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無酒清明雨,見刀見劍斷魂路。

……——

又一場春雨落下,九霄城中霧氣氤氳。街旁的一邊,是孩童為父親撐著傘遮雨,父親蹲在地上默默地燒著紙錢,而另一邊,又是人滿為患的酒樓,飲酒嬉戲聲時不時地傳出來。悲傷與快樂的情緒,同時散在這清明的霧氣之中,隨雨水落在這座北城。

畢竟,祭奠先人隻是一個習慣,真正的哀思早已隨著時光被衝淡了。

在這樣霜寒漸走的春日,喝上一杯溫酒,才是正道。

蘇暮雨打開了油紙傘,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他的眉宇間,總帶著一絲憂思,這憂思很淡,淡到幾乎沒有情緒的起伏,但卻又像是嵌入了骨子裏一般,綿柔悠長,怎麽散都散不去,倒是和這清明時景很是相配。有金色的紙錢從空中飄落,掉在了蘇暮雨的紙傘之上,他握著傘柄輕輕一旋,將那紙錢給震了出去。

酒樓之中,白鶴淮剛飲下了一杯酒,身子一下子便暖了起來,她笑道:“小二,這酒味道不錯,叫什麽名字?”

小二將毛巾甩到了肩膀上,笑道:“這是屠蘇。”

“屠蘇。”白鶴淮轉了轉酒杯,目光微微一轉,看著下方執傘而過的蘇暮雨,幽幽地說道:“老爹,這名字,對他來說不太吉利啊。”

蘇喆聳了聳肩:“對我也不太吉利啊。”

對麵的屋簷之上,出現了四個鬥笠人,除了為首的那人外,其餘三人腰間配刀,刀上無鞘。

“謝家人。”蘇喆聳了聳肩。

白鶴淮放下了酒杯:“老爹是怎麽想的?”

蘇喆笑道:“蘇暮雨說他會和蘇燼灰提出他的條件,其中之一就是放我離開暗河,我不相信大家長,也不相信蘇燼灰,但我相信蘇暮雨。”

“小心了。”白鶴淮輕歎一聲。

“放心吧,不過是護送蘇暮雨一段路程罷了。”蘇喆站起身,手中的佛杖叮叮當當地響了起來,像是這清明時節,索命的幽鈴。

對麵屋簷之上的謝家刀客聽到了那金環的鈴聲,微微揚起頭,看到了對麵的蘇喆。

“是蘇家的蘇喆。”為首的刀客緩緩道,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卻又帶著幾分霸氣。

“是這個女娃娃啊。”蘇喆將一顆檳榔放進了嘴裏,看著那鬥笠下若隱若現的臉龐,緩緩道,“謝家謝畫卿。”

“這玩意兒吃多了,往喉嚨裏倒熱水都不會有感覺,最後整個嘴巴都會爛掉。”白鶴淮勸說道。

“去去寒,打完這場架就不吃了。”蘇喆縱身一躍,舉起了手中的佛杖朝著對麵的四名刀客重重地砸了下去。

“攔!”謝畫卿怒喝一聲。

立刻有兩柄刀客向前躍出,掄起了手中的長刀,與蘇喆手中的佛杖重重相撞在一起。

“扣!”謝畫卿再喝一聲。

那兩柄刀客將手中長刀猛地一個翻轉,三人落地,蘇喆的佛杖被兩人的刀扣在了屋簷之上。

“絕!”謝畫卿看向蘇喆,眼神中流露出幾絲決絕的殺氣。

“差不多得嘞。”蘇喆冷笑了一下,手猛地一旋隨後鬆手,那根佛杖繼續地旋轉了數圈,直接就將那兩柄長刀給震了出去,他隨即再緊緊握住,衝著謝畫卿一耍。三枚金環衝著她飛了過去。

寒光一現。

謝畫卿的刀已出,卻又在瞬間回鞘。

三枚金環被打飛,襲向了下方的蘇暮雨。

蘇暮雨頭也沒有回,紙傘輕旋,雨水傾灑而下,直接就將那三枚金環給打落在地。

謝畫卿微微低頭,運起了百目神通,看到了蘇暮雨腰間的那柄長劍,長劍之上有一龍首,雙目緊閉,似在長眠。

“眠龍劍!”謝畫卿驚呼道。

“便是眠龍劍。”蘇喆手持佛杖來到了謝畫卿的麵前,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地砸了下去,謝畫卿側身閃過,半個屋簷都被蘇喆給砸塌了。寒光再現,蘇喆往後一退,胸前的衣襟被劃出了一道口子,隨即翻身落在長街之上,震起了一地雨水。

“攔住他。”謝畫卿沉聲道。

其他三名刀客立刻應聲出擊,三柄長刀劃破雨簾,同時攻向了蘇喆。

蘇喆一個翻身,在地上重重地一敲,數十個金環同時躍起,直接逼得那三柄長刀轉攻為守。三名刀客也是高手,瞬間斬出了一陣刀網,隻聽叮叮當當的清脆聲傳來,那幾十枚金環盡數被擋了回去。蘇喆卻不在意,轉頭一看,謝畫卿已經追到了蘇暮雨的身後。

“大家長把眠龍劍傳給你了?”謝畫卿低聲道。

“眠龍劍如今在我手,卻不是要給謝家。”蘇暮雨淡淡地回道。

“拿來!”謝畫卿伸手便要去拿那眠龍劍。

蘇暮雨一個側身躲開,他轉過身,紙傘微微抬起,他看向麵前的謝畫卿,輕聲道:“回去告訴謝老爺子,現在收手,既往不咎。”

謝畫卿冷笑了一下,手中長刀揮出。這一次她的長刀終於完整地顯現在了眾人的麵前,是一柄狹長的,隱隱帶著些紅色的唐刀。她修煉得是拔刀術,講究刀出刀回,便得因果。但是她知道在蘇暮雨麵前,想要一刀便出勝負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換了一套刀法。

刀法名雁回。

春驚朔雁回,僵燕一聲雷!

蘇暮雨點足一掠,往後退了三步,謝畫卿的長刀在蘇暮雨的喉間快速劃過,隨後她刀勢再變,又在瞬間揮出了三刀。而蘇暮雨依舊手執執傘,隻是靠著蘇家的鬼蹤步躲閃著謝畫卿的長刀。

“不敢與我一戰嗎?你的劍呢?”謝畫卿低喝道。

蘇暮雨再次將紙傘輕輕一抬,隨後左手輕旋,掌間凝結了一束雨水,隨後雙指一彈,衝著謝畫卿襲去。謝畫卿一愣,閃避不得,鬥笠被這一束雨水直接給打成了兩半飛了出去,秀美而不失英氣的臉龐終於是露了出來,眼神中猶然帶著幾分驚訝。

隨手攬過雨水,便可成劍?

蘇暮雨轉過身,繼續朝前行去。

謝畫卿很快反應了過來,再次提前欲上,卻有一根佛杖架在了她的肩膀上。

“小丫頭,先打贏了我再說。”蘇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