父提起。”少年將棋子收了起來。

“據說世上有一條河,是常人無法看到的,隻有在最深的深夜,順著月光你才能依稀看見它。沿著這條河流往上走,就能找到他們,他們是黑夜裏的利刃,最凶狠的刺客。”白發男子冷笑一聲,“楚河,以後若是遇到他們,千萬不必對他們手下留情,他們要殺你,你就先把他們殺了。”

“暗河連皇族都敢殺?”少年皺眉道。

“暗河誰都敢殺,不過曆史上倒是從未出現過皇族被暗河所殺的事情,甚至說,連暗河的人進入天啟城的事,都很少發生。”白發男子回道。

“那暗河是什麽來曆呢,尋常的殺手組織怎麽可能存在這麽長的時間?”少年又問道。

“比起殺手組織來說,他們更像是一個家族。隻是關於他們的來曆,百曉堂中曾是有所記載的,隻是等我接手的時候,關於暗河的隱秘都被人給毀掉了,現有的這些都是後來才一點點整理出來的。”白發男子輕歎道,“但我總有預感,暗河的背後還有一隻手,這隻手,就在天啟城之中!”

少年微微一挑眉:“哦?”

“堂主。”一個盲目少年忽然出現在了門口。

“竹。”少年喜道,“今日怎有空來此?我剛把棋盤收了,來來來,下一局。”

“今日無空,我是來傳消息的。”竹手輕輕一甩,將一根竹管丟向白發男子。白發男子伸手接過,取出了竹管中的紙條,看完之後沉默了許久。

少年好奇道:“師父你在想什麽呢?”

“我在想,暗河的這個答案,或許很快就能揭開了。”白發男子沉聲道。

“以暗河的行事作風,還未進入天啟城,就被我們百曉堂率先得了消息。”竹的聲音有著不符年紀的老成,“這其中怕是有什麽問題。”

“自然有問題,暗河是故意讓我們百曉堂知道他們中有人正在前往天啟城。”白發男子冷笑一聲,“我自然不會認為我們百曉堂的消息網已經強到能這麽早就探尋到暗河的行蹤。”

“暗河行事,從來都是隻為殺人,怎麽會故意泄露行蹤?”少年皺眉一想,“難道說,他們此行不是為殺人而來?不為殺人入天啟……總不是來探親的。”

“那個和我一般戴鬼麵的家夥,可不是普通人,他就是想讓我知道,而一旦我知道,很多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了。看起來是個好人,實際上也是個狡猾的家夥啊。”白發人輕輕搖頭。

少年笑了笑:“百曉堂,天下百曉,這既是師父的驕傲,亦是師父的煩惱啊,師父說人狡猾,自己還不是個老狐狸。不過徒弟有一計,能讓師父的煩惱,再變成師父的快樂。”

“什麽快樂?說來聽聽。”白發人惑道。

“把這消息高高掛起,一百兩黃金可看一次。”少年豎起一根手指頭,“誰都可以來買,隻要有錢。而且消息不止賣一人!”

白發人先是一愣,隨後拿起地上的木棍在少年頭上輕輕一敲:“這是你的快樂吧,你個小財迷!小狐狸!”

而此刻在天啟城,另外一處隱秘的宅院之中。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手中也同樣握著一張紙條,他將紙條放在燭火邊點燃,沉聲道:“隻來了一個人?”

“一人一劍,已在途中。”半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回道。

“執傘鬼蘇暮雨,這個名字我不止聽到過一次了。”老者緩緩道。

“當年圍殺葉鼎之的七人中,有他一個。而且據其他參加圍殺之陣的人說,當時若沒有蘇暮雨關鍵的一劍,他們對陣葉鼎之沒有半點機會。光論殺人術而言,蘇暮雨猶在當時七人中的雪月劍仙李寒衣之上。”黑衣人說道。

“再強的人,也不過是一人。而我要的,是一整個暗河入天啟。”老者低喝道。

“消息已經都傳給三官了,剩下的,屬下再派人去問。”黑衣人垂首道。

“好。這一批年輕人給了我很大的驚喜,可再大的驚喜,可必須得唯我所用!”老者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