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雲崖,皦皦流素光。

……

白露至,夏風轉涼。

唐家選擇了這一日為唐二老爺的出殯之日,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唐二老爺年輕之時,初入江湖,有一道自創的暗器,便名為白露,那暗器行若露水,殺人之後傷口之處還會留下一道白霜。當年的唐二老爺麵容俊秀,加上這道獨創的暗器,在江湖之上也算是留下了幾分風流之名。隻可惜,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隱居於唐門不出,江湖之上記得他的人已不多,他的死,也隻有很少的人和門派前來祭奠。

畢竟與他相交的人,很多都已垂垂老去。

“唐二老爺當年和老太爺齊名,我幼年時曾隨他們二人一同去參加過英雄宴,可謂風光無兩,可你看今日大喪,來的人卻也隻是西南一路的門派罷了,你知道為什麽嗎?”唐靈尊站在樓閣外的回廊上,看著下方來吊唁的人,緩緩道。

唐靈羅微微皺眉,思索了一下:“因為唐二老爺這些年沒有在江湖上走動,所以情分自然就淡了些。”

“錯了,因為他是二老爺。”唐靈尊沉聲道,“而不是唐老太爺!若是老太爺去世,整個江湖,哪門哪派膽敢不來!可他們當年明明差得就不多,如今卻是這般天差地別,這說明,世間從來隻有第一,沒有第二!”

唐靈羅點頭道:“掌使此言有理。”

“去吧,招待好他們。”唐靈尊笑道,“我先去一趟等金樓。”

唐靈羅沉聲道:“掌使要小心,聽說暗河的蘇昌河,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對手。”

“哈哈哈,聽說他善於心機,萬事利為先,我不怕這樣的人,我隻怕要和我講道理的。”唐靈尊聳了聳肩,“畢竟我也是蘇昌河那樣的人啊。”唐靈羅點足一掠,從樓上跳了下去。

等金樓中。

蘇昌河已經點了一桌子的菜,蘇暮雨坐在他的身旁,神色淡然:“點這麽多,一會兒你真的會吃嗎?”

“又不是上次來,是唐門那幫人先點好的菜,你說誰敢吃唐門點的菜啊。”蘇昌河舔了舔嘴唇,“我自己點的可就不一樣了,這個是啥,是兔頭對吧?你說兔子那麽可愛,他們居然紅燒兔子的頭!”

“你能不能不要一邊罵一邊流口水?”蘇暮雨冷冷地說道。

蘇昌河舔了舔嘴唇:“不等了不等了。”說完之後,他就伸出了筷子,夾了一個兔頭在碗中,然後開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喝酒。

“好吃嗎?”蘇暮雨冷冷地問道。

蘇昌河又喝了一口酒:“好吃,就是有些辣啊。你定然是吃不了的。”

蘇暮雨看了一眼兔頭,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你看看這一桌子菜,哪一個是我能夠吃得了的?”

“大意了大意了。還是去吃豆羹飯吧。”蘇昌河似笑非笑地說道。

“錦城人,就是豆腐上,都會抹上辣椒的。”蘇暮雨有些無奈地說道。

“哈哈哈哈哈。”蘇昌河吃完了一整隻兔頭,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口酒。

“怎麽客人還未到,主人就先吃上了?”唐靈尊笑著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名年輕的唐門弟子。

“果然是你啊。”蘇昌河笑著看了一眼唐靈尊,正是當日那個負責倒酒的少年人,“你和唐靈魁平輩,看著倒比他們年輕許多。”

“哦?我們見過?”唐靈尊仔細地看著蘇昌河,“大家長?”

“哦哦哦哦,沒有見過沒有見過,我聽暮雨說的。”蘇昌河拍了拍身旁蘇暮雨的肩膀,“你說是吧。”

蘇暮雨衝著唐靈尊微微頷首。

“蘇家主,幾日不見,還是這般貌美啊。”唐靈尊淡淡地一笑。

蘇昌河齜了齜牙:“唐掌使,可曾婚配啊?”

“不曾。”唐靈尊眼睛微微一眯。

“理解了理解了。”蘇昌河點頭道。

“理解什麽了?”唐靈尊在蘇昌河的對麵坐了下來。

“沒什麽沒什麽。”蘇昌河揮手道,“暮雨,去催個菜。”

“好。”蘇暮雨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唐靈尊笑道:“堂堂暗河家主,竟然要負責去催菜。”

蘇昌河聳了聳肩:“畢竟隻有我們幾個人進了這錦城罷了,我們來此是為了和錦城結盟,可不是為了和唐門打架不是?”

“蜘蛛女怎麽沒來?”唐靈尊幽幽地問道。

“雨墨並不是家主,來此是為了別的任務,我們不必管她。”蘇昌河回道。

“別的任務?”唐靈尊舉起了旁邊的酒杯。

蘇暮雨在此時走了進來,他皺眉道:“老板說你的菜早就已經上齊了。”

“哦哦哦,對對。”蘇昌河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忘了忘了。”

唐靈尊轉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大家長,真的對吃飯這件事很感興趣啊。”

“我感興趣的還有很多啊,比如。”蘇昌河將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扣,“我的,家人呢!”

唐靈尊手中的酒杯怦然炸裂,裏麵的酒水灑落出來,唐靈尊伸出一指,那些酒水在他的手指周圍輕輕旋轉起來,隨後他再猛地一揮,酒水化為一道水劍飛射出去,蘇昌河微微側首,避了過去。那道水劍直接就將蘇昌河身後的那道牆給打穿了,一個身穿白衣,緊閉雙眼的女子站在裏麵。

“雪薇。”蘇昌河微微皺眉,喚了一聲。

慕雪薇沒有任何的反應。

蘇暮雨看了一眼,也沒有說話。

唐靈尊眼睛微眯:“你說的家人,可是她?”

“我說的是一個完好無損的她。”蘇昌河手輕輕一揮,一柄匕首落在了他的掌間。

唐靈尊緩步走到了慕雪薇的身旁,伸出一手輕撫慕雪薇的臉頰:“什麽是完好無損呢?”

“你不怕死?”蘇昌河沉聲道。

“暗河的毒花,觸之即死。”唐靈尊笑道,“可是如今毒花已經凋零了,她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了。這樣的人,可還有資格成為大家長的家人?”

蘇昌河一愣:“你去掉了雪薇身上的毒?”

唐靈尊笑道:“所以這樣,可算完好無損嗎?”