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城。
一處朱門大院之中。
幾十個身形魁梧的刀客站在那裏,他們所配的刀無一例外的沒有鞘,刀身在日光的照射之下,發出凜冽的刀光。
刀客們的背後,一個兩鬢斑白的長者正在喝茶。長者的身旁插著一柄金環大刀,麵目凶戾,一道長長的刀疤直接貫穿了他的臉龐,但違和的是,他的麵前擺著一張典雅的長桌和一套精致的茶具。
小火慢燒,茶香慢慢地飄散開來。
院中的那些刀客看著前方,神色沒有半點變化,就仿佛一座座雕像一般。
最後大門緩緩被推開,謝千機抱著已經沒有了頭顱的謝繁花的屍體從外麵走了進來。長者微微抬首,眉毛難以察覺地抖動了一下。
刀客們紛紛避散開來,讓出了一條路。
謝千機抱著謝繁花一步一步地走上前,穿過那些刀客,來到了長者的麵前。
長者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推向前。
謝千機放下了屍體,單膝跪地:“謝繁花在奪取眠龍劍的過程中,被蘇家之人所殺。”
“你身子不好,不能喝酒,便隻能飲茶,還說飲茶能夠延年益壽。可我早就與你說過,做殺手的,刀口舔血,一日盡興便是一日。”長者微微抬首,看著謝繁花的屍體,可是屍體之上沒有頭顱,連死後的對視都沒有做到了。長者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氣,拔出了身旁的金環大刀,一刀落下,將那張長桌連同上桌的茶具給斬得粉碎。
滾燙的茶水飛揚而起,灑在了謝千機的身上,謝千機咬了咬牙,沒有說話,他知道這是家主對他的懲罰。其餘一眾刀客也全都單膝跪地,齊聲喝道:“家主節哀。”
長者看向地上的謝千機:“謝七刀那徒弟呢?”
謝千機心中一涼,無奈道:“謝不謝敗於蘇暮雨之手,之後便離開了,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長者微微皺眉,“你的意思是,謝不謝叛逃了?”
謝千機垂首道:“弟子不敢。”
“暗河從沒有下落不明一說,私自離開,便是叛逃。”長者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晃了一下,“派兩個人去尋他,再傳信給謝七刀,讓他也來九霄城。”
謝千機抬起頭:“七刀叔,之前我去尋他,被他給趕了出來。”
“萬事皆有代價,他想保住他的徒弟,便要付出他的代價。暗河不是什麽江湖門派,閉關練刀,笑話。”長者冷笑道。
“那現在……”謝千機站了起來。
“誰允許你站起來了。”長者刀背超前一揮,直接將謝千機打倒在地,“一直跪著,跪上三天。”
“家主。”人群之中,一名刀客走了出來,那個刀客比起身旁的那些大漢明顯地要瘦弱不少。因為她是一個女子。
長者看了她一眼:“畫卿。”
“這一次,就交給我吧。”女子微微揚起嘴角。
同樣位於九霄城中的另一處大院之中。
一群白衣人聚集在那裏。
他們個個身穿白衣,就連這處院落中的桌子、大門、木柱都被染成了白色,仿佛是要辦一場喪事一般。
當然,他們一開始並沒有這個打算。隻是因為暗河慕家,向來喜歡白色罷了。慕家族人,自家主慕子蟄由上到下,出門大多隻穿白衣,看起來不染塵埃,超然世外,平日裏免不了被蘇家和謝家的人所恥笑,做著殺人收錢的行當,還要附庸風雅。
但是,今日,這一身白,這一院子的白,都很應景。
因為確實死人了。
暗河之中,死人是很尋常的一件事情,但這次死的,是暗河慕家家主的兒子,慕白。
殺慕白的人,是同為暗河的蘇家族人。
屍體被放在一張木榻上,擺在院子的正中央。
身穿道袍的慕青陽站在木榻之旁,手中輕輕翻轉著那枚桃花幣,他抬首看著麵前的慕雪薇。
慕雪薇將雙手攏在袖中,低頭看著慕白的屍體。
屍體的胸膛塌陷下去,分明是被重物給重重地砸了一下,然後就這麽活生生地給砸死了。
慕家中人醫術高絕,比起那藥王穀來也隻是稍遜幾分,但是再厲害的醫術,也救不活一個死人。
眾人圍著那屍體,沒有敢說話。因為他們都在等一個人。
慕家家主,慕子蟄。
白色大門並沒有被打開,但是那白色的身影已經落在了他們的麵前。
“家主!”眾人齊齊下跪。
慕子蟄一眼就看到了正中央的那木榻,和木榻之上的屍體,他神色並沒有任何的波動,緩步走到了木榻之旁,他看了一眼那屍體:“誰殺的?”
“蘇家,蘇喆。”慕青陽回道。
慕子蟄點了點頭:“若是他的金環,確實能造成這樣的傷害。蘇家竟然派出了這個怪物,他們是站在了大家長的那一邊?”
慕青陽搖頭:“應當不是,他出現也是為了殺死藥王穀的那個神醫,但是在途中卻突然動手,殺了我們的人。我和少主原本逃了出來,可少主還是中了蘇喆的金環。我拚死之下,才奪回了少主的屍體。”
“暗河中人,朝生暮死,本是常態。即便是我的兒子也是一樣。諸位不必如此。”慕子蟄轉過頭,沒有再看那屍體。
眾人無一例外地都在心中舒了一口氣。
慕雪薇和慕青陽對視了一眼,知道此事並沒有這麽簡單。
“把他放出來。”慕子蟄忽然說道。
眾人一驚,慕雪薇慌忙之下便要開口,慕青陽立刻揮手止住了她,他轉身道:“此行回去,太過於遙遠。”
“並不遙遠,他已經到了。”慕子蟄看向大門。
白色大門被緩緩推開,四名身穿白衣頭戴鬥笠的慕家族人抬著一座黑棺從門外飄了進來,四人落地無聲,恍若鬼魅,可當眾人鬆手,那黑棺重重落地的時候,卻發現了無比沉悶的一聲巨響。
慕青陽臉色鐵青,右拳緩緩握緊:“家主……”
“既然蘇家要這般魚死網破,那麽我慕家,便陪他們玩到底吧。”慕子蟄走到了黑棺之旁,重重地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